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左岸右》所谓伊人3

9、第九章

　　林晓很早就有去台湾看一眼的梦想，所以几年前就办好了往来台湾通行证，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势下成行。

　　旅行社以桃园为起点沿台湾海峡由北向南游览，再由南向北沿太平洋环岛一周，景点囊括台北故宫博物院、国父纪念馆、诚品书局等，以及著名的阿里山、日月潭和野柳、垦丁、太鲁阁地质公园等名胜古迹和天然美景。

　　八天七夜，她惊异于台湾对自然环境的保护和历史文化的完美传承，早就忘记了海峡那边对她心急如焚的期待。

　　在台湾，无论是繁华的都市，还是偏远的小镇，只要是晴天，都能看到湛湛蓝天、悠悠浮云，生活的脚步是如此的悠闲，却又是这般的清晰，太平洋沿岸的岛屿连环呼应。林晓伫立在岸边远眺着辽阔无垠的海面，极目处海天相连，心胸霍然开敞，天人合一，浑然忘我，一切世事都荡涤殆尽，随浪远去。。。

　　还有那一条条窄小的马路，傍晚总有响着音乐的垃圾车驶过，路口那些骑着踏板摩托车在等待红灯的匆匆路人，北方不曾见到的颜□□人的热带水果，都让她感到无比的浪漫。

　　林晓沉浸于这个陌生而迷人的海岛，仿佛手挽着爱人的手臂，毫无顾忌地游走在每条街道，如果是雨天，两个人撑起雨伞，踏着四五十年代的石板路，听着喜欢的音乐，吃着各式各样的特色小吃，累了就在那干净的石板路边坐一会儿，哪怕就彼此看着不说话，也是很美好的事情，这画面仿佛就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

　　临行的前一晚，林晓满心的惆怅久久难平，她蹲坐在酒店的门口，任凭细雨淋湿她的衣裳，哭成泪人，这个似是梦中期待过千百回的地方，虽然终是来了，美景满目，却是一人独赏，如今要走了，仍是一个人，形单影只，自始至终，并无那一双可以牵住的手！

　　台湾期间她收到了江左左的很多信息，几乎都是以工作当借口打探消息的，林晓一概没有理她。下了飞机，她才回复“我下飞机了，19:00到”。

　　“我去车站接你，不要坐旅行社的大巴车了。”从机场到所在的小城，还有1个小时动车车程和1小时自驾车程，江左左安排了一下工作，开车往车站方向驶去。

　　“不用了江总，我坐大巴车很方便，明天我去公司找您谈吧”。

　　“我已经出发了”。

　　“老板的车，我坐不习惯。”

　　“我已经出发了”

　　“我累了，不想见你”

　　“我已经出发了”

　　……

　　“我已经出发了”

　　不管林晓说什么，回复都是这六个字。林晓知道江左左的霸道业界有名，她只是一个离职准备交接的下属，还是别捅蚂蜂窝，见见吧，这个时刻早晚都会来的。

　　傍晚，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一出站她们就第一时间看到了对方，林晓望着江左左，看到她眼里满含的期待和怜惜，几天不见，江左左瘦了太多，一阵酸楚涌上林晓的心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紧盯着江左左，只怕眼珠一错眼泪就会掉落下来。

　　江左左努力稳住呼吸，想上前去拥抱一下林晓，可她没有勇气，也不知道林晓是不是会不喜欢，竟是相见无言，她转身走在前面，林晓跟在后面，低头不语。

　　车辆行驶在车流高峰段的路上，江左左脸上显现出隐忍的不快。

　　“告诉我那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辞职，为什么要突然消失？”

　　“没什么，是我自己的事”。

　　“既是你自己事做出这样的举动就不该被原谅！”江左左明显生气了，声音调高了。

　　“你特意来接我，就是为了训诫我吗？可惜我已经不干了，没有义务挨你的训了！”

　　“谁同意你不干的？我同意了吗？你还有没有点职业道德？你在上家公司是这样做到副总的吗？不是耍什么恶心的手段吧！”江左左疯了似的大吼。

　　“停车”，林晓听出江左左对自己的猜测，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她强忍着泪水，准备打开车门。

　　“被我说中了是吧，觉得没脸见人了？”

　　“停车！！！”堵车的路上，林晓不顾缓慢行驶的车辆，自顾地打开了车门下了车，旁人对她的种种误解她已经习惯，但从江左左嘴里说出来林晓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林晓，你不要命了？给我上来！”“咣”，车门关了，江左左踩了刹车在车内大喊。

　　林晓躲在路边，江左左的车停在路中间，后面被堵住的车辆不停地鸣笛，林晓无奈的抽了下鼻子，又走回来打开车门坐进去，她不上车她不决不会走，她相信江左左能做得出来。

　　并坐无言，心底却有泪千行。此刻，林晓的委屈愤懑在心底里翻江倒海，外表却一如既往地平静如水，太多的时候，她的情绪无处宣泄，她无法表达，她不能表达!她在上级面前有任务必达成，在下属面前阳光利落，在家人面前乐观温暖，在朋友面前优雅洒脱，她岂能不知道自己戴着厚厚的面具？她所有的外在都是伪装？她也是一个女人啊！她的肩膀并不厚实，她也需要怜惜，需要拥抱，需要一个倾诉的通道！可是，没有这个人，她也不允许有这个人！所有的不解和委屈她只能咽进肚子里，只能不断修炼自己，让自己的内心更强大！

