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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乱序的协奏曲(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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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八月午后层叠掩映的蓊郁绿叶般浓烈的夏日最终止于一场阴冷、灰铅色的泼盆暴雨。
暑期来临前最后一次社团活动,按例社长需要进行总结发言,“因即将到来的考试缘故,本学期的社团活动暂时告一段落。”站在活动室中央的人还是像以往一样采取着审慎的态度。
“在过去半年当中,我们一同见证...
...
从靠近窗边的位置听来,初兴起的夏虫鸣叫像是在配合矜重的女声,共同完成一场小型音乐会。
抬起手遮掩外头白热、刺眼的日光,通过指缝宫下春树窥见窗外的景象:拥有天然渐变色彩的画布之上,手掌大小的浓绿色梧桐叶随着和暖的风自由地摆动,色彩鲜明的构图光是看着就让人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夏意。
暑期就要到了啊。
室内,社长的发言也即将接近尾声,“在此后的日子里也望诸君也能有所收获地度过一段无悔的青春。”
“不过既然是假期——轻松、惬意的心情也是不可缺少的。”话音刚落,副社长的声音就恰到好处地加了进来“学姐的意思就是比赛考试之类的麻烦事可以暂且放在一边不管,对吧?”话语引起底下一阵笑闹声。
等到室内安静下来后,副社长再次开口“不管怎么说,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要专心应对考试。”“在这里,提前预祝大家,暑假快乐。”特意放轻的女声最终在重重叠叠梧桐叶间失了踪迹。
属于美术社的漫长七月就这样不急不缓地落下尾声。
八月,紧接着连续几日的酷热暑气,一大早也是明朗的晴空。洗手间响起流畅的冲水声,绿间真由美打了个哈欠半睁着睡眼走回卧室,经过客厅门口时却不经意瞟到一个黑影,“哥,这么早就要出去吗。”
正在往身上套运动外套的少年回过头,轻颔首“恩。”
“说起来,你今天好像是有比赛吧。”揉揉眼睛,真由美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不过是一个小比赛而已。”,绿间拎起整理好的挎包“没有任何问题。”语气中的从容让人感受到说话人的自信。
“那是今天的幸运物吗。”真由美指的是绿间手中的陶瓷制物品。“算是吧。”绿间低下头,毫无二致的两个晴天娃娃一齐冲他扬起笑脸。
在玄关处换好鞋,少年拿起倚放在鞋架边的雨伞。“我先走了。”
“那就预祝你初战告捷喽。”目送哥哥离开家门, 真由美抬起头,窗外,明晃晃的日光像是随时会带着灼烧的温度向人袭来。
这种天气下进行篮球比赛很可能会陷入苦战吧,要是真能来场痛快的大雨就好了。
猛地一把将卷帘门拉起,富永结太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打开玻璃门。他先是探出头观察了会儿今天的天气,九点多的太阳悬在视野中央,天高云淡,看样子是个大晴天。
虽说已经将近九点多了,可商业街上的行人并不能算多。毕竟是有一定年份的老街道,位置离地铁站又偏,年轻人都更加喜欢到的前沿商业大厦去购物。只有一些住在附近,对这些价格公道实惠的商店怀有深刻感情的居民,才喜欢没事来逛逛。
托附近的一所小学的福,富永的玩具店尚能正常维持,但正值学校放暑假,生意也就骤然寡淡下来。加上入夏后天气炎热,他在精力和体力方面渐渐有些力不从心,所以玩具店最近都很晚才开门。
慢吞吞地准备开始营业,富永搬出靠在墙边的木板桌,摆上积木、陀螺等木质玩具。也许没有一个人会在摊子前驻足,可富永还是认为作为一个商铺老板必须得摆出一个端正的态度。
一眼望得到尽头的街道老远走过来一个男子,在大夏天还穿着一身紧实西装的人实属少见,其匆匆的步履也和这条闲适散漫的街道不太相称。
“哎呦。”视野被手中抱着的装玩具的木箱所遮挡,即将撞到人了也没注意。富永赶忙将箱子转了个弯,对方则是动作迅速地侧身闪避。
“哗啦啦。”放在顶端的木质玩具因承载物角度的变化而坠落一地,穿黑西装的男子脚步不停,只在经过富永时回头一瞥。明明是没含多少情绪的视线,可男子那冷峻的目光还是映在富永的脑海里。
无奈地吁了一口气,富永放下木箱,弯腰捡拾起四处散落的玩具。缠绕在剑玉球竿处的线不知何时松开,三色的木球滴溜溜地滚向一边。
吃力地挪动小腿,富永的目光投向竖着两撇小胡子倒仰在地的达摩落,缓慢伸出胳膊。
一只手忽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那是只与他已经开始苍老,无力孱弱的老年人的手完全不同的,一只属于年轻人的手。吃惊地抬起头,富永对上了手主人明亮、热心的目光。
“我来帮您吧。”麻溜地将杂物收拢到一起,麦色皮肤的年轻人向富永搭话。“您一个人经营着这家店吗?”
