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
-
宁与知站着没动。
透过池悦清澈的瞳仁，他看见她眼底闪烁的星辰。
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这样近距离和人说过话，更忘了自己上一次见到女孩子脸红是什么时候。
气氛慢慢变得有些微妙。
池悦率先抵抗不住这种距离的直视，退后好几步，声音已然低下去：“你误会了。”
宁与知也重新站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那位作者的思维有些狭隘。我做过相关的研究，认为——”池悦猛然回神，惊觉自己对一个陌生人说得多了一些，话音戛然而止。
宁与知还在等她的下文，可是池悦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
她的脸依然红润，粉嫩里透着羞赧。宁与知觉得她有点像自己刚培育成功的胡姬花，美丽，又带着一丝风雨不惧的桀骜。
“我，我先走了。”池悦又退一步，迅速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了。
宁与知目送她走远，极淡地笑了笑，也回头走向自己的房子。
大门没关，他将冲浪板往门口一扔，走进房间拿了身衣服，然后去浴室冲凉。
洗到一半，放在客厅的电话铃声响起来。
宁与知以为是江淮，所以没理，也没打算接听。可那铃声持续响动，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
最后他没办法，裹了条浴巾出来接电话。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开头是0061，从南半球打来的。他有片刻怔愣，接通以后，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宁，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宁与知听着硕导的声音，没有答话。
而导师像是知道他会如此反应一样，根本没等答复，而是以强硬的口吻通知他：“这是你消失的第三年，如果在六月底之前你仍不回来结业，我不会再帮你保留学籍。”
导师的声音十分冷酷，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痛心疾首。
宁与知沉默了半晌没说话，等他想开口时，电话那头却已经挂断了。
放下电话，他回到浴室继续冲凉。心里暗生几许烦闷，就像站在人生的悬崖上，不知如何回头。
屋子里静悄悄的，宁与知擦干身上的水，换上干净的衣物，到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面条。
面条很烫，端出来时，他随手从桌上拿了本书垫着。
再一细看，那本书是《读不懂的中国经济格局》。
好似长期黑暗的胸腔中开了一道缝隙，有光乍现。宁与知觉得今日的面条分外可口，忍不住吃了个底朝天。
吃饱喝足，他捞过手机给江淮发信息：“以后不要再给我寄这些乱七八糟的书。”
接下来两天，天气不怎么好。
初夏雨水密集，时不时有惊雷闪过。
池悦经期提前造访，捂着肚子疼得冒冷汗。李云雁给她做了姜糖茶，一脸担忧地陪在身边。
下雨天无法拍摄，大家都在各自的寄住屋里休息。
有同学给李云雁打来电话，邀请她和池悦一起去玩“三国杀”纸牌游戏。
这个游戏传自中国，自新闻播出新加坡运动员在休息时间玩这个游戏之后，一时风靡了整个狮城。
李云雁拿着电话，为难地看了一眼池悦。
而后者躺在床上，双眼微睁，气若游丝：“云雁，你去吧。我睡一觉，可能就不疼了。”
李云雁给池悦杯里续了点儿热水，叮嘱几句，就朝陈辽原住的那屋奔去了。
两天之后，天气才有所好转。
雨后初霁，空气清新。水泥路被海风吹得半干，云朵在天上缓慢挪移。
一队人马继续分成两小队，进行赶工拍摄。
池悦和李云雁从家里出来，各自奔向自己所在的小组。在分开前，池悦反复确认：“云雁，你看过了天气预报，今天不会再有雷雨了吧？”
“放心吧，马上就放晴啦。”
池悦赶到海边的拍摄地点时，陈辽原正在摄像机后看拍片效果。
见到她走过来，他不动声色地收了收手心。
告白被拒，恰逢下雨，躲了她两天，这才稍稍平静了些。
“池悦，”陈辽原看起来什么事也没有，“听云雁说你之前不太舒服，现在感觉怎么样？”
“已经没事啦。”
两人寒暄一两句，陈辽原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里。
他们本来计划在岛上呆一周，可是被天气一耽误，可能要十天才能拍完岛上生存的这部分。
池悦当天戏份较多，台词没两句，可是出境率比较高。尤其在一场英国女孩意外晕倒的戏份里，她需要急得来回奔跑去找人求救。
一口气拍了五六条下来，池悦累得腿软。加之腹部本来就胀痛，所以累得不想说话。
这部分拍完，陈辽原带着大家换场景。回头见到池悦坐着，十分温柔地说：“辛苦你了。”
池悦摆摆手，“没事。下面几场没我的部分了吧？那你们先过去，我坐会儿就过来。”
一行五六个人热热闹闹地离开了，只剩下池悦一人坐在海边的长椅上。
雨后的海边有点潮濡的味道，天空尚晴，不见阳光。凉风吹来，让人莫名滋生出一股思乡的味道。
坐了老半天，身体舒服多了。
池悦掏出手机，看到论文指导老师发来的消息：“恭喜你，论文第三稿通过了。你对金融管理方面的见解独到，我和李教授都会去做你的答辩导师。”
看到老师的话，池悦微笑起来。眉角弯弯，有松了一口气似的喜悦。
收起手机，有细碎的脚步声在靠近。
池悦抬头一看，竟又是那座白房子的主人。
