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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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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门房说有人给你送了一盒东西。”夏兰抱着木盒,轻轻走进来,眉眼间净是好奇。
她家姑娘在京城一无亲二无戚,也没什么至交好友,竟有人送东西到门房,真是稀奇。
韩月影接过盒子,在手里掂了掂,分量不轻,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夏兰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道:“姑娘,让奴婢给你打开吧。”万一是府里那几位小公子的恶作剧呢,吓到她家姑娘就不好了。
她也是昨日无意中听几个奴仆悄悄提起才知道,五公子瞧自家姑娘很不顺眼,放出狠话,说要收拾她一顿。昨儿好像就行动了,不过不知为何没有成功。自家姑娘单纯,不知道五公子仗着老夫人和四夫人疼爱,是个无法无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混世魔王。被他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夏兰隐晦地跟韩月影提了一句,并说:“姑娘,咱们将此事告诉夫人吧。”
“不用,婶娘现在生病了,别拿这种小事去打扰她,让她安心养病。”韩月影翕了翕小鼻梁,眉心打结,“此事你别说出去了,没凭没据的,我又没吃亏,传到四婶婶耳朵里去,搞不好还会被人倒打一耙。”
也是,三夫人和四夫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两人又极其护短,把两位公子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姑娘这哑巴亏是吃定了,以后只能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多盯着点了。
韩月影不知道夏兰已经把她脑补成了一个小可怜,小手按在盒子上,晶晶亮亮的眸子中充满了好奇:“没事,我看看里面是什么。”
说完,不等夏兰阻止,已经啪啦一声打开了盒子。
夏兰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盒子底下铺着一层红色的绒布,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置着一摞医书,韩月影粗略数了一下,差不多有十来本。这些医书都比较陈旧,纸张泛黄,书皮上都起了毛边,应该有不少的年头了。
她翻开最上面那本一看,果然如此,这一本是前朝一个叫张永的郎中根据平生行医多年的经验所做的立著,大致讲解了一下他在行医途中遇到的疑难杂症以及应对的法子。
最近一段时日,韩月影看多了医书,对史上的杏林大家也有些印象,但从未听说过张永此人,想来他应该是当时的一个名医,但名气又达不到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的那种。
这种医书比之那些广为流传的大家所著更为难得,因为没有名气,抄写拓本极少,很多都湮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韩月影捧着书,扭头问夏兰:“知道是谁送过来的吗?”
夏兰摇头:“门房说是一个小伙子,指名送给姑娘,他没留下名字和来历。”不然她也不会担心是五公子使坏了。
韩月影食指轻轻抚着书皮,想了半天,猜测道:“会不会是昨日那个褚二公子?”
夏兰一怔,跟着点头,赞同地说:“应该是吧,旁人也不知道姑娘在寻医书,除了他,奴婢也想不出会是谁了。”
韩月影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绽放出一抹动人又开心的笑容:“褚二公子真是个大好人,这么快就把医书给我送来了。”
思量了一下,韩月影又有些发愁:“褚二公子送了这么多医书给我,你说我应该回送他什么好?”
萍水相逢,她不能光占人家的便宜啊。
这个问题把夏兰也给难住了。那个褚二公子只说了个姓,她们连对方是何方神圣都不知道,怎么送礼?万一送得不如人家的意,岂不是弄巧成拙。
韩月影见夏兰没有任何建设性的提议,想了一会儿道:“这样吧,我给褚二公子画一幅画!”
想到自家姑娘那惨不忍睹的画技,夏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正寻思着应该怎样劝姑娘打消这个念头,却见韩月影已经兴冲冲地拿出了一张白纸,铺在桌上,然后就着先前练字的墨汁,提起笔轻轻往纸上一勾,一条弯弯的,形似山峰的线条勾勒出来。
一笔又一笔,很快,纸上出现了一副蜀地山貌图,城池、小镇、官道、山川、河流乃至大型的军事驻地等都一一呈现在白纸上。
与其说这是一副画,倒不如说这是一副舆图。
夏兰拧紧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过了好一会儿,韩月影终于大功告成,把笔往旁边一放,打量着图画笑道:“褚二公子不是最喜欢游历吗,若是有一天,他能去蜀地游玩,有了这张图就不怕迷路了。就算他一直没空,也可以睹图一解相思之苦呀!”
什么叫睹图一解相思之苦啊!她家姑娘真逗。
夏兰拿过镇纸压在图画没有墨汁的一角:“姑娘,等墨迹干了,奴婢收起来,送过去让熊叔给装裱好吧。”
就随手画的一副图而已,哪用得着郑重其事地装裱,韩月影连忙摇头:“不用,等墨迹干了,你卷起来,咱们再去昌明书社的时候带在身上,若是遇到了褚二公子,就给他。”
***
但过了两日,韩月影再去昌明书社时却没碰到这位褚二公子。
她有些失望,看了会书,准备回家时,却被掌柜的叫住了:“姑娘可是姓韩?”
