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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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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长琴从谷夏为他准备的住处出来,本想去找凤锦。可是一出来,就被丹穴山清晨的景色吸引,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在路上还看见谷夏从凤锦的清和宫出来,说凤锦昨晚一宿未归,大概是在后山不知道在折腾什么东西。
太子长琴一听,觉得凤锦在丹穴山的后山还能折腾什么东西?可能是在为宵明占卜吧。
即使是神族,像是天帝那样的人,也无法看到自己的未来,也无法看到许多人的未来。这种时候,只能寄托于占卜。不论是神族的天帝,还是凡间的帝王,想要做任何大事之前,都会占卜,想借此窥得天机,消灾避祸。
凤锦的占卜之术,在上界已是数一数二,但他向来不轻易替人占卜。
偶尔天帝请他到昆仑山做客,希望他能占上一卦,能不能成,一概看心情。可以凤锦的性格,大概是十次有九次是不会动手的,他常说天地万物都有各自既定的轨迹,何必非要占卜窥探天机?
但如果那个是宵明,他应该是愿意的吧?
太子长琴还在想着,前方坐在墙头上的少女就已经朝他招手:“太子。”
浅绿色的藤蔓爬了满墙,偶尔点缀着几抹艳色。少女坐在墙头上,在她身后,一枝桃花十分俏皮地探了出来,像是不甘于被关在院子之中,非要探个头出来,看看这丹穴山满山遍野的春色。少女一改昨日白底红花的长裙,换了一身鹅黄色的长裙,长裙侧边绣了一只开明兽在上面,透着几分诡异的活泼。在少女身旁,坐着人鱼公主。
清晨的丹穴山,桃花,少女,人鱼公主。
有什么能比这更美好的?
太子长琴有些莞尔,抬手朝跟他招手的余瑶示意了一下,然后不徐不疾地走了过去。
素女的目光几乎是黏在了太子长琴身上,她也并不在意让对方察觉到她的心意。
素女从墙头之上翩然而下,“见过太子。”
余瑶也跟着跃下墙头,笑得十分灿烂,问太子长琴:“太子,你是要找凤主吗?”
还不等太子长琴说话,她又续道:“凤主在后山,忙了一宿。如今估摸是回永清宫了,你没遇见他吗?”
太子长琴微微一怔,忙了一宿?
素女站在旁边,望着太子长琴,忽然说道:“太子是想在山上走走吗?”
太子长琴:“我看山上春色十分好看,凤锦在后山也养了不少毛茸茸的珍稀灵兽,我从前的时候时常跟它们玩耍,许久不见,想去看看它们如今怎样了。”
素女一脸的好奇,“真的吗?我从前就听余瑶凤主有许多的珍稀灵兽,那些灵兽的名字我只听说过,却从未见过呢。”说着,她睨了余瑶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嗔怪,“余瑶可小气了,都不愿意带我去开开眼界。”
余瑶:“……”
太子长琴看着两人,脸上依然是温润的笑容:“小鱼儿肯定是没顾上,刚好我如今要过去,你可要一起?”
素女笑颜如花,“好啊,多谢太子。”
太子长琴的目光落在余瑶身上,“小鱼儿可要一起来?”
刚才无端端背了个锅的余瑶摇头,那必须是不要的。
素女说她喜欢太子长琴呢。
余瑶看着那一男一女的背影,他们本是一前一后的,可没走几步,太子长琴就停下了脚步,回头跟素女说了几句话,素女就走了上去,跟他并肩而行。
场景看着十分赏心悦目,可余瑶却忍不住皱眉。
余瑶本来是想回去睡个觉的,被素女来搅和了一下,把她整得半点睡意也没有,可始作俑者跟着她的“心上人”,去看凤锦的那些毛茸茸的灵兽去了。
余瑶站在原地 ,想着不睡觉的话她该要做些什么比较好。出来溜达的开明兽看到了余瑶,哒哒哒的溜达了过来,在她的脚边蹭。
开明兽是凤锦的坐骑,可凤锦也不怎么用。
也是,他自己本来就是一只能飞的鸟,要个坐骑做什么?余瑶想,要她是一只龙或者是一只鸟,肯定不要坐骑的。就凤锦喜欢显摆,还非得逮着开明兽当坐骑。
开明兽喜欢余瑶,平常没事就喜欢跟余瑶玩。如今也没别的事,余瑶就干脆坐在开明兽的背上,和开明兽在山上转悠了两圈。然后,开明兽驮着余瑶到了丹穴山的禁地。
禁地是在丹穴山的山顶,暮春三月,可丹穴山的山顶依旧白雪皑皑。
开明兽驮着余瑶玩疯了,一时没留神,到了禁地。但它到底是灵兽,知道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去,它驮着余瑶到了禁地的范围之外,就拐了个弯。可余瑶眼神好,看到在禁地门外,停留着一个紫黑色的颀长身影。
“小九,等一下!”