他今日装扮有所改变，头发打理得很好，抓至脑侧露出额头。一件灰色的V领短袖配黑色长裤，简约利落。手里拎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些插板灯泡之类的家电品，看起来是刚从市区回来。
宁与知远远的也瞧见了池悦。
他看见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拿着手机，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即便她独处，也没有真正放开，就连笑，也是规规矩矩的无声扬唇。
原本他就是为了避开岛上的居民，而走了沿海的环形道路。
但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这个有趣的女孩。
两人说不上是认识还是不认识，池悦也不知道是否应该和越走越近的宁与知打个招呼。
但是男人的声音很快缓解了这种尴尬。
“你好。”宁与知先开口。
“你好。”
两人都默契地讲了中文，各自一开口，都有一种“异国遇同乡”的柔软感触。
宁与知笑起来，左手自然地抄在口袋，右手稳稳地提着采购袋。
“上次你没有说完，你说你做过研究，研究过什么？”
池悦抬头仰视，心里转了两圈才想起来他在说什么话题，一时之间有些脸热，“对不起，上次我的评价太武断了。那本书，可能也有它的可取之处，我……”
“不用觉得抱歉，”宁与知接话，“我也同你一样，认为它肤浅，且没有可取之处。你不是也用了‘可能’这个词？足以见得，它并不具备参考性。”
听到这些话，池悦起先有些难以置信。
但片刻后她放松下来，语气也更自然了一些：“我对我们的国家，永远充满信心。”
宁与知挑眉，声音低醇：“正好，我也是。”
两人不约而同笑起来。在爱国情怀面前，两人的距离好像拉近了一分。
宁与知又说：“你是中国留学生还是本地华人？”
“我是青岛人，来了六年。在国内上完高一，就过来念了初级学院和N大。”
宁与知点点头，“你很厉害。”
“谢谢。”
除了聊一些不涉及隐私的话题，似乎没有多余的谈资。
池悦本来话就不太多，宁与知一沉默，就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了。
她本想起身离开，但在起身前，又听到对方说：“你是经济学或者金融学专业的学生么。”
“不，不是。是商业管理。”
宁与知微微眯眼。他没想到眼前这个清秀文静的女孩，竟然是N大管理学方面的高材生。
但那也难怪，她能博览众书，并对去年年底才出版的商业书籍有所见解。
不知不觉中，他对她更赞赏了几分。
两人还没来得及继续对话，当空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阴天响雷，轰然炸裂，仿佛就在头顶。
池悦吓得猛地一惊，颤抖却不加思索地起身，想跑开，却又因脚步不稳而撞上了宁与知。
趔趄间，宁与知伸出手扶了她一把，见她脸色已然变得惨白，刚想安慰，却听到第二记雷声传了过来。
这回池悦根本就不犹豫了，她伸出手来，紧紧抓住宁与知的手臂。可是残存的意识还在提醒自己，这个动作已是逾矩出格，却终归抵挡不住对打雷的害怕，搂着男人不放，嘴里含糊着连说了两次“对不起”。
手臂上传来女孩手心里的深深凉意。他低头看她，只见她发丝乌黑，五官精致，唯有脸色苍白。
宁与知心头一软，嗓音也跟着低下来。“起西南风了，马上会下雨。你要不要……去我家避避雨？”
“嗯？”池悦仓促抬头，还没反应过来。
身体的痛感加上心理的恐惧，让她的大脑无法正常运转。饶是智商出众，也无法迅速在这样的状态里回神。
待她想起来要赶紧回李云雁家时，宁与知已经拖着她在走了。
“对不起，我……”
雷声接二连三，池悦的脸渐渐连血色都没有了。而那句未说完的话，也彻底消散在了风里。
两人刚穿过花园，站到屋檐下，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
纷纷扬扬，像一道连续不断的雨帘。
进屋以后，池悦清醒了些。她有些局促，更对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男人感到不安。
宁与知倒了杯热水递给她，说：“你坐一会儿。这雨，大约半小时就能停。”
池悦低头接过来，捧在手心里。她看着他掏出新买的东西，一一放置妥当，又见他晃了晃桌上的鼠标打开电脑显示屏。
电脑桌后是一排玻璃柜子，透过反光的玻璃，她大致看到他主页上显示的是黑底的股市走势图。
“那个……”池悦声音软软的，“对不起，打扰你了……”
“没关系，都是同胞，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池悦于是不再多想，默默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双眼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宁与知一直在做自己的事情，没再和池悦攀谈。
他在屋子里忙碌了一会儿，又走到屋外房檐下固定插板。
捣弄了一阵，屋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清瘦的少年撑着一把深蓝色的大伞，大步跑过来。
陈辽原见了宁与知，微愣了一下。他的眼睛里不自觉升起了打量和审视，又带了一股不易察觉的敌意。
片刻后，陈辽原开口：“请问，你有没有见到一个穿白色衣服的女生？”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3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