《山樱四月连续事件》人鱼之泪

2、第 2 章

　　[改方学园三年生失踪事件]
　　[关西的高中生侦探服部平次，曾成功解决大大小小的案件数千起…]
　　哼。其中当然包括寻找邻居山田家发情的秋田犬，调查木下家小儿子打酱油时贪污的320元，探寻打麻将欠人钱的藏身地点，还有协助第三者调查第四者第五者的存在。还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呢。
　　远山和叶转动着铅蓝色的笔杆，微眯着眼。她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冬天将要告结，呵出的气再不能形成白色的一团。凌落的光线铺在脊背上，脖颈被蜇的和暖而烫。
　　[…不愧是当今警界的救星，前途不可限量。]
　　和叶撇了撇嘴。想起平次那个家伙，歪戴帽子倚在门边，不可一世又似乎还可以依靠的样子，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少女连忙翻过报纸的另一版，见仅是草草刊登着些明星们的绯闻和戏院新近的影片，实在没有兴趣，便收好报纸，倾了倾身，丢到邻桌的位子里。
　　偌大的教室空落落的，只有墙报的边角还在。联考已经过去两周，告别会也举行了三次。和叶这几天回到学校整理图书馆的纪录，间或还可以收到低年级学生羡慕甚至有些嫉妒的眼光。时光似乎被无限拉长，拉长，生活的节奏骤然放缓，似乎将才的事就遥远的难以触及。
　　还真有些不适应呢。
　　那天远山和叶自告奋勇的去送报名表，目的是偷瞥一眼平次报的学校。结果看到了与自己一样的名称，悬着的心轻轻放了下来，眼底也渐渐有了暖煦满足的韵意。
　　似乎一直是一起走。十八年来，从出生，小学，中学，还有大学，都要理直气壮的走在一起。维持这种奇特而坚不可摧的关系，成为了诸如月末帮助平次复印历史笔记的习惯。
　　——切。好笑的青梅竹马之间的关系。
　　横亘在少女的心里，不肯挪动一点。像是牵系在手腕的弹性线，在与时光的拉锯当中，结下了某种很微妙的平衡，又如同栗子的香味和山茶的颜色，一切亲近都理所当然。
　　暧昧不是没有，情人节巧克力不是没有。可是终究没有升格到恋人的关系。远山和叶忐忑又固执的以为，因为一直是一起走的，所以会一直走下去。他们的告别从来不会是告别，只是去市郊作短途旅行，黄昏或清晨就回来，狂笑着掀开对方的被子。
　　不会因为少了些什么，而脆弱不堪。
　　走廊里响起断续的口哨声和难分辨的脚步。
　　女生披发，眼镜是浅色边沿，被一帮人拥入教室，刚迈进门就连忙慌张的逃开。和叶抬了抬眼，女生眼里有生怯的颜色。
　　[远山！没去给服部送行阿，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嘛。]
　　带头的女生脸上布满了雀斑，头发用发胶固定成奇怪的形状。她用手指点着和叶的桌子，玩味的问道。
　　[送行？]
　　和叶拽了拽扎痒脖颈的发辫，唇片紧绷。
　　搞什么，平次会有兴趣玩失踪么。
　　他们究竟想要说什么。
　　倏忽即灭的光点，只是轻微的扯动，却衍出莫名的无措。
　　[你还不知道哪。服部君就要出国了呢。不过其实也明白咯，他是要和秋本同学一起嘛。怕你难过就不告诉你了，想得还真周到呢。]
　　和叶眼前闪过披发的眼镜女生的模样。秋本绫，邻班的女生。家乡是京都，稀疏的棕发，眼睛大而清亮，笑起来像是温驯的小鹿。
　　——果然还是温柔可人的女生么。
　　[据说下个星期就走呢。]
　　[服部同学起先报的是国内的大学。后来秋本同学提议，就一起去了。]
　　[他们还真是配呢，你说对不对嘛远山同学。]
　　一些早就被遗落的细节露出艳丽的裙边。比如说秋本绫是品学兼优的人气王，比如说平次曾经在上个秋天送她回家，比如说她和平次常常是在各样的传言中并排的名字，甚至比如联考后平次一次都没有给自己打过电话，一次也没有。
　　也曾叉着腰以照顾他的大姐要对他的成长负责的口吻问询他和她的关系，却被对方白眼嚷道白痴女人真不知道你每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然后事情就搁浅下来，和叶仍旧是走在平次身边最多的人。
　　然而现在，他却不声响的离她远去，她才知道彼此的牵绊早已经细若游丝。不是没有信任，只是再没有立场去信任，或者说，此刻的信任，对于她这个青梅竹马的尴尬存在，究竟还有没有所谓。
　　[远山同学你不要这样嘛，喜欢人家服部同学又不说就怪不得人家找别人了。]

