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三三 轩辕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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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大家族，在四国大陆上，有着不可比拟的威信，某种程度上而言，甚至可看作大陆之兴衰标志。
然而，这数月以来，先是秘氏禁地被闯，而后月阙城走水，在不久前冰族与西钥国起战端，导致天鹰堡商队在战乱中损失不少，连少堡主钟离玦亦身负重伤。近日，又传出轩辕宫宫主与少宫主失踪已久、下落不明。
五大家族地位之显赫，使得四国之主分外重视，于柳下境内商榷多时，才各自返回国土。
疾风肩负着护送任务，对洛湮寸步不离，一直到子桑皇宫才离去。
只是洛湮这趟离宫，宫中已变了个模样。凤庭宫中侍卫、侍女全数新面孔，连通报的宫人亦换了新。她早在乘轿回宫路上，心中已了然。
回到宫中数日，一切安然并无不妥。只是暑气正盛，洛湮懒性子一起，何处也不愿去。就是呆霜华殿内，命人取来冰块搁在书案两侧，以缓热气。
洛湮披散着一头长发，身着单薄丝衣，柔白的肌肤若隐若现，两条长腿盘着坐于案前，正琢磨着一本子桑国的宫史。
新到侍女坠儿替她满上微凉的茶水，随即立在一边眉目低垂，手上轻轻为她摇着绮羽扇，一副柔顺的模样。洛湮睇她一眼，也无动作。坠儿生得一副明眸皓齿的标致模样，几日相处下来，进退合宜，礼数周全，不似先前那玉初的胆小如鼠，着实是个训练有素的侍女。
“坠儿，本宫问你，先前的玉初去了何地？”伸手拨弄着浮动在茶上的叶梗，状似不经意问道。
“回殿下的话，”坠儿微微福身，礼数尽到，“玉初早些日子在凤庭宫中偷窃被捉，经审查作案时日已多，而宫中侍卫竟无一发现，实有包庇之疑。因而凤庭宫中上下全数新人，望能服侍殿下妥当。”
“原来如此——”
以玉初偷窃、侍卫包庇为由，清查了凤庭宫中所有下人，着实是个天衣无缝的办法。然而——玉初可真有那偷窃的胆子么？
洛湮思量着，拿起搁在一边的玉扇为自己扇风。这炎夏呀，真是难耐得紧，方才沐浴完，现下就热得沁汗了。似乎见她这般动作，坠儿也尽职地加大力气扇动绮羽扇为她解热。
“不如这样吧，”洛湮收起玉扇点了点她的手腕，“你替本宫唤奉香前来，换一种清凉点的香气。”
“是。”坠儿应声，疾步走到门边让人唤来奉香，一刻也不怠慢。她脚步轻盈，走起路来却一点风都未起。
洛湮敛眸，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即墨特有的清凉茶叶，果真舒心。
不多时，奉香花锦便携香料而至，随后而来的则是虞佳人，脸色平静，看不出来意。待花锦摆弄好香壶之后，洛湮便摒退旁人，只留虞佳人一个。
门扉刚掩上，洛湮便跳下了椅子，走到虞佳人身旁，一脸的焦急：“先生，怎么样？有消息么？”
回到子桑之后，她先去了一趟烟雨楼，发现端木瑾未曾归来。心中难受，便让虞佳人持她的手谕再去寻玉影门的司影打听端木瑾的下落。
虞佳人摇摇头，扶着她的手到一旁坐下：“司影们也道，他们门主已有相当长一段时日未曾露面。先前与他一同离去的司影也下落不明。他们已广派人手寻找，再过些时日，总会寻到吧。”
洛湮叹了一声，“仍是未果啊。”
“不过，”虞佳人自袖中取出一只精巧的青色陶埙，“玉影门门主不在，便是大司影管事。他让我交给你这个，说是门主早前已有吩咐，若是他不在，你要动用玉影门随时可用，这便是召他们来的信物。”
接过陶埙，洛湮微惊，没想到端木瑾早已为她做好部署，思及他的失踪，心中又是难过不已。
一时间，两人无话，偌大的书房内安静得如同未起波澜的湖面。香壶内被熏起的香气袅袅而至，带着薄荷的清凉，让人身心舒畅。洛湮吸了一口，微微皱眉，片刻之后脸色大变：“先生，你先闭气！”
虞佳人不明所以，却见洛湮一脚踢翻精致的鎏金香壶，香料撒在地上，零零碎碎像点缀在地毯上的花纹。手腕一翻，玉扇冒出一条火龙瞬间吞没了香壶以及被打翻的香料，发出一股诡异的香气，却未烧及地毯半分。而那堆黑不溜秋的余烬里，碎成块状的香壶隐隐透出微闪的紫色，已非寻常香壶制料。
洛湮沉下脸，扬声道：“来人！”
“参见皇公主殿下！”有些许陌生的侍卫推门而入，坠儿跟在身后，两人屈膝行礼。
“给本宫把方才焚香料的奉香带来。”
“是。”侍卫转身执行公务，坠儿抬眼瞅见一地狼藉，问道：“殿下，可需打理？”
“也好，你替本宫把这些收一收，找个东西装着送来给我，一块也不能少。”洛湮双手背在身后，沉声吩咐。
