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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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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冠时和葛尚又像以前那样护送阿藂来到李长生家,依旧在他家墙外守着。
今天是中秋节,往日里这个时辰百姓们都睡了,这次却热热闹闹地聊天赏月。李长生家却一片寂
静。
阿藂推开门,李长生正坐在桌前。实际上,他是在等她。
李长生笑问她:“每次来都不敲门,就不怕屋子里有别人吗?”
她回道:“有别人,我就不能进来了吗?”
“是啊,你说得对。你当然能进来,你就是这么不懂礼数。你是妖,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从前的时候,我还以为能把你教好,是我自以为是了。”
“‘自以为是’不就是你一直以来的习惯么,你这个人,不爱说话、不动声色,有什么事都在心里默默地想。让人以为你谦虚又内敛,实际上最骄傲自大、最自以为是的就是你了。”
“阿藂,火气不要那么大。你看,头发都白了。”
“废话不要多说,我是来要人的,把人放了。”
“谁?赵炳吗?不行,你那个大徒弟看上他了,我要用他做诱饵钓到她上钩,我最看不惯的就是她了。”
“她什么时候惹到你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你是妖,这好理解。但是我知道,因为我是道士。”
“我常常后悔,不该让你去看那些书。你一定是看书看坏了脑子,只要是个妖你就为难,无论他有没有作乱。”
“我知道,就不该跟你说这些,永远都说不清楚。”
“因为你无话可说。”
“你还记得我大师兄吗?”
“记得。你怨我没有早些拿松子回来。”
“我师兄他并不是伤寒、也不是中毒,他是被妖物吓死的。他最后一次跟师父去采药,回来的路上碰见了妖。那畜生正在吃人,要不是师父他们穿着道袍,估计当时就难逃一死。师父早就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所以才忍住没说。要不是最后师兄死了师父担心我出意外,也不会告诉我。那个时候师父还在想不能因为一只妖物作祟,就把所有的妖都归为一类。”
“但是你还是把我跟他们归成了一类。你虽然没有像收服其他妖那样把我打回原形,但是你再也不肯理我。我明明没有做错什么”,阿藂一字一句说出事实,“说到底,你就是讨厌我,讨厌我是妖。你还恨我,恨我没有早些回来好救回你的师兄。”
“你或许说得对,我已经不想费心去想这些了。”
“你要是想清楚了,就会发现自己是个笑话。你的师兄根本就不是被谁吓死的。你带我去看你师父的金丹,明明只有半缸你却非要说是满的,你跟我说的时候根本连看都没看。你再想想,你师兄临死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你明明说看上去是中了毒。这么多年你也捉了不少妖,你看没看过被妖吓到的人是什么样子,跟你的师兄到底同是不同?你的师兄,明明就是自己吃了金丹,自己把自己毒死了。”
李仕安的食指一下下敲打桌面,像是在思考。
阿藂不无恶意地想,李长生,我看你怎么办。
李仕安嗤笑一声,说:“你想说什么?说我一直弄错了?说我简直就是个笑话?好吧,就算我错了,那又怎么样?这么多年难道我真的一点都没怀疑过对错?难道我一次也没有悔过对你冷漠无情?所有的事情我都想过无数遍,所有的可能我都想了,所有的假设也都想了,但是我仍然坚持这么做了。阿藂,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其实并不喜欢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
徐登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
师叔在床头留了个字条:
阿徐,你师父离家出走了。此外,你徒弟赵炳被捉了。不过我和葛尚会帮你的,火并时记得叫我
们。
师叔留。
冠时和葛尚担心徐登醒来后想不开,就在亭子里等她。
冠时抱怨道:“姐也真是的,阿徐从小就跟着她恨李长生,现在阿徐她徒弟,唉,她相好。她相好让李长生给捉了,姐她反倒做个甩手掌柜。这可如何是好。”
“你姐离开反而是好事,省的打起来她再反水。”
“话是这么说,可是、可是阿徐,这跟阿徐有什么关系,她跟李长生又没仇没怨的。”
徐登扶着门框,整个人摇摇晃晃:“当然有仇有怨,他使我师父伤心在前,捉我徒弟在后,仇大了去了。”
冠时:“你这是怎么了,摇摇晃晃的。”
“我头晕,还觉得脖子疼,师叔你下手也太狠了。”
葛尚:“你休息一下,等你感觉好些我们就去抢人。”
“好,那就今晚。”
冠时:“阿徐,你师父她……”
“师叔,你不用说了,师父总有她的难处,我不怪她。李长生捉了我徒弟赵炳,这只是我和他之
间的仇恨而已。”
不过现在有一件事情要做。
李府的仓库内,一棵桑树正试图用各种姿势最大程度吸收窗子漏进来的阳光。李仕安将他关在这里,门窗都贴了道符。门外被砍掉的锁也没有安上去,门锁是掩人耳目的,道符才是控制妖物的关键,李仕安现在连掩饰都懒得做了。
赵炳身上伤痕累累。李仕安并没有将他打回原形,甚至连一根手指都没动他。只是每次他试图从仓库的窗或门出去时,离他最近的道符就会金光大作,那光照在他身,如同刀劈火燎。
赵炳被折磨到毫无力气,只好化为原形在微弱的日光中苟延残喘。
受伤倒在其次,最让人接受不了的是面目狰狞的真相。谁能想到李大人居然不是恩人是仇敌呢。也曾从徐登那里知道些阿藂师祖和李仕安的爱恨,当时还觉着这不过是李大人年少时的一则风流韵事,不过是负心人狠心抛娇妻回到大千世界继续浪蝶游蜂……
虽然到头来故事还是那个故事,但微妙之处在于这跟他的报恩大业扯上了干系。这件事绝不能怪在阿藂师祖身上。首先,阿藂是被负心汉抛弃的可怜人;其次,阿藂要不是行善救了他,他还哪有命活到今天。
说到底,阿藂非要顶着李仕安的脸救了自己导致自己误以为恩人是李仕安不仅帮李仕安做坏事还两面三刀偷偷做了阿藂的内应落得两头不是人被关起来不见天日这件事,就算在李仕安头上好了。
桑树赵炳恍恍惚惚地站着,思绪万千。
有人站在墙头上向仓库内张望,压低了嗓音:“桑桑,桑桑你在吗?听得见吗?”
