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同人——海子》繁素

53、过渡，过渡

　　第二天等更生起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重阳是早就去补习班了。打着哈欠，慢腾腾地挪到厨房——她有点低血糖，因此起床气重，风鸟院家除了重阳，还真没有谁有那个胆子去叫她起床，也是风鸟院大家长对她宠过了头——因此，虽然冠着风鸟院这个贵族中的贵族的姓氏，却并不如一般世家子弟家教甚严，相对来说，更生和重阳过得还是比较自由的——整个暑假，更生小朋友天天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也不像其他这个年纪的女孩上网逛街美容，就窝在自己的院子，种花、浇水、看书，偶尔逗逗“咕噜”，午饭过后睡一觉，然后去“魏晋”，喝点小酒，唱点儿小曲，兴致来的时候就挥挥毛笔，练练她那笔簪花小楷，免得下次见到叶老太太时被训“越活越回去”，然后再看看门外的光景——日子也就这么过了，说是醉生梦死，一点也不夸张。
　　　“静姨——静姨——”还没到厨房，更生已经叫开了。
　　更生起床的时候早过了正常的早餐时间，因此都会自己跑来厨房向静姨要东西吃，可是今天却没有听见静姨的应答，走到门口，狐疑地往里面一望——没看到静姨熟悉的身影，却见一个年轻挺拔的少年——幸村精市。
　　更生其实挺矛盾的——她喜欢幸村精市，就像喜欢一切美好温暖的事物一样。像叶更生这种半天然系的家伙，其实判断一个人基本上靠本能，我们姑且称之为野兽的直觉吧——就像凤涟城，更生见到的第一眼就本能的不喜欢，她在他身上可以闻到一种沉寂湖底千年的沉渣泛起的腥臭、妖迷的味道，即使他表现得多么温和无害。
　　那么对于幸村精市呢？更生觉得挺复杂——谁能想到那个品学兼优龙章凤姿几乎趋向完美的少年背后居然会有那样一段坎坷惨痛的经历，并且那个痛一直一直延续着。
　　还真是应了那句不变的王道，传说中的主角和类主角都会有或惨痛或无奈的过去。即使他们还要耍帅逞英雄地在那边撇撇嘴说这算什么，根本不足为提。
　　唉，怎么净是些爱装模作样的家伙。

　　“吃早饭吗？”幸村精市望着站在门口却迟迟不进来的更生，询问。
　　“唔。”更生摸了摸耳朵，含糊地回答，目光在厨房里乱转，就是不看幸村精市。
　　幸村精市静静地看着因为自己而略显不自在的更生——简单的浅绿色榆叶纹和服，头发松松散散地盘起来，露出白皙光洁的后颈，光脚穿着木屐，阳光透过窗格子落在她身上，粉粉的耳朵好像是透明的，微嘟着嘴东张西望，似乎还没睡醒，看见坛子里的梅花清酒，雾蒙蒙的眼睛忽然发出蹭蹭蹭的亮光——
　　“早上刚起来空肚喝酒不好。”眼看着她眯着眼睛一派享受地要将酒往嘴里灌，幸村精市忽然开口。
　　“诶？”她顿住，看着他眨了眨眼。
　　幸村精市顺势拿过酒坛，放到一边，看着她眼珠子随着酒坛转，脸上现出郁闷的表情，忍不住伸手扒了扒她额前的发，带着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宠溺说：“静姨熬了粥，刚刚好，算着时间你也该在这个时候起了，先喝点粥好不好？”
　　更生愣愣地点点头，摸摸额头被他碰过的地方，有一丝古怪的感觉。
　　幸村精市却不管她，自顾自地盛了两碗粥，拉着她坐下，将筷子塞到她手里。
　　粥是藕丝粥，粘稠稀软中又有脆感，配着青花瓷碗，淡淡红色煞是好看。一小碟酱瓜，一小碟咸菜，一小碗味增汤，一个咸鸭蛋，剖成两半，金黄的蛋黄还微微流油，使人食指大动。
　　更生不是长在高门大户，叶老太太虽然疼她，但该有的家教礼仪却一点都不马虎——要爱惜粮食，无论是珍馐美食还是粗茶淡饭，都是上天的恩赐，因此要心怀感恩。
　　幸村精市几乎有点入迷地看着她进餐——安静、慢斯条理，甚至是优雅的，脸上带着微微陶醉的表情，让人觉得这是一件多么快乐享受的事。
　　感受到幸村目不转睛的目光，更生微微侧过头，疑惑地望着他。
　　幸村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坦言道：“看暖暖吃东西好像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咦？更生眨了眨眼，忽然绽开一枚笑颜，点点头道：“嗯，因为很好吃。”想了想接着说，“人生真正能把握的幸福太少了，而吃饭是我们能每日抓在手心的幸福，所以不能辜负。”
　　幸村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个在学校里从来不起眼的女孩却总在不经意间给人心弦猛然一猝的感觉，她的身上其实存在着一种为人处事的大智慧。她是聪慧，而不是聪明。聪慧和聪明在本质上是不同的。
　　这样想着，却看见身边的女孩用筷子挖出咸鸭蛋的蛋黄，却对剩下的蛋白弃而不用——幸村笑起来，说到底再怎么聪颖，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还是会对一些事物有本能的喜恶吧，他不仅不觉得更生任性，反而觉得更加可爱，伸手拿过她丢弃的蛋白，再将自己的蛋黄挖给她，看见惊讶地睁大眼睛，好心情地拍拍她地脑袋，温言道：“快吃吧！”
　　说着自己低下头也吃起来。
　　怎么会想得到，这样一顿简单的早餐，他居然感到一种陌生而久违的满足。

