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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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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侯府,晚梅院,赵二小姐的屋子里。
啪的一声,冰裂梅青彩釉茶杯被摔在地上,碎瓷片飞溅而起,划破丫头铃铛的额角,瞬间见了红,滴滴鲜血滑落在她肩上。她急忙跪倒,颤抖着身体,战战兢兢道:“二小姐,请息怒。”
“息怒?”赵兰芝愤然转身,疾步走向雕海棠花的六角梨木桌案,将放在桌子上的茶具全都推到地上,噼里啪啦的一阵瓷器碎裂声中,夹着赵兰芝尖声叫喊:“你叫我如何息怒!”
铃铛不出声了,她前额触地,一动不敢动。
赵兰芝站直身,恶狠狠瞪向跪趴在地上的铃铛,哪里还有半分大家小姐的淑女模样!
她面露狰狞,一步步走向铃铛,抬手左右开弓抽她的头,咒骂道:“都是你,你不是说流言可以搞臭那个小杂种的名声么?你不是说风长缨不喜欢轻浮之人?那为何皇上会给他们赐婚?”
铃铛咬紧牙关忍受着,她不敢哭也不敢动。
与赵二小姐院子一墙之隔的紫竹小院里,赵元嵩坐在软榻上悠闲品茶。他耳朵比较灵敏,除了传来的瓷器碎裂声,偶尔还能听到赵二小姐那一两声叫骂。他暗道:果然,赵二小姐果真看上了他家将军!不过,他家将军注定是他的,热乎的圣旨还躺在他怀里呢。
赵元嵩笑眯眯,又喝了凉茶,缓解刚才跑出府时弄得一身汗,他无视东平探究目光,继续抱着圣旨发傻。
窗外廊下,突然传来一声奇怪鸟叫,他侧头从小轩窗向外看去,竟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东平的声音立刻在耳边响起:“少爷,怎么了?”
赵元嵩眨了眨眼睛,转头对东平道:“没事,你去跟厨房说一声,今天中午我要吃红烧鱼,酱肉段,糖渍木薯。”
有圣旨在前,东平对他的态度明显殷勤好多,他笑嘻嘻应道:“好的少爷,我这就去。”
等东平出了小院,赵元嵩放下圣旨,迫不及待跳下软榻,还没等他跑到屋门口,毡布门帘就被人从外掀起,露出风敬德那张英俊的脸。
“风,将军,将军怎么会过来?”赵元嵩停在原地,兴奋看着高大男人走近。
“过来看看你。”风敬德低头看他光脚站在地上,马上将人打横抱起,放回软榻上。“怎么不穿鞋?”说着就将他的脚握进宽厚温热的大掌里。
“哎,别。”赵元嵩一惊,红着脸想抽回自己的脚。
“别动,脚受凉,很容易生病的。”
“我,我,我。将军,这,那……”
“袜子呢?先把袜子穿上。还有叫我长缨!”
“啊,哦。”赵元嵩红着脸躲避他的目光,在软榻上左右寻找,最后在自己屁股下发现了中袜和绑腿。“将……长,……将军。”不知怎的,他无法叫出那么亲近的名字,闷了半天,张口还是“将军”。
风敬德挑眉,看他脸都红透了,也没为难他,伸手去接他手中的中袜。
赵元嵩急了,低喊道:“别,使不得,我自己穿!”
风敬德见他急得眼中泛起水雾,只好松开手,让他自己穿上,不免叮嘱道:“今后注意,别让自己生病好么。”
“嗯嗯。”赵元嵩低头忙穿袜子,根本不敢抬头去看这么温柔的将军。
将军那仿佛化为实质的目光直直打在他身上,让赵元嵩心跳如鼓,坐立不安,套袜子的手指都变笨了,好不容易穿好袜子,缩手缩脚移了移位置。两人都没出声,直到赵元嵩惊觉得自己失了待客之礼,忙起身给风敬德斟茶。
“不用忙,让我好好看看你。”
“哦,好。”小少年脸上滚烫,飞快看了风敬德一眼,马上移开目光,唇边的笑怎么也压不住。他没想到风敬德能和他说这种话,甜腻腻的,让他好开心。
“你,十四了是吧?”风敬德突然想到前世,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京都有传过一阵赵元嵩亵玩丫鬟一事。那时他听后,不免对他印象更差,但如今细想,就赵元嵩这小身板,当初他把人打得下不了床,怎么可能做坏事!