“是。”坠儿福了福身，领命而去。片刻便带了几名侍女与一个方盒容器，手脚伶俐地收拾了地上的余烬隔着纸放入了容器，恭恭敬敬地呈在了书案上，而方才仍是狼藉的地面已无痕迹。
洛湮扬了扬手：“退下吧。”
虞佳人上前打量了一下装在方盒内的灰烬，好奇问道：“这有什么问题？”
“鎏金底下是铜，烧红之后不会呈紫色，这香壶已被掉了包，至于有什么作用我倒还不晓得。”洛湮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伸手把茶水往窗外随意一泼，“那香气有问题，恐怕茶水都不能再喝了。”
“致死么？”
“非也，否则我俩不会仍安好在此，怕是别有用途吧。”洛湮招人重新沏来一壶茶，又道，“瑾不在，而这宫中又是谍影重重，那么多人想拉我下位，我该如何是好。”
“殿下莫要如此。”虞佳人拍了拍她的手，“至少此次杨泉之行，收获匪浅。陛下对你赞赏有加，朝中那些反对的声音也弱小了不少，殿下只要好好谋划，便无人能动摇这皇公主之位。”
洛湮苦笑，“怕只怕——不用动摇，皇公主已性命堪忧。”
虞佳人摇摇头：“怕非如此。若是取殿下性命，毓皇子自然是得益；然殿下若去，四神缺一，当年的诅咒无法应验，于月相而言岂非重创？得此皇位，仅得一国，然失了你，便失了天下。”
“先生果然比我想得透彻，”洛湮微微一笑，脑中却蓦地闪过一个玄黑的身影，“那于南宫将军而言呢？”
“这个……”虞佳人对两人之事有所耳闻，一时也不知如何应答。恰在此时，侍卫已归，偕同的除了一脸惊慌的奉香花锦，还有方才在洛湮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南宫玮。
他依旧一身玄黑长袍，像一抹沉不见底的夜色，而那双凌厉的长眸，便是黑夜里的星子。
洛湮心神微微一震，便听他道：“殿下日安，末将护主无力，特来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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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儿识趣地走进殿内为洛湮披上外袍，掩去了先前单薄丝衣以及欲露不露的勾人春光才把南宫玮请进殿内，花锦被侍卫押着，也进了书房。
洛湮马上就被外袍腻出了一身汗，语气略有不耐：“将军此番请罪，本宫不明。”
南宫玮跪在殿中，“先前殿下不在宫中，凤庭宫遭窃，末将领命彻查此事。这一个多月来负责凤庭宫的周全安危，如今又出问题，实在是末将失职。”
“……”洛湮无语了片刻，心道，又是你们搞的鬼呀，居然还能正儿八经地来请罪。
见她不语，立在她身侧的虞佳人微蹙眉，轻轻碰了碰她手臂。洛湮回过神来，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堂堂将军大人，怎么管起后宫来了？”
“这是陛下懿旨。殿下乃东宫正主，子桑未来的帝皇，必定要护得周全。眼下国内太平盛世，无战事纷扰，末将只是尽责罢了。”
见他搬出了皇姑，洛湮有些生气，却不好发作，便道：“那将军请起，如今本宫已回宫，这事不劳将军处理了。”
“是，那末将告退。”南宫玮再次行礼，抬头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原本呈给他的茶丝毫未有动过，仿佛他未有来过一般，只是那最后一眼，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洛湮定了定神，指了一下带着花锦归来的侍卫：“你是何人？”
“卑职为凤庭宫侍卫总管，禄宇。”
洛湮打量了一下他的面容，相当平凡且冷若冰霜的一张脸，但两道剑眉英挺，一双眼睛也清澈得很。好一个国家栋梁的面相……
清了清嗓子，她问道：“是你带花锦回来的？”
“回殿下的话，卑职前去奉香殿，却未曾有花锦踪迹。反倒是回宫途中，见南宫将军押着她前来。”禄宇规规矩矩地应答。
“那好，你也先退下吧。”
“是，卑职告退。”禄宇领命离去。殿中只剩下洛湮、虞佳人、坠儿以及花锦。洛湮扬了扬手，坠儿应声，迅速退下，尽职地掩上了门。
花锦“扑通”一声跪下，两道清泪就这样冉冉流下：“求殿下为花锦作主啊。”
洛湮与虞佳人交换一眼，彼此心中也是疑惑，只好问道：“此话怎讲？”
“花锦非有意害殿下，实在是为人所迫啊。”清丽的脸上梨花带雨，说不出的可怜，“鎏金香壶与香料搭配，也是那人要花锦做的呀。”
洛湮抬手抹了抹额上汗水，热得难受便让虞佳人替自己褪了外袍，一边持玉扇扇风，一边问道：“花锦可是你本名？”
“是，原名即位花锦，复姓轩辕。”
洛湮扇风的动作停下，眼神有些捉摸不透：“你过来。”