“本来也不是什么很气派的店,一个人就足够啦。”几年前患糖尿病的老伴去世后,富永就独自经营着这家玩具店。联系供货商,搬运货物,管理店面都必须得亲自上,诸多杂事堆积就容易出错漏。住在外地的女儿为此也经常劝他关闭店面搬去和他们一起住,无奈执拗的父亲怎样都不肯放弃经营三十多年的老店。
“是达摩落啊。”将捡起来的柱形木块垒在桌上,看着小人严肃的面孔,青年用怀念的语气说道。“现在倒很少见了,手工制造的吗。”
“是从厂家那边进货后,再自己涂上颜料的。”富永慈爱地摸了摸插放在玩具顶端的木锤,解释道。出自对传统玩具的由衷热爱,他还经常会在精力允许的情况下动手做些小玩意。
“不过现代人都更加喜欢电子产品,这玩意根本没市场啦。”自嘲般说了一句,两鬓染白的人摇头轻叹。
“怎么会。”“我小时候很喜欢和家人一起玩这些游戏。”似乎回忆起某些令人怀念的往事,年轻人也陷入一片沉默。
“好了。”捶着腰富永满意地看着店前的摊子,摆放整齐的各色玩具立刻为单调的店门口增添盎然的童趣。
“今天真是谢谢你啦。”不忘感谢好心帮忙的年轻人,他邀请道,“要不要去店里坐一坐喝一杯茶?”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待会和人约好等下见面。”青年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看了下时间。
“天气这么热,至少要喝杯茶再走吧。”富永抬手擦了把额间的汗,转头大步迈进店铺,“你等着,我给你端出来。”
茶是早间烧好的,现在喝正是最好的时候,拎起柜台上的水壶倒上近满的一杯,富永再次走出店门。
“对了,还没问怎么称呼你呢。”
话尾却在嘴边消了音,只见由摆放错落有致的各式玩具暖场的木桌前早就空无一人,扬起头他伸长脖子四处张望,零星几个行人的街道上并不见那道高大的声音。
“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呢?”转念一想,随即他又释怀了:也许对方有很重要的会面所以得赶时间吧。
连街边的猫咪都会找处阴凉地方趴着的天气,在有制冷设备的室内打球倒成为一种幸运。刚接完一个电话,桃井推开休息室的门,将队员们或坐或立、神态各异的样子收入眼底。
“场上好像已经到赛点了,这场结束的后还有一场就轮到我们。”
闻言,坐在更衣柜旁的黄濑睁大眼睛,“诶,竟然这么快吗。”原本在得知出场顺序时如释重负的心情一下又提起来,而坐在对面的绿间则是默默做起准备。
“说起来,小黄你好像还是第一次参加这么正式的比赛。”桃井回想起来,关心地问道,“感觉还好吧?”
