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昱》礿锦烯

4、004

　　远处的风裹着雪花滚滚而来，穿着单薄的两个人都是一哆嗦。时愿握着衣领半天没得到布昱的回应，转头看着她。

　　布昱的风衣随风飘起，衬衫的一角也掀了起来，洁白的皮肤若隐若现。

　　时愿伸手拽住她的衣角，怕她受了风。

　　“火机。”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另一只手伸到了布昱面前。

　　布昱盯着她半天，握住她悬在空中的手掌，手臂一弯，将她拉进了怀里。

　　时愿不停的挣扎。

　　最后气急败坏的一脚踩在布昱的脚上。

　　吃痛的布昱松了手，满脸怒气：“你不知道你穿高跟鞋啊！”

　　“你疯了。这房子四处都是监控。”时愿推开布昱，退了好几步，小脸憋的通红，还是哭了：“你想我们连朋友也没得做么？”

　　“时愿。”看见时愿的眼泪，布昱的头脑清醒了不少。叶涟青定然是不放心她，才会将整个院子安装了监控。

　　她向前了一步，将火机递给时愿。

　　时愿擦着眼泪接过去，转身就走。

　　“时愿。”布昱喊了她一声儿，看见她停下了脚步，双肩微微的颤抖，应该是还在哭，布昱说，“我不怕什么都没有的。”

　　“可是我不能毁了你，也不想毁了我自己。”她们不是普普通通的人，出柜意味着所有人都会知道她们的关系，她们会受到祝福，也会接到谩骂，最重要的是她们的两个家族都要一起担负着她们的任性。

　　钟越自从出柜之后，事业一落千丈，最后没有办法带着父母，于帅哥移民去了国外，不就是因为受不了背后的指指点点。

　　富凌音隐退不也是因为她已经知道自己也要面对这样的一天。

　　想到这些，时愿闭上眼，哽咽的说道：“布昱，我与你现在这样，叶涟青也不会多说什么。卜安人也不错，你不妨相处一下。”

　　她背对着布昱，布昱看不见她的表情。

　　布昱说：“塔塔，你别哭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回到家里，黛尔正在厨房忙，布昱洗了手去帮忙。

　　看到布昱脸色不好，回来的时候抱着一条时愿抽的那个牌子的烟，黛尔想她应该是知道自己对面的院子住的是时愿了。

　　“你知道了？”

　　“什么？”布昱停下动作，明白了黛尔的意思，点头。

　　“刚知道。”

　　黛尔没再说话。晚会开始的时候，两个人做好了菜，端到茶几上，挤在一起吃饭喝酒。

　　看着布昱一饮而尽，黛尔笑：“你还真是失了一次恋，烟酒都学会了。”

　　“以前也会抽烟。”布昱淡淡的说。

　　那个时候在BOB当练习生，和时愿会买了烟回公寓偷偷的抽。压力太大，每天都是面对着高强度的训练，生活单一索然无味，总会学点儿叛逆的事儿缓解压力。

　　后来两个人的事业见了起色，约定戒了，也就真戒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两个人还能因为抽烟见着面。

　　敲钟之前，黛尔拉着布昱出去放鞭炮，布昱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在哪儿买得炮仗就那么扔在后备箱里。

　　前院不大，能看到对面别墅的灯光。

　　黛尔去点鞭炮，布昱站在不远的地方给时愿发了一条微信：在家？

　　时愿这次回她了：在。

　　鞭炮声儿震天响，黛尔没把盘起来的鞭炮抻开，遇到火整盘爆炸了，布昱被吓的手机掉在地上也没来得及捡起来，急忙跑过去看黛尔。

　　黛尔蹲在地上吓得泪眼婆娑，倒是没受伤。

　　抱着黛尔安抚了一会儿，院门传来时愿的声音。

　　布昱跑过去，看见时愿只穿着一件衬衫，衬衫的袖子还卷在手肘处。

　　开了门，时愿抓着她的胳膊在她身上扫了好几圈儿。

　　布昱忙解释：“我没事儿，是黛尔。”

　　白着脸的时愿拍着胸口，走到黛尔身边检查了半天，确认她没事儿，语气凶了不少：“你们两个人在家好好呆着不行么？放什么鞭炮。”

　　本就吓傻了的黛尔听见时愿训斥她，哇的一声儿就哭了。

　　扑进时愿怀里，黛尔泣不成声：“还不是布昱看起来没精神，我寻思放点炮仗热闹一下。还特意托人去买的。”

　　布昱在时愿身边辩解：“我哪里没精神了。”