她揪住开明兽脖子上的毛,在它耳边轻声说道。
开明兽停了下来,看向她。
余瑶从开明兽的背上下来,看着那个在禁地门前的人,那个是凤锦。
为什么凤锦没有回永清宫,反而是到了禁地?
就在她想着的时候,忽然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一动,她干脆一只手搂着开明兽的脖子,捏了个隐身诀。要是被凤锦知道她跑到这里来,指不定又要想出什么法子来罚她,可她又不是故意来的禁地,能混过去当然要混过去!
余瑶捏了个隐身诀,动也不敢动。因为凤锦很厉害,她担心稍微动一下,凤锦都能发现她和开明兽。
可余瑶发现她再怎么小心也没用,因为凤锦已经转过身来。虽然她捏了个隐身诀,可忽然一个力道打在她的膝关节上,她“哎哟”了一声。
“鬼鬼祟祟,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凤锦已经从禁地的门前过来,看向坐在草地上揉着膝盖的余瑶。
余瑶被他一看,觉得可委屈了,“不是我跑来的,是小九玩疯了,不小心跑来的。可你看,我们都没有进入禁地的范围。”
而站在余瑶身旁的开明兽见到凤锦,跑到凤锦脚边蹭了蹭,然后九个头仰着,眼巴巴地看着他,尾巴摇啊摇的。
凤锦弯腰揉了揉开明兽的一个脑袋,眼睛看向余瑶。
余瑶一脸委屈地控诉,“凤主你怎么这么狠,竟然对我下这么重手?!”
凤锦:“……”
自己不过是凝气于指间,轻轻地弹向她的膝盖,让她吃点小苦头而已,哪有她所说的那么夸张,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打断了余瑶的腿。
凤锦默了默,看着还坐在草地上的余瑶,“还坐着做什么?有那么疼吗?”
余瑶点头,十分认真地说道:“可疼了,凤主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凤锦的神情微凝了下,然后面无表情:“余瑶。”
余瑶抬头。
凤锦:“以后,不许你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间戏文。”
余瑶愣住,这回是真的委屈,“为什么?”
凤锦看了她一眼,懒得理她。这小小锦鲤,连丹穴山的边界都没出去过,又怎么会知道什么怜香惜玉之类的戏码,分明都是在那些戏文里学的。好的不学,坏的都学全了。
凤锦只施舍给余瑶一个目光,然后就走了。
开明兽个墙头草见到凤锦,就跟着凤锦走,也不理余瑶。余瑶撇了撇嘴,苦肉计无用,开明兽又没节操,她只好自力更生,追了上去。
“凤主。”
凤锦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觉得,你心里不高兴。”
凤锦转头看她,“为什么这样感觉?”
“就是感觉。”余瑶伸手碰了碰她自己的眼角,说道:“你从昨晚开始,就不怎么高兴,你刚才也不高兴,所以才会那么狠地打我,你一定是在迁怒,我感觉很准的。”
凤锦眼角一挑,“既然你感觉那么准,那你说说看,我为什么不高兴?”
余瑶词穷,咬着下唇眨了眨眼。她想起谷夏跟她说,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候,宵明、太子长琴和凤锦,都在同一个老师门下学道。后来太子长琴和凤锦都不约而同地喜欢上了宵明,可是后来宵明选择了太子长琴。
她犹豫了一下,跟凤锦说道:“谷夏跟我说,你从前喜欢过一个神女。”
凤锦听到她的话,好像并没有觉得意外,“嗯,然后呢?”
“谷夏说你喜欢她,可我觉得不一定是那样的。可你如今不高兴,确实是为了她,对吗?”
凤锦笑了起来,“可如果我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为了她不高兴?”