“没问题,说到底这次比赛和之前那些练习赛也没什么区别吧?”勉强说出句近似自我安慰的话,少年抽动嘴角想摆出个笑的模样,扭曲的表情看上去却比同排面色苍白的黑子还僵硬。
“嘛,本质上也没什么不同。”桃井思索几秒,分析道。
“不过毕竟是全国性的赛事,对手也是经过层层选拔从各地挑选上来的,相较东京区范围内的练习赛不确定因素更多。”
黄濑开始感觉身体有些不适,室内空调的冷风拂过手臂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从早上起就只进过一点食物的胃也抽搐起来。
“虽说只是第一天比赛,可是现场的座位却满了一大半。”回忆起场上的氛围,桃井不禁感叹,“这可是最棒的舞台了,好好表现吧!”联想到在灯光敞亮的赛场上被几百双眼睛盯着的场景,黄濑的胸口阵阵发闷。
“对了,理惠今天也会来看比赛。”桃井笑着举起手机冲他摇晃,“她说已经在路上,应该正好能赶上我们比赛。”
这下黄濑更是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猛吸一口气,感觉随时会晕厥。下一秒却听到女经理紧张的声音,“哲君,要不要躺下来休息下?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呢。”
黄濑转过头,同为第一次参加正式比赛的黑子正紧蹙眉头闭着眼靠在墙边,额头上有肉眼可见的细密汗珠渗出。看见同伴比自己还紧张的模样,黄濑反倒冷静 下来。
他起身从堆放在墙角的物资中抽出一瓶矿泉水,“小黑子,喝口水放轻松点吧。”
“不用太担心,不是还有我们在嘛。”笑着拍拍少年略显清瘦的肩膀,黄濑尽量用平常的语气轻松地玩笑。
“谢谢。”黑子拧开盖子轻轻抿过一口后就放下了水瓶。
“啧。”一直躺在长椅上小憩的青峰缓慢支起身子,用力扭转关节活动肩膀,“所以说有什么好担心的啊。”
长腿一伸撑着地面摇晃着站起来,“不管有谁来看,不管对手是谁——”青峰说着迈开步子朝门口的方向走去,“都只有一种结果。”
“青峰,你去哪里?”
“热身。”简单的两个字被短促的关门声隔断,这段时日常有的沉默包围了整个休息室。
对周身奇怪的氛围恍若未觉,绿间停在窗户前向外望去,明亮的天光周遭不知不觉已聚集了层层的厚重云彩。
晨间占卜女主持人熟悉的声音回响在耳边,“暴风雨来临的预感可不太妙,出门最好当心点哦。”捏在手中的陶瓷制娃娃,脸上那用墨画上去的弧度此刻看起来无比的怪异。
“搞不好会被雨抓到呢。”
“请问一下——最近的车站应该怎么走?”戴着草帽端着个摇椅坐在店前的富永,被一道问路声拉回注意力。
他抬起头,面前是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少女,肩挎单肩背包的女孩扎着一个清爽的马尾辫,眼神清澈透亮。
指着一个方向,富永耐心地为女孩说明“沿着这条街往前走到一家章鱼烧店然后向左拐,走大概五十米的样子再上一道坡,不远的地方可以看见一棵大榕树,沿着树旁的那道小巷一直往前走就可以看见车站。”
担心对方没有听清楚,他还好心地问一句,“记住了吗?需不需要要我再重复一遍?”