　　[要是还有机会到机场送行的话要记得送礼物哦。]
　　[哎哎远山你不会要送四角裤吧嘿嘿。]
　　众人你推我搡嬉笑一番过后，才发觉远山和叶已经没了踪影。
　　光线落在木制座位上，印着阴影的长长短短。
　　简讯不回，手机答录状态。和叶开始怨自己和平次为何没有心电感应之类的。
　　回家的时候路过服部宅，抬手按了响铃。院外的樱花树还没有长出青绿的叶子，只有生楞的枝丫倦倦的搭在石墙外面。
　　就连木地板上都有了熟稔的味道，共渡年月久远而沉香的味道。还有黑脸少年跳出来没气力的喊道女人你怎么又来了我妈还真是跟你聊个没够哎，诸如此的衬景。
　　远山和叶向平次的妈妈问起了这一些，妇人脸上有好笑又惊异的表情。
　　[可是…和叶…平次他现在已经在国外了呢。]
　　[嗯？]
　　[不过是不是跟那个女同学就不知道了。和叶你不要太介意了，我们平次可是喜欢你的呦。]
　　[介意？我才没有！只是身为他的姐姐关心一下…也不行么。]
　　远山和叶垂下眼，不自觉的摆弄着松掉的绒线扣子。
　　[不过姓秋本同学倒是有来过几次呢，和平次一起出去了，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好啦…阿姨没记错的话，你可是要过18岁生日了呢。到时候一起去看樱花吧，北区那面应该会很漂亮。]
　　时光反覆，像是折好的纸飞机被拆开。和叶想起来去年生日，平次因为又案件失约，樱花开谢，只有她一个人在看。少年后来双手抱拳赔罪道明年一定奉陪所以不要再生气。
　　那句不好被称作承诺的话飘落在长长的迷宫通道的地板上，始终存在着，可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第二日，远山和叶向父亲提出独自去冲绳。因为即将成人的缘故，父亲没有太犹豫，只是疑惑服部家的儿子怎么不跟去真是太意外了。
　　他们说冲绳的寒绯樱在二月正盛放，花瓣细小，呈紫红色，朝下如壶状。
　　远山和叶收拾好行李箱，头发束起，夏衣外面套棉绒外套。接着在夜晚不告而别。
　　那些细碎不明的情愫，也许她需要为它们找到合宜的位置。细致稳妥的安顿，不论是即将湮灭或持续生长。
　　她重复告诉自己。她只是想去看看冲绳的樱花，顺便研究一下那家伙和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少女将头靠在机舱的窗沿上，开始想象很多种情景。比如平次多年后向服部太太引见自己的样子，黑脸少年无奈的抓了抓头发，硬憋出来一句奇特的介绍词。
　　[嗯…这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也就是说青梅竹马啦…可是你千万不要误会…的远山。]
　　她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好吧这真的是少女的疑心与冲动，远山和叶承认。不过没什么好伤感的，隐约的惶惶不安而已。所以请不要给它取名失恋之旅然后听些疗伤情歌，她只是感觉心里面有地方梗住，然后有那么一点点可能将要泛滥成灾。
　　厚厚的云层裹住了她，可是丝毫没有肩膀来得温暖。后面家人的低语，服务车的轮子摩擦地毯的声音。凌乱的碾过来，右边脑袋开始木木的疼。
　　她早就没有位置去笃定。也许是从来没有。
　　[嗯？]
　　远山和叶说她随便去了地球上的哪一个地方，不嫌麻烦的话可以来找。
　　服部平次气恼的捶了桌子，花盆摇晃险些摔落下去。后来听说她有提到秋本同学怎样的，绾起的眼眉才化开了一些。
　　[这个死女人…有些话，非要说到耳朵起茧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