“是。”花锦从地上站起，缓步上前，却不料洛湮一杯水泼了过去。她急急退了一步，那水没泼在脸上，反倒是落在手腕处。只见她右腕上有白色粉状物被洗落，露出鲜红色的印记，花纹繁复，像一只鸟的图腾。
花锦大惊，连忙用袖子掩住手腕，抬眸瞧见洛湮脸上的笑意，眼中的杀意突然退去：“殿下怎知……”
“怎么？想杀本宫么？”
洛湮单手托腮，嘴角微扬，长发披肩，慵懒的姿态自带了几分撩人的风光，犹如刹那芳华绽放，看得花锦有些痴了，只能纳纳道出“殿下”二字。
“轩辕宫中，每人腕上皆刺有轩辕鸟图腾，然出入江湖便以密粉掩去。若要识别身份，便用特制药水瞧腕上便知。而这密粉以及这药水只有轩辕宫人才知，你才会突起杀意对吧？”洛湮把一小瓷瓶搁在桌上，再从柜中抽出一个牛皮袋递到花锦面前，“你可认得，这是什么？”
花锦原本已经消停的眼泪瞬间决堤：“爹……”
“你爹的东西在本宫这里，你自然晓得你爹的下落本宫也握在手里。”洛湮走到她跟前，伸手替她拭去眼泪，“所以，你想怎么办呢？轩辕宫少宫主？”
花锦抿了抿唇，伏倒在地：“花锦以及轩辕宫今后愿为殿下尽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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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凤庭宫内悄声无息，各方侍卫尽职守卫。
却有几道身影，偏偏如同无声无息得似隐于夜色，潜入了月初楼内亦无人知晓。
本该就寝的洛湮一身宫装坐于床榻，而花锦则立在她身侧，身子止不住地发抖，双手捂在唇上，眼里泪光闪现。
“参见皇公主殿下。”一道青色的人影跪在她面前，“轩辕宫宫主已带到。”
话音刚落，几道掩面的青色身影又滑入房中，他们当中，有一个白衣中年男子被搀扶着。花锦再也忍不住，扑上前去，低声叫了一句：“爹！”
“锦儿……”男子有些虚弱，看见洛湮端坐在床上，扶着花锦就要跪下：“多谢殿下相救……”
“宫主请起。”洛湮急忙过去扶起他，“早些日子本宫已知你被囚在这皇宫之中，只是有事耽搁一直未能营救，望宫主见谅。”
“殿下莫要这样说，殿下不计花锦冒犯又救出家父，已是仁慈，花锦今日所说，定当说到做到。”花锦扶着自己亲爹，语气坚定，眼睛因未消的泪水而灼灼发亮。
“此地不宜久留，宫主如今身体需要调养，本宫便让司影带宫主到玉影门中休息，待身体复原再启程回轩辕宫吧。”说罢，她正要把牛皮袋交还给他，没想到轩辕宫主却伸手推了推，道：“殿下救了轩辕宫，那便是殿下的轩辕宫了。”
“那……洛儿谢过宫主。”洛湮心中感激，自然就不计较身份，连自称也改了。她又吩咐两句，便见几个司影已重新搀扶起轩辕宫主，在花锦依依不舍的目光下，凌空而去，消失在夜色里。
而留在房中的还有一个人，洛湮走过去：“大司影。”
“殿下，还有何吩咐？”玉影门除端木瑾外的第二管事也是一身青衣，只是面容未曾掩去，是个约莫三十出头的稳重男子。
“瑾他……还没寻到么？”
大司影摇头，“殿下放心，玉影门定会为门主尽心竭力。”
“如此……也罢，有消失便来通知本宫一声。”洛湮把握在手里的陶埙搁在一边柜上，“另外，本宫还想大司影帮忙一件事。”
“殿下请讲。”
眸子微眯，洛湮开口：“替本宫日夜监视坠儿，有何异样即刻来报。”
“是。”
大司影走后，房中便余下洛湮与花锦二人。花锦正要退下，却听她道：“你这么一走，定要惹来祸事，还是待到明日清晨吧。”
花锦想想也对，便留在房中。洛湮拉她到床榻坐下：“今晚便同我睡一床吧。”
“这样……”她大惊，“不好吧？”
洛湮轻轻笑起来：“有何不妥？我还想同你说说话。”
“殿下乃千金之躯，花锦不好冒犯……”
没听她惶恐的言语说完，洛湮便打断她：“你没听我已不自称‘本宫’了么？既然我已让你父亲称我‘洛儿’，同你便是姐妹关系了。”
花锦没想到她如此随和，紧张一松，便也笑开：“那你说如何便如何，今年我已二十有二，便也称你洛儿吧。”
洛湮握着她的手：“我问你呀，如何想到要寻我帮忙？”
“有人告知，洛儿神通，必会助我寻到爹爹，挽救垂危的轩辕宫。”花锦顿了顿，“他也说，只要我以秘密相告，忠心于你，他便不会追究我被迫害你之事。”
“是谁告诉你的？”
“那人说，不当讲。”
洛湮思量片刻：“是南宫将军？”
花锦低下头，没说话，然洛湮心中已了然。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三三 轩辕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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