“记住了。”女孩点点头,“谢谢您。”
背着包的女孩逐渐远去的背影和记忆中女儿上下学的情景重合,那是二十多年前,麻美还在上中学时候的事情,“真好啊。”似有若无的呢喃消散在午时的金色阳光下。
身体随着木椅摇摇晃晃,富永摇起半旧的竹扇子。回忆起妻子女儿还在身边的日子,他慢慢阖起眼睛。
滴答,滴答。
被滴落在脸上的雨滴惊醒,富永猛地睁开眼。
不久前还明朗的天气此刻完全暗沉下来,黯淡的天光在海潮般翻滚的乌云后隐约闪烁。夏季的暴雨来得最为渗人,呼啸的风、雷电、乌云团在一起凝成只张着巨口咆哮的猛兽,以吞噬万物的气势席卷整个大地。
渐大的雨点打在手臂上生痛,不顾弄湿的衣衫富永忙跑到摊子前,所幸支起的遮阳棚遮去了大部分的雨水,木质玩具不至于遭受太大的损坏。
将东西收进箱子搬到店内,富永不由得叹一口气,“这雨来得也太突然了。”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
刚刚的那个女孩,现在应该已经坐上车了吧。
没有任何预兆的暴雨,惊得街边行人如慌乱的蚂蚁四下躲避,除去一两辆打着车灯飞速行驶过路边的轿车,老街上几乎没了人影。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
在这种糟糕的天气不急着回家,反而在街上拔腿狂奔的人,一定很怪异吧?
咽了咽口中涌起的液体。已经不知道走过多少条街,方向也开始辨不清楚。他就像一只慌不择路的老鼠,只顾埋头找偏僻的地方钻。
快点,再快点。只要能把跟在后面的猎犬甩开...
溅起的泥水伴着沙石打在腿上都没有多大知觉,凭着本能支着混乱的步伐,全身湿透狼狈模样的男子跌跌撞撞地向前冲去。
穿过一条铺满青苔的小路,周围是景物陌生的小巷,从檐瓦边落下的雨水汇聚成一道道帘幕,打落在被浸湿的衣服上是麻木的冰冷。甩甩头,他努力看清眼前的景象。
一步,两步。
数着拍子,转过巷子的拐角。偏僻的老街,漫天的雨幕中,他恍惚看见道朦胧的纤细影子,是一只飞舞在夜光中的蝴蝶。像不愿被人发现的调皮孩童,捏着步子走近时,又挥动轻盈的翅膀飞走了。
不,不是蝴蝶。是高举背包小跑着寻求避雨之处的少女,少女轻盈的步伐溅起水花在空中划出几道优美的弧度。
被身后传来的杂乱急促脚步声惊动,少女匆忙转过身,惊讶道。
“七濑先生?”
“千叶——”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浑身像是从水里浸过一遍的青年呆愣在原地。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陌生的场景、不该出现的人,带来一种如临梦境的荒谬感。
“你还好吗?神色看起来很不对劲呢。”看上去稍使劲就能折断的纤弱手指在视野中晃动。
错了,不该是这样。
手肘被倏地一把抓过,青年算得上粗暴的动作让理惠有些无所措手,“七濑先生?”被硬拽进巷旁石砌的废弃院落,肩上传来的重力让她不由自主地蹲下身。
“听着。”耳边急促的声线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蒙着耳朵好好地躲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出来。”
“记住了吗?”不等理惠发问,带着滚烫温度的手臂迅速抽离。
潮湿的天气,寒冷的雨雾像是给视野内的景物都蒙上了一层磨砂玻璃。伴随绵密的雨打树叶声,那道微佝偻的残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少女紧紧抱住怀中的布包,像是想把笼罩在心头那股巨大的不安安抚下去
。
“Ciri,Ciri。”她尝试冷静下来,呼唤许久没有动静的伙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嘈杂雨声带来的烦躁抵不上无声深处的忐忑,手中粘腻的触感有些不适,理惠从包底抽出手掌。
被粘腻的颜色浸染的白皙手掌乍看上去触目惊心,明明和在画室疏忽沾上的颜料干涸后的样子没什么不同,却带了一种浓稠的艳丽,那是—血的颜色。
“警告,警告,不明危险靠近,请宿主尽快远离此地。”
与此同时,沉寂多天的冰冷电子音响彻耳际。
