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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阶下囚 ...

  •   是夜东风不缓不急,恰好将滚滚尸烟均匀播散。在众人头昏眼花之际,突袭成都王军营的死士再次出现……
      副将以上均被五花大绑,成都王亦成了阶下之囚。

      尤道漓因有修行傍身,醒得比其他人早一些。
      “殿下永远是兵行险着啊……”尤道漓撑着塌沿起身,把秦畴夜递给她的水咕噜咕噜喝得一滴不剩,“咳咳、万一我没认出您来,为求自保而告诉成都王那些尸体烧不得,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我自有两手准备,不过……”秦畴夜拔下头上的玉簪,笑道,“多谢师妹对在下记挂得深。”“所以那些尸体中的太微紫麻之毒,都是殿下……喂进去的么?”尤道漓想到这茬便不寒而栗。
      “自然不只我一个人。”秦畴夜听着那声“殿下”颇不顺耳,皱眉道,“称我师兄。”
      “哦,师兄。”尤道漓厚着脸皮改了口,“不知师兄打算怎么处置成都王?……”
      秦畴夜:“你以为呢?”
      尤道漓:“可以直接交于圣上,也可把功劳推给东越王,又或者……”
      秦畴夜:“师妹大概与我想的一样。”
      “殿下。”真正的楚北游进了帐中,轻声禀道,“赵绩醒了。”
      秦畴夜似有些不舍地又看了一眼尤道漓,才转出帐去。

      成都王已被松了绑,但手头没有兵器,头脑亦有些昏沉。不过一见秦畴夜,他便彻底清醒了。
      秦畴夜立在他面前一丈处,拱手行了个礼,道:“六叔。”
      赵绩冷笑一声,回道:“六叔已是你俎上之肉,何必如此装模作样?”
      “六叔大概从没把我当做侄儿。”秦畴夜不留情面地问道,“宫中传说六叔非圣上亲生,六叔可是因此而反?”
      “轮不到你来质问本王!”赵绩气得脸色铁青,但见四下没有旁人,才勉强平静了几分。
      秦畴夜:“这里只有你我叔侄二人,六叔不必动怒。但想提醒六叔,侄儿之所以还恭敬地称呼一声‘六叔’,是因为圣上视六叔为骨血。”
      赵绩:“那你可是奉圣上之命,前来剿灭‘骨血’?”
      秦畴夜:“侄儿是来平乱的,若是无‘乱’可平,自然就不需再动干戈了。”
      赵绩:“哼,‘匪首’在此,怎会无乱可平?!”
      秦畴夜:“‘匪首’?呵,侄儿倒觉得,匪在四叔身后。”
      赵绩:“你……什么意思?”
      秦畴夜:“六叔可愿助四叔一臂之力,指挥蜀军东击左贼,将功补过?”
      赵绩静默了一会儿,忽而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可笑孺子、可笑孺子……你真当皇家有骨肉之亲,王室有手足之情?你真以为本王此时反戈助老四灭贼,就可保住项上人头?谋逆是何等罪过,皇帝怎会信你一面之词?!是、是,本王知道了,那毒是你下的,想必你早与老四通过气,邀他趁我军昏病无力大举攻城,结果如何?他迟迟不来,是不信你,还是想耗死了你?恐怕两者兼有之!老四不想看你活着出蜀,更怕你给他的消息不实,不巧左愔率军前来,他正好找个借口闭城不出,来一招疑兵之计!他想等你死,等左愔疑惧而退,你可知道?”
      秦畴夜心知赵绩说得没错,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侄儿知道。”
      赵绩:“那你何必再与本王浪费时间?你应当提着本王的人头去阙下邀功!你是太子之子,父死子继,储君之位本就非你莫属!你应告老四一个延误军情之罪,让他死了觊觎大宝之心!你更该让老四与左愔鹬蚌相争!别忘了你的皇爷爷已是衰病之年,你的三叔就在金陵侍侧。一旦宫车晏驾,孰居地利,不言而喻!老四恨不得现在插翅回京,你若不蠢,就不该再迁延半刻!”
      秦畴夜:“京城之地利……难道就是因为远镇西蜀,六叔才更自疑并非圣主亲生么?六叔是否想过,这蜀中地产丰饶,易守难攻,自古非贤臣能吏不能镇之。圣上遣六叔治蜀,不留质子,不扣家眷,不以州官为副、行监督之实,难道不正是为了平息宫中谣传,以示对六叔信任之笃?诚如六叔所言,在京的几位叔叔各有相争之心,如今已是死的死,逃的逃。而六叔独安于蜀中,十年生息,马壮兵强,难道不能将此视作皇恩眷顾?圣上若疑六叔,断不会使六叔入蜀。若六叔不曾入蜀,六叔以为,你在那云谲波诡的金陵城中参与朝斗,活到今时今日的希望能有几成?”
      赵绩听言怔然,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说了一句:“你倒很像你的父亲。”
      秦畴夜:“……侄儿就当六叔这是夸奖了。”
      赵绩:“是夸赞没错,但你父亲这样的人……恐怕活不长。”
      秦畴夜:“君子乐天知命,求仁得仁,无复怨怼。”
      “不、不……”赵绩摇摇头,又说道,“我记得你幼时多得三哥指教,难怪你身上还有几分孤注一掷的险劲,难怪……我会栽在你手上。有仁有勇,你胜过你父亲,也胜过老三。今日六叔输给你,心服口服。”
      秦畴夜:“那……”
      赵绩:“兄弟争国,虽死不辱。但若让左愔老贼得了便宜,则难免为后世所笑。你要是能让老四信我,我便出兵助他。若老四不信,你便自将蜀卒去吧。”
      秦畴夜:“惠子坞已号称奉六叔之命运米五万斛以馈白莫城,四叔纳了。三日之后,共击左贼!”

