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拦江》青空草木

29、29、女子阵线联盟

　　紫萱同董禾在天香小筑里见面。小小的庭院中有一间小小的亭子。看起来精致、典雅。正是秋天，院子角落的两棵梧桐树长得正是时候。有风吹进亭子来的时候，似乎还能闻到一阵阵似有若无的木叶清香。
　　“天香云外飘。茶香亦似如此。这间天香小筑，用来品茶倒是再合适不过。”董禾坐在那里，斯斯文文品着一小杯茶，笑容清甜。
　　紫萱站在她对面。
　　偶尔董禾抬头，两人四目相对，便如旷野中狭路相逢的两只精兽，双目粲粲发光。
　　良久，紫萱终于说：“大王今日行为，你大概没少替他出谋划策。但就算他们母子相残，于你又有何好处？”
　　董禾柔柔笑，“就算没有好处，看到那个恶妇痛苦，我也觉得开心呀。”
　　紫萱说：“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注押上的是什么？强强相争，最后无论胜负如何，牺牲的都是弱者。你的开心，代价未必太多。”
　　董禾悠然说：“我明白。”如果这一仗太后赢了，她自然死无葬身之地，就算库仑赢了，以他的个性，又怎会容得一个亲见他弑母的人留在身边？
　　紫萱又沉默良久。
　　董禾柔声说：“好姐姐，你也别为我烦恼了。就算当真要死，也不是今日。你有满月的消息没有？”
　　紫萱又皱眉，“没有。太后最近派出去的那拨人，同以前一样，一个活着回来的都没有。”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紫萱直直地盯着她，“你同我说实话，你这么做，到底是不是为了满月？”
　　董禾的笑容停了停，又拿起那盏小茶杯，喝了一口茶，轻笑着慢慢说：“姐姐既然问了，那我也想问姐姐一句，姐姐难道就从来也没想过，要替满月好好出出这口气？”
　　她那样斯文柔弱的一个人，紫萱却在她眼底看到森冷杀气。
　　紫萱长长吐出一口气，“果然是这样。”
　　董禾却并不放过她，“那个恶妇对满月做出了这样的事来，姐姐为什么还要死心塌地地帮着她？”
　　紫萱不答。
　　董禾说：“我也知道姐姐答不出的。那个恶妇无论做过什么，从小到大都待姐姐如己出。真正的公主也不及姐姐得宠。让你去杀她，你是做不出来的。不过她同我又有什么恩情？她这么对满月，我难道置之不理？”
　　紫萱说：“你会赔上自己的命。”
　　董禾轻笑：“我还会在乎这个吗？”
　　是，紫萱知道，董禾不会在乎。三个一起长大的少女，倒是外表最斯文柔顺的董禾最狠得下心。她要做的事情，破釜沉舟且不惧。
　　见紫萱神色有些黯然，董禾又笑：“其实，姐姐如果也想替满月出这口气，倒也不一定要杀了那个恶妇。”
　　紫萱问：“那是什么？”
　　董禾的笑容冷下来，“杀了孙小雷。”
　　她突然说出这句话来，紫萱心脏猛跳两下，倒笑了笑，“孙小雷聪明机警，武功不错，现在又是太后眼前第一个要紧人，想杀他只怕不容易。”
　　董禾站起来，缓缓走到窗前，闭着眼睛吹着风，唇边一个轻俏甜美的微笑，“姐姐想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若是容易，只怕早就动手了。”
　　紫萱说：“你想如何呢？”
　　董禾转过身面对她，掌中不知何时已托了一个洁白如玉的小小瓷瓶。
　　“姐姐只要把这里面的东西给他喝下去，其余的事，就全由妹妹代劳了。”
　　紫萱好奇，“这是什么？”
　　董禾悠然说：“这种东西叫做‘情人泪’。喝下去的人，当时并不会有什么异常。但是心脏却会慢慢地受到侵蚀，七天以后，整颗心都会碎成一片一片的。那时候，就算他死了，也不会有人查出原因。”
　　紫萱接过瓶子细细端详了一下，“这么毒的东西，居然有个这么美的名字。”
　　董禾笑：“这名字其实再合适不过。有几个人见到情人的眼泪时，不会心碎的？只不过，我就算有‘情人泪’，也没办法让他喝下去。所以，一切就都拜托姐姐了。”
　　紫萱将手握紧，小小瓷瓶在掌中如玉温热。

　　孙小雷走出太后的寝宫时，第一眼便见到庭院中正在喝茶的紫萱。当他在这里的时候，这个庭院本来也是禁区。但这个禁令对紫萱却是无效的。
　　孙小雷经过她身边时，略略放慢了脚步。等着她同他打招呼。
　　但紫萱却偏偏没有看他。
　　她明明已经看到了他，可是她的神情，就好像他根本就不在那里，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这实在有点不同寻常。孙小雷知道，紫萱本来不是这样的人。
　　“在想事情？”孙小雷在她面前停下来。
　　紫萱似乎吃了一惊，她抬起头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孙小雷又意外又好笑，“出了什么事？想什么这么出神？”
　　紫萱只是皱着眉摇摇头。那杯茶就停在她的唇边，她却迟迟没有喝。
　　孙小雷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同紫萱虽然没有深交，可是他同太后这样的关系，也知道紫萱是太后最亲信的人，如果没有重要的事，紫萱绝不会如此失常。
　　现在，任何一件发生在后宫的事，都同他有最密切的关系。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80%，他绝不想出现任何意外。
　　所以，本来准备同紫萱打个招呼就走的孙小雷，反而坐了下来。
　　紫萱一直没有说话。
　　孙小雷忽然觉得口渴，他刚才在太后的寝室里，一直没有喝水，现在紫萱又不说话，他能做的事情似乎也只有喝茶。
　　孙小雷指了指桌子上的茶壶，“是什么茶？”
　　紫萱随口说：“雨前。”
　　孙小雷替自己斟了一杯茶，放在鼻端前闻了闻，一种茶的清香让他头脑一阵清静。
　　他喝下了这杯茶。
　　直到他喝完，紫萱都没有看他。
　　孙小雷忽然发现，他是绝对不可能从紫萱这里问到任何事的。如果她不想告诉他，他再坐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意义。
　　她并不喜欢他。
　　他知道。
　　孙小雷笑了笑，站起来，“不打扰你了，我回去了。”
　　紫萱点点头。
　　孙小雷向庭院外走去。紫萱这时才开始凝视他，他的背影。孙小雷的背影矫健英挺。
　　七天之后，这个人就会心碎而死。也许，董禾还不会让他活到七天。更可笑的是，那杯要命的茶并不是她让他喝下去的。她根本连一个让他喝茶的字都没有说。如果不是他想要从她这里探知一些对他有用的消息，他根本就不会坐下来。
　　紫萱的心里并没有担忧、内疚、犹豫等等复杂的情绪。只有一种冷冷的感觉。
　　满月，我能为你做的事，也就只有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