泼盆的雨下得紧,七濑抬手抹了把脸,颤抖的手分不清摸到的是雨水还是汗水,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待动如擂鼓的心跳稍微平复后,他从裤袋里摸出一把小巧的瑞士军刀,利落地朝大腿刺去,足以牵扯脑皮的疼痛让神经兴奋起来。他呼出一口气,靠在灰白的墙壁上,定定地看向空荡荡的巷角。
等待判决的时刻总是无比煎熬的,纷乱的思绪走马灯般掠过七濑的脑海,细密的疼痛迫使他不得不耗费所有力气来集中注意力。
很快,他屏住了呼吸——猎犬已经循着味道赶来。
“哒哒,哒哒。”鼓噪的雨声也掩盖不住仿佛敲在人心弦上的紧凑步伐,高大的黑影有如鬼影自巷角闪现。没动几步,黑影却停了下来,惊疑不定地看着早已等在前方的人。
七濑静静凝视着宽檐帽下那道曾令许多人胆寒的阴冷视线,而雨幕中的黑影也跟被定身似的一动不动,令人心惊的沉默弥漫在这个陌生又偏僻的城市一角。
就像一场鹰隼与猎物之间的博弈,在平衡打破之前,谁也不敢先动手。
当暗中设想过无数遍的情景真切发生在眼前的时候,七濑反而平静下来。事已至此,逃避已再无用处。
垂在身侧的拳头似乎依然像四年前那般无力,但他绝不准备后退。
“不愧是‘猎犬’,咬得可真紧啊。”开口说出这番带有讽刺意味话的人嘴角还擒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好似在朝老友招呼般。
而黑影却和没有察觉到他话语中的利刺一样,徐徐开口“金巴利”,“跑上这么长一段路,你应该也累了吧。”语气听上去倒真像是在关心对方。
下一句话却径直将自己的目的扯露,“将你‘借出’来的东西归还组织,也就不用和我在这里玩龟兔赛跑了 。”
要求却遭到毫不留情的否认,“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完全听不懂。”
“今天你擅自对同伴动手,已经违反规定了吧。”
没得到想要答复,黑影也不恼,继续开口,“组织这些天一直在调查你,今天的事我也是遵从指示。”他顿了顿,压下嗓子。
“事情一旦被他们认定,就绝不可能反悔。”
“背叛者的下场,你应该很清楚。”
“我当然清楚,你也不用和我多费口舌。”青年打断对方的话,面上带有一种笃定的自信。
“没有做过的事情我又何必担心,那边会由我亲自去说明。”
“只要给我一个机会向组织解释,”
黑影的神情终于有所变化,他看着眼前这个在别人口中精明老成的年轻人,略感诧异。对方怎么会如此天真,若没有明确的证据,组织怎么会下命令。
之所以现在还留着他不过是因为...
“到时候谁忠心谁背叛自然明明白白。”
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情只发生在一刹,常年的生活经历使得身体自发地行动起来,待黑衣人反应过来,手中的钢铁制物已准确的瞄准前方,“嘭”,一声低促的疾响,正中红心。
受暗伤影响的人动作还是慢了几步,手臂依然维持之前的姿势,青年迟钝又不甘的身躯终于摇摇晃晃地倒下。
对手倒下了,黑影的心脏却猛地一跳,他疾步走上前,按住青年垂倒在地的手臂,着急地质问,“东西呢?你到底把东西放在哪里了?”
他理所当然的没有得到任何答复,脸色苍白的青年嘲讽般地缓慢阖上双眼,也隔绝那道复杂晦涩的目光。
尽管气急但黑影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承认,从他口中已经问不出什么。这下可麻烦了。
检查过青年几乎是致命伤势过后,他很快下了决定。
粗鲁地掰开徒劳紧握的手指,黑影将刚刚差点致自己于死地的武器收好,确认对方无任何反击之力后,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编辑起一封电子邮件。
“嘀,嘀嘀,嘀——”间断的电子音磕磕绊绊合成一首奇异的旋律,按下确认发送键,黑影按按帽子,准备沿一条无人的小道离开巷角。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目光瞟到与雨水混合的血迹汇集成的一条细流,一个念头忽然闪过他的脑海:既然猎物之前还打算拖着体力不支的身体逃跑,为什么又突然决定绝地反击呢?
他盯着血迹蔓延的方向细细思索,慢慢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