是赵春!
赵炳晃晃树枝,应道:“我在这呢,这儿呢。”
赵春显然被他吓了一跳。
赵炳赶紧变回来,说:“你怎么来了?”
“我在来的时候见到了你媳妇,她叫我给你带件衣服,她还叮嘱你一定要穿上。你靠个边,我扔给你。”
他一把接住,问道:“我媳妇?是徐登吗?就是眼睛有点妖的那个?”
“你有几个媳妇啊?算了,管她是哪个呢,反正交给你你一定要穿就是了。你一定要穿啊!我得走了,一会叫李大人看见。”
“她还说什么了?没给让你带个话?”
“没说什么,就是眼睛都哭红了。你要是出去了对人家好点,你连提都没提过人家,你一出事人
家就来了。我看李大人也没怎么你,或许过几天就把你放了。不说了我得走了。”
赵春走了以后赵炳才想起来,昨天还是哄骗人家才混进来的,他没生气吧。没有吧,生气了就不会帮我送东西了……徐登真的哭得眼睛都红了?她居然这么担心我!还给我送了衣服。这衣服有什么暗示吗。
把衣服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什么都没有,抖抖,也没有东西夹在里面。可能只是换洗的衣服吧。
赵炳感到莫名其妙,把衣服穿上了。
阿藂家的凉亭内,冠时厚颜无耻毫不避讳躺在葛尚的腿上,凉亭外溪水流过泠泠作响。
指尖上停伫一只金翅银身的飞虫,吱吱叫着,冠时饶有兴致地听着。
葛尚感慨:“桃桃这孩子,终于懂事了。”
冠时把飞虫放在葛尚鼻子上:“也不看是谁带出来的。小乖,咬他。”
徐登从外边回来,对这俩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倒是对那只虫子问了一句:“这是谁的?”
冠时炫耀道:“你猜。是桃桃!”
“桃桃法术居然提高了,不容易。他是特意来炫耀的?”
“他是特意关心他师姐来着。不过这次传的消息确实值得炫耀。”
桃桃和李顺轻轻松松完成了师叔交给的任务,四处游山玩水。玩着玩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李顺这厮不用去衙门了吗。
李顺委婉地表示只要桃桃愿意他会一直跟着才不要当什么捕役呢,再说,他这就算站定师门这方了,李大人那边估计是回不去了。
桃桃顺嘴一问,这才发现自己和这蠢货为什么在这里了。这不明摆着要打起来了吗。赵炳不知死活去捅马蜂窝,此时估计叫李长生给捉去了。这几次跟李长生的关系越来越僵,这次打起来十之八九。师叔他们找个借口就把他推出来了。难道他就这么弱吗?桃桃既愤怒又担忧。李长生是谁啊,人家可是道士啊。道士可是专门捉妖的。桃桃当机立断,现在就回。无奈带着李顺实在是走不快。只好耗费灵力化出一只灵虫帮他传个信,先走一步。
冠时:“阿徐,赵炳给你贴的道符还在吗?”
“留着呢,等他回来还要算账呢。”
“先别算了,东西给我。”
徐登把东西递给他:“看完了要还我。”
冠时两指捏出一簇火苗,把道符塞进火里。道符在火中迅速扭曲,红色的字符如同受刑罚的邪祟,在耀眼的火光中收缩变形,空气中似乎能听见微弱的尖叫声,不易察觉,却充满惊恐。
随着道符化为灰烬,火苗也迅速熄灭。
徐登喃喃道:“这道符……”
冠时迅速把手塞进葛尚怀里:“你快看看,伤到了没有,我感觉受伤了,好疼好疼。”
葛尚把他手翻来覆去仔细查看,安慰道:“乖,好着呢。”
徐登强行打断:“先把这事弄明白再看手指好吗,师叔。”
冠时:“你再给我吹吹,感觉好像还有点烫。是这样阿徐,桃桃说老和尚云游前跟他提过,说道符这东西主要对妖魔有用,不过对凡人来说只是一张纸而已没什么可怕的。好了,你不用吹了感觉好多了。”
徐登:“难道要找几个凡人来帮忙?”
葛尚放下冠时的爪子:“意思就是道符这东西只是一张纸而已,用对付纸的方法对付道符就行。”
徐登:“所以要拿道符来试试?”
“嗯,不过这张道符是用过的,不知道应付没用过的能不能行。”
徐登转身就往外走:“李顺那里应该还有没用过的。”
葛尚:“不用去了,我们去找你的时候多余的都已经毁了。”
徐登讶然:“毁它干什么?那你们怎么毁的?”
“你师叔看见这东西就来气,叫李顺给剪碎了。”
“我去试试拼起来。”
葛尚继续说:“碎成芝麻粒那么大了,估计用灵力拼需要拼到明天早上。”
不仅要到明天早上,到那时候灵力都快耗尽了。还火并个毛线。
徐登叹道:“好吧,晚上打起来就知道这招行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