赵元嵩不明他之意,只当风敬德嫌他小,马上纠正道:“明年我就十五了,我是大生日,还要虚两岁,所以说我十六也是对的。”
看他红着脸,特别认真说这事,风敬德有些想笑。这样的赵元嵩,怎么与多年之后,那个留着两撇小胡子,一身痞气的赵元嵩,是同一人呢?那时的赵元嵩,是北轩首富,人称赵四爷,就连京都皇商唐家人都要巴结他。
“三老爷,您来了。”院外,东平声音打破一室暧昧。
赵元嵩猛地抬头去看风敬德,“将军,要躲躲么?”将军他进府时没用小厮带领,遇东平又故意躲开,说明他是偷偷潜进来的,不想被人发现。
风敬德点头,俯身在他耳边快速说道:“母亲明日去算吉日,估计会将咱们的婚礼定在年前,你我这些日子本不该相见,但我……有些担心你。”他乜了眼赵二小姐院子,眼眸中满是恨意,却没让赵元嵩看到,最后他提醒道:“小心你二姐!我刚来时,听她在发疯,保护好自己,不要着了她的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男人高大身形罩下来,赵元嵩紧张得一动不敢动。
男人说话的热气喷到他耳朵上,让他的小脑袋停止思考。只呆呆回道:“好的。”
风敬德直起身看他,小少年双颊嫣红,星眸波光潋滟,表情很呆,好像并没听清他的叮嘱。明明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如今这模样怎的就透出几分傻气呢?
风敬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待听屋门口的脚步声近了,他才旋身闪进赵元嵩的八步床旁,在庶三爷掀开门帘的同时,他推开喜鹊登梅窗翻身而出。
赵元嵩愣愣坐在软榻上看着那扇窗,直到庶三爷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回神。
“元嵩,你怎么了?感冒了么?脸怎么这般红?”庶三爷的目光不着痕迹从那扇半开的窗上扫过。
“没,我没事,三叔快请坐。”赵元嵩跳下地,穿好鞋子,取过东平递来的新茶,奉到他手中。“三叔用过午膳了么?要不要一起?”
“好啊,正好从外面回来还没用餐。”
叔侄两人坐下,聊着皇上赐婚一事。
“真没想到啊!原来你们是这层关系。”庶三爷感叹了句,但是还有些担忧,只听他道:“三叔虽希望你与风将军关系更加亲密,却没想到会有圣旨赐婚。元嵩,这事很蹊跷。同性婚配虽自古有之,可北轩开国以来,只提倡阴阳相合之道,当今皇上拒收男妃入宫,可见他对男男之事隐有排斥。那皇上为何还要给你们两男子赐婚呢?”
赵元嵩暗乐,当然是他家将军求来的,刚才虽没机会询问,但这事,他猜八-九不离十。
庶三爷又问:“定国公府三代为将,均是马革裹尸,战死疆场。不说功劳,也有苦劳,风家人丁稀少,国公爷会甘心让儿子娶男妻么?”
赵元嵩:“……。”
庶三爷再问:“风长缨以弱冠之年挣得锦绣前程,是众多名门小姐倾慕对象。圣旨中,只写赐你为正妻,却没限制他纳妾,如果他以后纳了贵妾,你该如何自处?”
赵元嵩:“……。”
赵元嵩瞬间郁闷了。
他揉了把脸,思忖道:将军待他的态度那般好,虽有种种艰难,他还是求来了圣旨,给他们赐婚。那三叔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等他们成亲后,一起商量解决吧。
“如今圣旨已下,你也不得不嫁过去了。”庶三爷难掩愁容:“男子嫁人,就不可能再入仕途,难道你将来的前程,仅限于定国公府后宅了?”
庶三爷句句在理,一改之前态度,反而从他的角度出发。赵元嵩笑:“三叔,您不是说,希望我与将军交好,然后请他帮忙调查当年之事么?”
庶三爷摇头:“可我不想为那事,毁了你的前途。”
赵元嵩很感动,为他斟满茶,“谢谢三叔了,您放心吧,我相信将军,将军既然要娶我,就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也是,他是风长缨啊!”这点庶三爷无法反驳,风家人都是重情重义的人,风长缨如果真不喜欢元嵩,也会悄悄给他安排好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