韩月影停下脚步,折回了柜台,昂起头,用圆溜溜的眼珠子望着掌柜的:“我是,掌柜的叫住小女可是有事?”
掌柜的从柜台下面抱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放到柜台上,笑着说:“韩姑娘,这是褚二公子捎给你的东西。”
韩月影一脸莫名,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还是医书,差不多有十几本。怎么这一回褚二公子没送到贺家呢。
夏兰年纪比韩月影大一些,又从小在贺府长大,对人情世故更精通一些,扯着韩月影的袖子小声说:“老这么往府里送东西,被人瞧了去,总归不大好。褚二公子可能是担心对姑娘影响不好。”
韩月影接受了她这个说辞,把盒子盖上,冲掌柜的甜甜一笑:“不知褚二公子何时会再来书社,我想当面谢谢他。”
掌柜的一脸为难:“这可不好说,褚二公子有时三天两头过来,有时候一两个月都不会过来一趟。”
这样恐怕是很难碰上了,韩月影转过身,让夏兰拿出那一卷画,递给了掌柜的:“等下次褚二公子过来,麻烦掌柜的将此画转交给褚二公子,就说是我送给他的谢礼。”
掌柜的双手接过画,放到了柜台下面的一个抽屉里,笑着应下了:“好的,老夫一定会转交给褚二公子。”
虽然自己的画寒碜了一点,不过好歹也算回了礼,韩月影放下了一桩心事,兴冲冲地抱着书回了贺家。
***
这幅在韩月影心目中不知何时会送到褚二公子手里的图画,当天晚上便放到了他的书桌上。
褚孟然从外回来,脱下身上的大氅,目光一斜,扫到了书桌上这幅卷起来的画,眉心一蹙,问道:“这是何物?”
跟随着进屋的荀大海掐着嗓子,声音尖尖的,带着一股子阴气:“回二殿下,这是昌明书社那边送来的,说是一个小姑娘送你的图画,感谢你送她的那些医书。”
说这话时,荀大海的眼神隐晦地打量了褚孟然几眼,自家二殿下素来洁身自好,何时跟个小姑娘扯上关系了。
“原来是她。”褚孟然眉宇间的神色放缓。他不过是看她一片孝心,性子又单纯天真的份上,顺手帮她一回,反正这些医书于他来说也没什么用,只能搁在库房里蒙灰。
不曾想这小丫头还是个知恩图报的,只是褚孟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对这张用最普通的白纸所画,都没有装裱的图画一点兴趣都没有,淡淡地说:“送到库房里吧。”
荀大海一点都不意外,应了一声,走过去把画抓起,躬身退了出去,走到门边时,他手中的画卷不小心撞到了门把上,嘶拉一声,画被划开了一条大大的口子,飘下长长的一片。
“殿下,奴才有罪!”荀大海连忙认错。
褚孟然头也没抬:“拿下去吧。”
虽然知道二殿下应该不会因为这等小事生气,但听到他确认的答案,荀大海还是松了口气,连忙捞起飘起来的那一片,胡乱卷起来,正准备拿出去,却听到褚孟然骤变的声音。
“等一下,拿过来给我看看。”
荀大海瞧了一眼他丕变的脸色,连忙把揉成一团的画重新摊开,小心翼翼地平铺在书桌上。
褚孟然的视线落到画上,从西到东,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最后吐出一口浊气:“她竟会描摹舆图!”
闻言,荀大海也是骤然一惊,想当年汉高祖入咸阳,萧何先收秦图籍以知天下扼塞广远,淮南王刘安击闽越以地图察其山川要塞,舆图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而那位韩姑娘一介闺秀,年纪又不大,为何能如此清楚蜀地的舆图,还把它摹绘了下来。
褚孟然的食指指着舆图上的一点,缓缓滑过,再次把这幅图看了一遍,越看眸子越暗沉,及至抬头时,他素来沉稳的脸上已染上了几分急色:“你速速去兵部把蜀地的舆图借回来。”
荀大海惊讶地瞥了他一眼,躬身退了出去。
不多时就把舆图拿了回去,褚孟然忙站起身,走过去,接过这张舆图,摊开摆在书桌上,与韩月影所绘的这一张细细对比。
很快他便发现了这其中的差别,韩月影所摹绘的这张舆图比之朝廷所藏的这一张,更精确,标注得更详细,此外,还有部分纠错,与那日在昌明书社她所谈的蜀地变化一致,想是她就此做了修正。
越想越心惊,褚孟然眉峰紧皱,白皙的手指紧紧扣住桌沿:“吩咐下去,暗中查一查这韩月影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