　　江左左何尝没有感受到林晓的委屈？她只是，只是想让她在她面前服软，告诉她鞠孝海欺负她了，她欺负她了，她为何就这么倔？看着林晓平静的表情，江左左莫名的心痛！

　　“林晓，你累吗？”

　　“累了，麻烦江总送我回家。”林晓慢慢的眨了眨眼睛，长吸一口气。

　　江左左无奈，林晓的思维缜密，不可能不知道她问的不是这个，但是也再没有反驳的理由了。
　　“好，先吃点饭，然后送你回家。”

　　两人到招待所自选餐厅，江左左要了两碗粥和两个青菜，各自吃了些，仍是无语。

　　送到林晓家楼下，江左左再也忍不住伸手抓住了林晓的手。

　　“林晓”，，

　　“江总，你这是干嘛，我……”

　　想缩回的手却被江左左双手握住:“林晓，我喜欢你，不不我是说，我喜欢你的性格，我也很喜欢你的做事风格，我是想让你帮我，帮我把购物中心经营下去，你留下来，别走，行吗？”
　　江左左似乎没有更好的理由想留林晓在身边，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理由，只要她能留下来！

　　“你我是同龄人，你理解我的理念，每次都能抓住我说话的重点，每次都能执行的有条不紊，我身边需要你这样的助手，你留下来好吗？帮帮我，好不好？”江左左不得不放下她强势的架子，为了这个得力的左膀右臂，为了她能每天看到她，她一定要留下她！紧握的手已经出了汗，她甚至能感觉到林晓的颤抖，她知道那晚绝对发生了让林晓不可接受的事，纵是林晓藏着不说她也知道是鞠孝海在捣乱，真是后悔自己那晚喝得不省人事！

　　“林晓，对不起，那晚我喝多了，没能保护好你，鞠孝海那个混蛋，我早晚要收拾他！”江左左说这样的狠话只不过是给林晓听听，毕竟目前表面上还是要尊重鞠孝海的，只能是通过旁敲侧击来阻止鞠孝海对林晓下手，还没有更好的办法。但现在关键是先把林晓留下来！

　　“你不怕我耍手段上位吗？你不是什么都知道？现在说留下我有什么用？想让我不耍手段的唯一办法就是离开你的公司！你们这样的老板我都得罪不起，我没有理由为了你们的私欲牺牲我自己，你们只考虑自己，只考虑你们的工作，是否考虑我们做员工的感受？对不起江总，明天我去交接，你走吧，我累了。”说着林晓松开江左左的手，准备抬腿下车。

　　手却再次被拉住，“林晓，给我一次机会，以后我一定保护好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我说到做到！”

　　“江总，我说了，不是你们的事，是我的事，就这样吧，松手。”

　　“林晓！”

　　“松手！拿你的霸道去压迫你的员工，不要拿来对付我，松手！”林晓疯了似的挣扎着要下车。

　　“好好好，我松我松还不行吗，你冷静些，冷静些，冷静一会再回家。”江左左也是第一次拿一个下属没有办法，软硬不吃只好再次妥协。

　　“明天你跟我一起去新员工培训的现场，7:30我在你家楼下等你，一起吃早餐，这也算是工作交接吧！”

　　“明天8:00我直接到培训室，不用劳烦……”

　　“我说了7:30来你家楼下接你你听不懂吗！”林晓的话被江左左大声地打断，只好默默地开门进了单元门。

　　江左左在车里抓了自己的头发，她感到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怪圈，越是硬的骨头越是想啃，林晓越是反抗，她越是想征服她，她心里乱糟糟的，这好像不光是为了林晓的工作能力，她也急迫地想知道更深层次的原因。

　　林晓回到家，家人已经睡下。

　　这次出去，她是以出差的名义走的，在家人面前，她永远是那么温和，外面发生的任何事，尽数到她为止。

　　公婆都是本分的农村人，通情达理，尽心地照顾着儿子子歇和林晓的在家里的生活，即便是老公郑佑庭，本身也是企业的高管，做业务工作一个月回来个一次两次，对她的工作也是非常理解，两人相敬如宾，林晓除了心不在他身上，厌恶和他做那事之外，和他及他的家人相处还是蛮顺利。真正的夫妻感情是什么？是真情实爱？是男欢女爱？是责任担当？还是应付凑合？林晓不知道，但她知道她和郑佑庭都在以付出的方式维护着这个家的稳定，哪怕自己受点委屈，在家人面前总会欢声笑语。

　　不然，能怎样呢？林晓想。有时候她也想过离婚放弃这个家，但他们有错吗？没有，错的是自己！你离婚的理由是什么？因为你不爱他？你不爱这个家？一旦组建了家庭，真的只是爱吗？因为你不爱他一个人，宁愿放弃整个家？当你孤身一人，回头再看这个家支离破碎，自己形单影只，真的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对任何事头脑门清林晓在这些问题上矛盾得很。

　　冲了个澡躺下，脑海又浮现出江左左的样子，她工作中严肃、霸道、专制，但对她却是无比的有耐心，几次都放下自己的架子，上级对待下级的感情，再好也绝不是这个样子。从见到江左左的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她，她对她的处境深有感触，所有的强势都是在掩盖自己内心的缺失，她又何尝不是在伪装下生活？要不是鞠孝海，她一定不会离开她，不会离开公司，只是这样每天看着，看着她每天忙碌的背影，看着她为工作忍不住发飙的样子，就够了，最起码不用像以前一样每天怅然若失，活在别人以为的世界里，这就像在无助的大海里抓住了一根渺小但很有力量的稻草，这是她目前唯一感到欣慰的精神世界的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