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无尽期》九千里鹿

1、选个人救吧？

　　说来好笑，在刀光剑影、生死一瞬的武林中，每日打架被打败而坠崖的人没有十个也有五个。谈鸾闲适地躺在特质藤椅上，正轻摇着扇子打盹儿。听到河中再次传来的水花声，不禁摇着脑袋笑了。
　　“这都今日第三个了，小姐，你要不挑一个救呗？”
　　梅君看了一眼有人坠河的地方，很快收回目光，端着刚做好的新鲜糕点放到谈鸾右手边的小几上。糕点数量不多，样式却繁，一样一个，瞧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谈鸾拿扇子点了点梅君的脑袋：“没人的时候不用叫我小姐，是不是又忘了？”
　　梅君也不躲，笑嘻嘻地应道：“我怕叫不习惯，有人的时候露馅儿，这可不好！”
　　“你这是消遣我，还当我不知道呢！”
　　谈鸾也不与梅君计较，开始吃起刚端上来的糕点。入口软糯，一口一个，不多时谈鸾就把那碟糕点吃光了。梅君立刻给他倒水净手，他擦干净手，起身来朝刚才坠崖的倒霉蛋走过去。
　　“走吧小梅儿，就挑这个救了。”

　　虞青涯在水里没泡多久，就被人救上来了。被追杀至陌路看到断崖时，心中不知怎的突然有种滑稽的想法——看来要坠崖，我是死不了了。
　　事实就是虞青涯运气果然不错，在他之前的几个“前辈”，谈鸾都只派了梅君处理。若是死了的，寻一处地方也就埋了；若是命大还喘着气儿，就送到镇上医馆，是生是死全凭造化。
　　谈鸾点中虞青涯救了，那虞青涯就只有活着这一条路可走。听起来倒是狂妄自大，只是谈鸾虽非出家人，也从不打诳语。说要救活你，那就好好活着吧。
　　于是虞青涯迷迷瞪瞪地醒过来，看见一名身着鹅黄长裙的窈窕女子正坐在自己身边看书。见他醒了，那女子勾唇笑笑：“醒了？身体素质不错嘛。”
　　虞青涯有些吃力地坐起身来，再傻也知道眼前这肤色白皙、眉目如画的女子是他救命恩人。
　　“在下虞青涯，谢过恩公。”
　　那女子噗嗤一笑，一双眼睛温柔地弯成月牙形状。
　　“我叫谈鸾，不必叫我恩公。”谈鸾把手中医书收好，伸出白玉般地手指搭在虞青涯腕上。
　　“想必虞少侠之前功夫也是数一数二，尽是些不打紧的外伤。我已经给你接过腿了，过些时日便可行走无碍。”
　　谈鸾声音并不似女子那般尖细，倒有些中性的味道。如泉水般叮叮咚咚，说起话来好听极了。
　　虞青涯深深看了一眼谈鸾，又要再谢，谈鸾却是看出他的意图，摇摇手指示意不用了。虞青涯话本就不多，就此沉默下来。谈鸾见他无碍，叫梅君把那木质轮椅推进来，扶着虞青涯下床。
　　“谈姑娘，不必麻烦，我自己来。”
　　谈鸾见状，估计是虞青涯怕男女授受不亲。于是笑着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别害羞呀虞少侠。”
　　虞青涯本无此意，只是单纯不想麻烦别人。毕竟眼前这人救了自己，已是仁至义尽。他见谈鸾俏皮可爱，一番好意，实无推拒之理。只好点点头，环抱着谈鸾肩膀，让她扶着自己下床。
　　谈鸾虽然看起来瘦，骨骼却是不小。抱在怀里的身躯，竟是让虞青涯感觉到十分勃发有力。
　　“梅君会每日为你煎好药，莫怕苦，一月左右就不需喝药了。”谈鸾一面推着虞青涯出房间，一面同他说病情。
　　虞青涯静静听着，只时不时的嗯一声，以示自己在听。
　　谈鸾也不嫌虞青涯是个闷葫芦，捡了些有趣的同他说，只是非常识趣地并没有问坠崖之前的事。
　　没问虞青涯的来路背景，也没问他因何而被追杀。
　　有些事情，不到时候，不必越界。

　　谈鸾的小厮梅君本来就是个爱闹的，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只能跟谈鸾待在这观澜崖下，早就憋得不行了。这会子好不容易来了个能喘气会说话的，梅君也不管他是个闷葫芦，一天到晚围着虞青涯转，鸡零狗碎的事情都跟谈鸾说。
　　谈鸾对这小厮不像主仆，更像“姐弟”，也都由着梅君玩儿去了。
　　过了月余，倒真如谈鸾说的，已无需再每日喝药，身上的伤已好得七七八八了。只是这摔断的腿还需要些时日修复。谈鸾不需摘草药或者看医书的时候，经常推着虞青涯到处逛。这观澜崖下虞青涯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
　　这日谈鸾问虞青涯想不想到镇上集市走走，顺带住个几日再回来。虞青涯当然无甚意见，只是这崖下风光虽美，放眼望去全是翠绿嫩粉，想要到崖上去，却并非易事。
　　要是换到从前，这对虞青涯来说当然不算什么难事。但现在摔断右腿，想要施展像从前那般灵活的轻功，多少还是有点难度的。
　　只是这说出来有些丢脸，说不定谈鸾有别的办法，虞青涯也就没再多问，任由谈鸾安排。
　　谈鸾看出他忐忑，笑嘻嘻地伸出手指点了点虞青涯逛街饱满的额头，说别担心，自会安全送他上崖。
　　第二日清晨虞青涯醒来，梅君已经叽叽喳喳地在外面跟谈鸾聊天了。谈鸾听见屋内动静，推门进来。
　　“虞少侠，咱们准备出发咯？”
　　虞青涯看见主仆二人像鸟儿般兴奋的样子，不由得也露出一个很浅的笑来。
　　“嗯。”
　　“梅君，拿东西。”
　　谈鸾话音刚落，虞青涯就感觉一双手稳稳拖住自己双腿，毫不费劲地把自己横抱起来了。
　　虞青涯：“……”
　　只见几个起落之间，谈鸾抱着他足尖轻点突出岩石飞身而上。衣袍翻飞之间，谈鸾乌黑的发丝被风带起，微微略过虞青涯的脸颊，带着些淡淡的草药香气。耳边风声呼呼而过，还不容得虞青涯再生出什么旖旎的心思，谈鸾已经抱着他到崖上落地站稳了。
　　梅君紧随其后，拖着那只已陪伴虞青涯月余的木制轮椅，稳稳落地。
　　谈鸾将虞青涯放到轮椅上，整了整衣裳，叫梅君给虞青涯推轮椅。
　　谈鸾：“走吧！”
　　虞青涯面无表情的看着谈鸾，谈鸾被看得莫名其妙。
　　“虞少侠，怎的？我头发乱了？”
　　虞青涯将手捏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一下，“不知谈姑娘师承何人？”为什么力气那么大？
　　谈鸾像是听懂了虞青涯的真正意思，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小门小派，无足挂齿。天生神力，不必深究。”
　　虞青涯明白这是不想多说的意思，只是谢过，不再追问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