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汴京香事》暝阑

5、乌盆案（二）

　　九月先是揉了揉眼睛，又定睛看了看桌子上的乌盆，觉得腿有些发软，她扶着床慢慢站起来，绕开乌盆往门的那边走，然后乌盆似乎是跳了一跳，盆身转了转。
　　就像是扭头看她一样，九月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就想拿什么东西防个身，但它周围什么都没有，她只能警惕的盯着那盆，视线丝毫不敢离开。
　　乌盆又抖了抖，然后用颤抖的声音说“我·死·的·好·冤·啊”伴随着它的话语，屋内的面逐渐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血色，乌盆在桌子上兀自颤动了半天，而后突然朝她飞了过来，九月拔腿就往门外冲，也不管乌盆到底有没有追上来。她直接跑出了自己的院子。
　　大约是真的受到了惊吓，当她看见不远处那一抹熟悉的红色身影时，想也没想，就如狼似虎似得扑了过去。
　　展昭正站在那和小菊说话，突然被人一扑，低头就看见九月惨白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声音都是抖的“展展展······展大人，闹鬼了！”
　　闹鬼了？展昭本来想让她把手松开，但九月死死抱着他，怎么也不愿意撒手，展昭没办法，伸手去拉，却发现她手指冰凉，他不由得想起了很久以前发生的一次孩童丢失案，被救的孩童遭了虐待，被他就出来这是这般死扒着不放，他不由得就心软了。伸手拍了拍九月的后背“容姑娘莫慌，出什么事了？”
　　九月觉得有些奇怪，自她落水以来和展昭的交流实在算不上多，今天也是第一次和展昭说这么多话。但偏偏展昭对她说莫慌，她就好像真的好了许多，难道真的有这么一种人，他们天生就有一种亲和力，他们只是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让人安下心。
　　她偏头看了展昭一眼，他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你，就让你想将他眼眸里的光彩牢牢的印在心里，再不抹去。
　　展昭见她没反应，便又唤了一声“容姑娘？”她这才如梦初醒，急急忙忙的松开手“抱歉展大人，方才真是被吓到了，我屋里好像闹······鬼了······”她有些僵硬的往旁边看，只见小菊面色黑的和包大人有一拼，眼神中似有杀意，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了······