　　时愿瞪了布昱一眼。

　　布昱也觉着此时自己像个在父母面前受了委屈的孩子。

　　想到这里，也不理黛尔在那告状，尴尬走回到刚才站的地方捡手机。

　　屋子里传出倒计时的呐喊声。

　　三个人都冻的缩成一团儿，布昱邀请时愿进屋吃水饺。

　　时愿没推辞，也没避讳的告诉她自己要先给叶涟青打个电话。

　　站在院子里，时愿拨叶涟青的手机，结果对方占线。

　　三个人进了客厅，电视里传来新年的钟声儿，布昱与时愿对视一眼，一起看向了还在擦眼泪的黛尔。

　　“新年快乐。”异口同声，黛尔捏着纸巾，瞅了瞅两个人，“噗嗤”一声儿笑了。

　　布昱与时愿也笑了。

　　很好看。

　　在ST5群里各自讨了那两个男人的大红包，三个人的手机接连响了起来。

　　布昱接的是布言的。

　　黛尔接的是她亲姐的。

　　时愿接的叶涟青的。

　　各自都找了一个角落，不打扰对方。

　　时愿是最后一个回客厅的，水饺已经上了桌儿。布昱和黛尔坐在地毯上，挤在一起吃的畅快。

　　“坐啊！”黛尔拍拍身边的靠垫，那里摆着早已经准备好的碗筷。

　　时愿盘腿坐下来，碟子里便多了两个水饺。

　　布昱和黛尔一人给她夹了一个。

　　“你怎么没回家？”黛尔问。

　　时愿蘸了调料，慢条斯理的吃着：“我爸把我撵出来了。”

　　吃完又去盘子里夹了一个，半天没听见布昱和黛尔说话，时愿才转头看向她俩，皆是一脸震惊的表情。

　　“过几天就好了。父女哪有隔夜仇。”时愿有了饱涨感，放下筷子坐到了沙发上，倚着扶手点了一根烟，默不作声的看电视。

　　“喝酒不？”黛尔知道时愿一直是家里人的宝贝，她爸如今把她撵了出来，当天发生的事儿定然不像时愿今日说的那么轻松。

　　时愿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高脚杯和空酒瓶，知道这两个人已经喝了不少，便说：“不喝了。戒了。”

　　“骗人。明明就是一股酒气。”黛尔趴在她腿上，小鼻子皱了皱。

　　时愿捏了一下她的脸，淡淡一笑。

　　目光落在一直没做声的布昱身上。

　　对上时愿的视线，布昱的眸子暗了一下。

　　时愿面无表情的将视线调开，又放在电视上面。

　　趁着黛尔去发红包，时愿拿着手机给俞隐和西镜转了压岁钱。到倪冬那她犹豫片刻，还是照着往年发了。

　　倪冬在微信上说了谢谢，时愿的短信显示倪冬转回来20万。

　　时愿没回复。

　　吸了一口烟，手指停在布昱的名字上，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删除。

　　掐灭了烟，时愿站起来说要回去了。

　　黛尔抱着时愿的大腿撒娇：“Jessica，别走。我们三个人一起喝到天亮吧！”

　　骨节轻敲了一下黛尔的头顶，时愿笑：“回去晚了大小姐该不高兴了。还要视频呢！”

　　听见大小姐三个字，黛尔不情不愿的松了手。

　　从衣帽间出来的布昱拿着一件羽绒服递给时愿：“天冷，披着点儿。”

　　“谢谢。”时愿也没客气，穿在身上，真的很暖和。

　　“我送你出去。”布昱夹着烟走在前面。

　　时愿跟了上去。

　　隔壁的院子打开了挂在树上的彩灯，一闪一闪的很有节日的气氛。

　　两个人沉默的走到相隔两栋房子的车道上。

　　时愿停下脚步，说：“回去吧。黛尔自己该无聊了。”

　　“看你进去。”布昱神情落寞，垂着眼眸望着时愿的鞋尖。

　　时愿没有立刻走，站在原地静静望着布昱。

　　须臾片刻，未发一言的时愿转身进了自己家的院子。

　　已经是大年初一了。

　　独自站在街道上的布昱看着时愿孤单瘦弱的背影。

　　前院很小，布昱看着她穿过清冷的院子，推开别墅的大门，转身停留了片刻，对布昱摆了摆手，便消失在那扇朱漆大门后。

　　布昱才想起，这好像是两个人相遇的六年中第一次在一起过除夕之夜。

　　很短暂。

　　缺少了很多东西。

　　手指在裤兜的地方摸了摸，空空的。出来的时候心绪太乱，没有带烟。

　　慢慢的走回到自己家的院子，才发现那颗压了白雪的树是银杏。

　　驻足在树下，布昱仰着头透过皑皑白雪看到漆黑一片的天空。

　　吴岱情曾经站在玻璃走廊里，对自己说过的那段话，仿佛就在昨天。

　　吴岱情说:她说，你家的楼下有一棵这样的树，第一次去你家，你站在树下等她，当时觉着你特别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