余瑶眨了眨眼,“你们是师兄妹啊,就算你不喜欢她,还有同门的情分。为她不高兴,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还需要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凤锦闻言,眼神微黯,但很快他又笑起来,“嗯,你说的有道理。”
“我跟宵明,确实有同门的情分。不过凡事牵扯到情分二字,就会变得分外复杂。当年宵明要进黑暗沼泽的时候,为的也是情分。可结果呢?这个情分,却害死了她。”
余瑶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看着凤锦的背影。凤锦的话让她听着好像分外无奈又心酸的模样,她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要说什么。
凤锦喜怒莫辨地撇下了余瑶,径自回了清和宫。余瑶跟开明兽的九个脑袋大眼瞪小眼也不是办法,只好带着开明兽去了后山找素女。
而此时在后山灵兽们玩耍休憩的地方,太子长琴正和素女在其中散步,素女的怀里,还抱着一直白色的小狐狸。这是凤锦路过青丘国时,顺手带回来的九尾狐,如今不过才三百岁。九尾狐千年长条尾巴,才三百岁的九尾狐小小的一团,蜷缩在素女的怀里,眯着眼睛呼呼大睡。
“你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长琴太子问素女。
素女低头,下巴蹭了蹭九尾狐的小脑袋,“嗯,挺喜欢的 。我长期待在洛水里,这些小东西都不能待在水里。”
螓首低垂,露出了小巧可爱的耳轮。她好像是十分喜欢那只白色的九尾狐,下巴蹭了蹭九尾狐的小脑袋之后,又往那九尾狐上轻轻吹了一口气,然后侧头,那双蕴含着笑意的眼睛瞅向他。
太子长琴微微一怔,他想起了万年之前,他送了一只白色的玉兔给宵明,那时候宵明抱着玉兔爱不释手看向他时的神情,与眼前的素女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素女望着太子长琴,轻声说道:“如果我在洛水里也能养这些毛茸茸的四脚兽就好了。”
太子长琴从刚才那一瞬的恍惚中回过神来,温声问道:“你在洛水,会觉得无趣么?”
“有时候会觉得无趣,可有时候又觉得挺好的。洛水上可到丹穴山,下可流到人界的黑齿国,也算是连接上界和下界的通道了。在下界,能经常听到许多好玩的事情。” 素女微笑着,她本来说话的时候,就带着几分媚意,可大概也极少人能像她那般,天生带着媚意的嗓子,说起话来,却媚而不俗。此刻在太子长琴面前,她放柔了声音,那声线,像是能直击人心,尤其是男人的心。
太子长琴笑了笑,像是十分随意般地问道:“昨日你哼的小调,那也是你从下界听到的吗?”
素女将怀里的睡着的九尾狐往旁边的树下一放,“不是。”
太子长琴看向她,“嗯?”
素女仰头,那双美眸迎着太子长琴的目光:“太子好像,对我所哼的小调十分感兴趣。为什么?”
太子长琴:“我在瑶山,终日与乐律为伴,这天地间与乐律有关的任何事情,我都感兴趣。”
素女闻言,笑了起来,“太子若是这么敷衍素女,那我对太子,也要如法炮制了。”
太子长琴愣住,随即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不瞒你说,那首小调是我的一位故人所作,因为某些原因,她已经离开了我许久。昨天我路过洛水时听到,心中十分惊喜,以为——”
还不等太子长琴将话说话,素女就将话接了过去,“太子以为我是你的故人?”
太子长琴英俊的脸上带着微微的苦笑,“嗯”了一声。
他那时候,真的以为素女就是宵明。那首小调,是当年他和宵明在人间游玩的时候,宵明听了一个苦等远方夫郎归来的女子的故事后,所作的。作了之后,她又嫌那小调的缠绵缱绻之意过于露骨,非得要逼听完了整首曲调的他当做没听过。
真是刁蛮不讲理得可以,可偏偏,那样刁蛮不讲理的宵明,却让他心里喜欢到不行。能怎么办呢?当然是选择顺从她,当做没听过啊。
后来宵明进入了黑暗沼泽,他每次想起她的时候,都会想起那首小调。他也曾经试过将小调谱出来,让别人来哼,可哼出来的,却再也不是宵明所哼的那种感觉。
直到昨天,他驾着车飞过洛水,听到了素女的哼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