　　“闹鬼也不选个时辰，这天还没黑呢，瞎折腾什么呀。”小菊冷哼一声，言语之间满满的意有所指，九月站在展昭旁边，低头看着房门口的石阶，一脸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展昭见她站在原地不动，打定了主意不进门，便轻轻叹了口气，将剑换到左手，慢慢的走进屋。小菊看了九月一眼，冷哼一声也跟着进去了，九月扁扁嘴，不情不愿的跟着走上台阶，却不进门，只是站在那里往里看。屋里正中央的地上扔着一个乌盆，小菊在来的路上已经听九月说了是这乌盆作怪，但她确实一点也不信的，当下便单手拎了乌盆起来，高声道“我倒偏要看看是怎样的鬼怪在作祟。”
　　然后她就听见乌盆里传来了男子的声音“哎呦喂这位姑娘，你慢点，我有点晕。”
　　空气好像沉寂了一瞬，就在这一瞬之后小菊手一抖，直直的将手里的乌盆甩了出去，然后“啊！”的一声叫出声来，那声音又高又尖，从某种意义上冲击力并不比乌盆小。
　　九月在乌盆开口之后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但小菊在尖叫的同时抱着头向后跳了好几步，那样子实在有些好笑，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噗的一下笑出声来。小菊立马恶狠狠地看着她，但她受的惊吓着实有些大，眸子里蒙了一层水雾，实在没有什么威胁力。
　　九月虽然一开始受了惊吓但反应却没有小菊这么大，她本想出言讽刺几句，报一报一路上小菊冷嘲热讽之仇，但又觉得此情此景之下讽刺一个比她小了不少的小丫头着实有些不厚道，便躲过了小菊的视线，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这段“眼神交流”十分短暂而迅速，是以当乌盆在地上翻了个身，悠悠的抱怨“哎呀，我的腰摔得好疼啊~”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再表现出过分的惊惧。
　　小菊抖了抖，盯着被自己摔出去的乌盆问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被小菊这么一问，乌盆才突然想起自己本来是要干嘛的，又重新用颤抖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我死的好苦啊！”
　　九月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了，仔细想想乌盆一开始对她说的话，就扒着门开口问了一句“你莫非是想找人替你伸冤？”
　　展昭皱了皱眉，也问道“你莫非其实是人，死后才化作这乌盆？”
　　“回这位爷，正是如此。我名唤刘世昌，是苏州阊门外八宝乡人，家中有妻子王氏和儿子百岁。那日做生意回家晚，便在别人家借宿一晚，不料却遭人谋财，将我杀害，又把我的血肉和泥焚化制成这乌盆。我身负冤屈，魂魄不能归于地府，却又不能与妻子相见。只盼有人能助我，替我在包公前伸明此冤，报仇雪恨。”他越说声音越悲切，到最后竟然痛哭起来。
　　展昭听他说完，脸上布满寒霜，握着剑的手也紧了些“竟有这种事！小菊，你快去请包大人来。”说完，又宽慰乌盆说“刘兄你莫要太过悲痛，此处正是开封府，包大人明察秋毫，定能帮你讨回公道。”
　　小菊听了展昭的吩咐就往外走，出门看见九月，又想起她刚刚笑自己就气不打一处来，随口就来了一句“你敢不敢进屋子里说话。”九月笑眯眯的回了一句“我再胆小，也没叫的差点连屋顶也震破啊。”然后毫无意外的得到了小菊的瞪视。
　　待小菊走了之后，她才走进屋子，展昭早已把乌盆重新放到了桌子上，见到九月进来，不由得打趣了一句“你可是把两位姑娘都吓坏了，待会儿可要好好陪个不是才行。”
　　刘世昌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我本来看姑娘甚是疲累，就想到姑娘近处与你说话，没想到吓到了姑娘，实在抱歉。”
　　九月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这倒是无妨，我今日在大街上听到有人唤我，可是刘兄你么”
　　“正是我，说来也奇怪，我被困在这乌盆之中本来是不能言也不能动的，但姑娘走近之后，我却觉得身上一轻，便能开口了。”
　　咦？难道我还有通灵之能？还没等她做出反应，就又听刘世昌道“姑娘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
　　“······”九月默默的往展昭身边移了一步，然后用一种看变态的眼神看着乌盆。
　　刘世昌说完之后也觉得有些唐突，急忙说“我无意冒犯姑娘，还请姑娘莫要见怪，我困于乌盆之中，倒是周围孤魂说起过一个传说。”
　　这倒是让人有些好奇了，于是她便追问了一句“什么传说？”
　　“传说很久之前曾有一位德高望众的道士，曾制过一种可招亡魂的香，有诗说：‘以此真香摄召请，当愿亡者悉遥闻’，又谓：‘一炷明香通信去，五方童子引魂归’这香常人闻起来未必喜欢，却对鬼魂有吸引之效。姑娘身上可是有类似的东西？”
　　九月突然就想起了自己袖子里装的那两枚香丸，她双手颤抖着把它拿了出来，展开开外面包着的纸放到乌盆眼前，声音有些抖“该不会是这个吧？”
　　丝毫没有感受到九月的心情，乌盆提高了声音“没错！就是此物！我单是闻一下便觉得有精神了。”
　　九月：让你手贱！
　　展昭从她手里接过了香丸，拿起一粒看了看，又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并没有觉得哪里特别，便问“姑娘是从哪里得到此物的？”
　　“我是······”从宅子里拿的，话到嘴边堪堪止住，她改了口说道“之前醒来的时候翻了翻自己随身的荷包，里面有这两粒香，装在一个木管里，便拿出来打算去问问是什么。”
　　展昭不疑有他，反倒是更好奇这香的功效“若刘兄只是闻了一下便可说话，那若是把这香燃起来呢？”
　　······
　　我本来特别心虚特别愧疚，被你这么一问就只剩下想哭了好吗？！
　　“若是那样，在下说不定能现出人身来。”
　　展昭听完便回过身来看她，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意图却十分明显。于是九月欲哭无泪的说道“李大嫂那可能有香炉，我去借借试试。”
　　展昭点点头“那就劳烦姑娘了。”
　　九月拖着沉重的步伐往门口移，待走出门又想到现在展昭与鬼共处一室，又拿着据说可以招魂的香，于是回头问了一句“展大人一人在此······可无碍”
　　展昭心想你刚刚还被吓的不敢进屋，现在却反倒关心起我来了。不由得笑出了声“无妨，姑娘放心去吧。”
　　也是，展昭看起来也不像是怕鬼的人，他还想点那招鬼的引魂香呢······呵呵。
　　等九月借香炉回来，发现包大人、公孙先生并着张龙赵虎，王朝马汉已经到了，展昭正在向包大人禀述刘世昌的事，乌盆就摆在中间的桌子上，一声也不吭。她抱着香炉刚进屋子，就看见屋里的人齐齐的看向她。
　　嗯？怎么了？
　　正在她疑惑的时候，展昭开了口“容姑娘，刘兄大约是被大人震慑到了，无法出声，大人无法问话，烦请姑娘将这香点起来试试。”紧接着展昭的话，包大人补了一句“劳烦姑娘了。”
　　······
　　玛德，躲不过了！

作者有话说

　　展护卫：你居然还想躲？
容女侠：我本来以为···包大人来了···你就能把这事忘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