　　破天荒的，更生吃完早饭没有窝回紫阳花寮，而是出了风鸟院宅。
　　撑着一把花边小阳伞，婷婷袅袅地走在大街上，回头率绝对百分百——没办法，像如今这样喧嚣而浮躁的时代，已容不下和服的斯文和雅致，日本传统服装最多出现在重大节日上，像更生这样当家居服穿的还真是凤毛麟角。
　　更生也不在意这些目光，自顾自地慢慢晃悠，找自己要的东西。
　　一个慢慢晃悠的地方有几种可能：一，绝对单调。是对于太过复杂的生活运转体系的暂时性颠覆，但可能因外界的单调而引发内心更多的澎湃。二，太丰富。五光十色许多时候对于过路人而言是支离破碎的。一旦潜入，发现一个以为逛不完的大杂货铺其实就那么几大类，并且你不会对每样分类都兴致盎然。第三种慢慢逛，是因着此处某种深入浅出的气质。乍一看，有种不同的外在首先吸引，逐渐，在一个清淡安静的外表下藏了太多的丰富，于是你想要接近，由接近而了解，由了解而深入，由深入而更深地切入……就像京都。
　　京都是一个禅修的城市，他用整个城市在坐禅。她的“魏晋”就坐落在这样一条街上：一保堂的玉露茶、本田的西京白味增、松野的传统酱油、传承一两百年的武藏屋和服……这里又是古董和美术品集中的区域，每一间小门推开都可能藏着一屋的宝贝。
　　更生也确实发现了许多好东西，只是没有好到让她心甘情愿奉献钱包的地步，直到走进阴差阳错地走近一家珠宝古玩店——
　　其实一开始注意到的是这家店的老板，意外的年轻呢，大概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却穿着一身华丽至极的唐装，小巧的立领环绕着纤细的颈项，蜻蜓形的密密盘口，巧夺天工的金线刺绣，处处显得精致、典雅、温柔、飘逸。银色头发，碧色眼睛，就这么笑盈盈地看着更生进来，即使是看惯了像幸村精市向日岳人这样的角色的更生，也不得不赞一句，真是个美人啊。
　　“欢迎光临，有什么需要服务吗？”嘴上虽然说着千篇一律的词，但是态度却是意外的熟稔呢，好像对着多年的老友。
　　“我该如何称呼你呢，这位客人？”
　　“……叶更生。”
　　“真是特别的名字，中国人吗？”
　　“……唔，算是。”
　　“这样的话我们也算半个同胞吧！”他的声音依然宠辱不惊，淡淡的，让人觉得舒服。
　　更生终于撇了撇头，看向他。
　　他微微一笑，倾国倾城，欠欠身，“敝姓唐。”
　　“唔。”
　　更生环顾了四周一下，店面不大，房间的光线有些暗，显得恍惚，折射着橘色的柔光，仿佛被编制进梦里。
　　“这是我自己的小店，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不过也许会凑巧碰上喜欢的，请随便看看。”
　　随意摆放的古玩，店主适时的解说，使这家静谧的小店有了某种风雅的魔力……不知不觉买了这么多东西，也该回去了——这样想着的更生，目光掠过一样东西的时候却停住了——
　　“这个是——”更生已经将它拿在了手上，外表粗粝，毫无光泽，放在满室的珠宝古玩之间毫不起眼，更生的眉却微微拢起来了，眼里慢慢地泛出光，如果她没有弄错的话，应该是——
　　“黑曜石哦，完全原生态的黑曜石！”一边的店主已经笑眯眯地解释。
　　果然——更生的目光几乎黏在这石头上面，耳边是店主略带自豪的声音，“很漂亮吧？”
　　更生目不转睛地点点头。
　　店主漂亮的碧色眼睛眯成月牙形，用略带诱惑的声音继续说，“这种原生态未经打磨的很难得呢，我手上也就这么一块。黑曜石又叫做‘黑金刚武士’，因为极度辟邪，能强力化解负能量，所以中国古代的佛教文物中，有很多有关于镇宅或避邪的黑曜石圣物或佛像呢。对于墨西哥人而言，黑曜石是具有特殊的神性的，像祭司使用的法刀就是用黑曜石打造成的。墨西哥人管这种石头叫‘泰兹喀’，用黑曜石打磨成的镜子，被巫师用来当作占卜的器具呢。”
　　似乎，提起黑曜石，总是伴随着种种种种的神秘色彩。
　　但是更生，只想起了重阳的眼睛——黑，纯粹的黑，子夜一般，又是清亮，带着一种残忍的天真，不言不语，仿佛佛光。
　　“嗯，这个我也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