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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紫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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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树叶上落着未干的雨水,池塘里的锦鱼一片死寂,月光慢慢地走出云层,在周遭铺下了细碎的惨白。
楼万峰一面伏案翻看着账本,一面拨弄着算盘上黑亮如发的珠子,清脆的声响在这个分外安静的夜晚里竟显得异常诡异。
寒风拂过,身旁的烛火摇曳不停。楼万峰警惕地抬首朝窗外望去,一切平静如初,并没有什么可疑的黑影。
大抵是人老眼花,他复又低头,认真地查核着每一笔银两的支出,却在屋内变得忽明忽暗的时候,瞬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貌似察觉到了某种危险,一边小心地摸索着书案下设置的机关拉环,一边慢慢地抬头向自己的正前方看去。
那是一大团悬浮在空中的黑色雾气,若仔细观察,便可以发现它有着如人一般的身体轮廓。尽管看不到具体的五官和肢体,但未知的事物往往比已知的事物更让人心生寒意。
“不知阁下深夜前来所为何事?”楼万峰神情淡然,双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眼前的一团黑雾。
修爵沉声道:“在下修爵,久仰楼掌柜大名,今日特地前来,想向您讨教一二。”
楼万峰猜不到对方的意图,故而心平气和地说:“我这个老头子近日糊涂的紧,很多事情都已交由犬子满山全权处理,怕是给不了你任何的帮助了。”
“令郎的确精明强干,但恐怕此事却唯有楼掌柜一人能够帮我了。”修爵略带惋惜的语气里,还夹杂着一种不容质疑的肯定。
楼万峰不知他所为何意,扣住拉环的右手不由得握成了拳头。
“听闻楼掌柜近日在派人暗查闽辛村屠村一事,可是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吗?”
楼万峰闻言僵住了身子,也大概猜到此人绝对与闽辛村屠村之事脱不了干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还请你速速离开此地。”
“楼掌柜是聪明人,岂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只是多管闲事自要有多管闲事的能耐,不然到时候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说实话,来此之前我还有些兴致,可真要对一个半埋黄土的老头子下手时,我又有点儿舍不得掰断你身体里的那几根骨头了。”此时,修爵一副高高在上的说话语气仿佛在慢慢地捏死一只不堪一击的蝼蚁。
“阁下真是好大的口气,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楼万峰当即拉动了书案底下的拉环,顷刻间四面八方的毒箭飞快地射向了面前的修爵。可他却出乎意料地化为一道凌厉的劲风,黑雾般的身子穿梭于密箭的空隙里,轻而易举地躲过了所有的攻击。
楼万峰慌乱地后退了几步,发软的身子直接靠在了紫檀花雕的椅背上,不可置信地回忆着刚才的一切。
“现在轮到我了。”修爵忽然定住了身形,语气中充满了得意与不屑。
话音刚落,一股凛冽的寒气迅速凝聚。浓黑的雾气犹如一把利剑射来,令楼万峰瞬间体会到了那股寒意浸淬骨髓的剧烈疼痛感。他刚想要大声惊呼,却已经来不及发出任何的声音,只能瞪着一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直到临死都不知道结果他性命的究竟是人是鬼。
“蠢货!”修爵匆匆地穿过了窗柩,游走的身影渐渐融入到墨色的深夜里。
夜静了,微弱的烛光再度照耀着整间屋子,除了突然消失的算盘声响,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回归到了原位。
当宋三月被第一缕晨光唤醒的时候,燕久歌和麦麦依然一动不动地盘坐在一起,清风扬起的符纸下是两对溜溜转动的眼眸。
许是听到了旁边的动静,燕久歌的视线顿时从左边横扫到了右边,对睡眼惺忪的宋三月拼命地眨巴着自以为漂亮的大眼睛。
在几番的眼神交流后,宋三月终于心软了。她径直走到了程峥的面前,对他说:“我看这一夜的惩罚差不多了,你就好心把他们脑门上的符纸给去掉吧。万一今晚在林里吓死了某个不明情况的路人,岂不是间接成为了你的罪过。”
程峥闻言,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一个迅速地伸手回勾,便轻易地去掉了他们脑门上的符纸。随即黄色的符纸自行焚烧,化成了随风飘散的漫漫灰烬。
重获自由的燕久歌和麦麦默契地摆动着自己的脑袋和四肢,唯独活跃的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生怕又惹程峥一个不高兴了,他们此生便再无说话的机会。
宋三月一行人在短暂的休息后,决定再次启程,只愿今日能早点儿找到一个可以投宿的地方,以免会遇到狂风暴雨的天气。
一路上,燕久歌都在与程峥保持着相对的距离,同时用自认为看懂的手势和身旁的宋三月不停地交流比划。
“诶,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否则我真会被你这套乱七八糟的手势给整晕的。”宋三月放慢脚步,对这个从话痨怪变成多动症的燕久歌无奈地说道。
燕久歌用手指了指走在他们前方的程峥,再次做了一个要噤声的手势。
“放心,他就算再不喜欢你,也不能让你当一辈子的哑巴啊。”宋三月侧过头,对他认真地提醒道。
燕久歌听完,连做了三个完整的深呼吸,随即感激地说了句:“三月,还是你心疼我。”
“少废话,你刚才冲我比划了半天,到底想要说什么?”
燕久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用一种充满期待的眼神注视着宋三月说:“哦,我就是想看看你右手腕上戴着的那颗珠子。”
“珠子,你是说这个吗?”宋三月连忙解下了一根穿着珠子的细绳,然后十分爽快地递给了他。
“对对对,就是这个。”
燕久歌哪想到她会如此的痛快,随即笑脸相迎地接了过来,在日光的照射下不停地观察着那颗紫色的珠子。
“这珠子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宋三月疑惑不已地看向了燕久歌,总觉得一个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珠子根本没有任何的看头。
“怎么说呢?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类似的东西,可这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起来了。”燕久歌继续琢磨着手里的珠子,试图与脑海当中的某个记忆合二为一,却发现它除了珠子还是珠子,更别提它的卖相还不如小摊上贩卖的普通的首饰要做的精细。
宋三月一把夺回了珠子,顺手将它戴到了自己的手上。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被燕久歌这种没话找话的拙劣手段给欺骗了,顿时哼哧一声别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