      癸酉,成都王军中的昏病已大抵康复。赵绩命旗下精锐神凤营与白莫城中的东越王军汇合,向□□袭左愔。秦畴夜又使谍人诈称兵至江陵。左愔军中见神凤营与东越王的人马一并前来,大惊失色,又闻后方被毁,众心离散,纷纷欲弃辎重而走。
      东越王乘胜径进,尽俘其众。一度权重难制的左大将军,终于枭首台城。

      秋风渐肃,骑在马上的尤道漓推了一下挡住视线的沉重的钢盔帽沿,问身旁的秦畴夜:“殿、师兄,你打算何时回京城呢?”
      秦畴夜:“奠师兄?听着好不吉利。”
      尤道漓:“秦师兄、秦师兄……秦师兄这回功劳这么大,想来金山银山的赏赐不会少吧?哦对了,成都王被送去金陵软禁了,圣上说不定会命你守蜀?”
      秦畴夜:“你好像很关心?”
      尤道漓被说得耳朵一红,强辩道:“军中皆论功行赏,我也帮了忙,却什么都没捞到,有点不高兴而已。”
      秦畴夜:“你想要什么赏赐?”
      尤道漓哪真想过什么赏赐,顿了顿,才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说:“你的玉钗挺好看的,要不给我吧……”
      秦畴夜犹豫了一下,回道:“这个……抱歉,不能给你。别的都行。”
      尤道漓忽觉心头一酸,方知自己此前确实是想多了,赶紧说:“没事没事,那等我想好要什么再问你要!”
      说完她赶紧打马向前,把秦畴夜甩在了身后,以免他看到自己莫名红了的眼眶。
      她也不再问秦畴夜何时回京了。

      蜀道既通,众人最想做的事当然是回乡探亲。不过在那之前,尤道漓还得先回玉浮跟姐妹们汇合。
      她以大夫的身份从成都王军中转到东越王帐下,算来总共已呆了一月有余。听说姐妹们都已经离开惠子坞了,她没有随东越王去京城领取封赏的打算,自然也该回山去。
      回房收拾东西的时候,从一身旧衣服中蹦出了三块竹牌。尤道漓见了,禁不住一身叹息,自言自语道:“亏我这么相信你,没想到老天跟我开这样的玩笑。第一个谢瞻白,是算错了的。第二个秦畴夜,连名字都是假的。……还以为他——唉!原来他只是言语轻佻,喜欢说些让人误会的话,真是比谢瞻白还讨厌一百倍。”
      尤道漓恨恨地将写有“秦畴夜”的两块竹牌扔进了纸篓中。
      正要跨出门去时,她又突然转身回来,捡起纸篓里的竹牌,用帕子包好,再丢了进去。
      “我这就不叫‘随手委弃’了哦。”尤道漓自说自话,“我是‘好好丢弃’的。”

      “从前在玉浮栽培的死士,都在鱼凫关……”漆则阳抱着胸道,“你先回京,我带他们的衣冠回玉浮安葬。”
      秦畴夜微微点了点头。
      漆则阳知其心情沉重,便想说个轻松点的话题:“这次该回去娶个王妃了吧?没有正的,侧的也行。”
      秦畴夜:“你怎关心起这个来了?”
      漆则阳:“有家的男人,应当不会再做出这种险中求胜的事了。我也是为你捏把汗。”
      秦畴夜眼前浮现尤道漓的面容,想到她对自己似即若离的态度,心中又苦又甜。
      想见她,就现在!
      快步来到尤道漓暂住的平房,推门却见空空如也。桌上留书道:“回玉浮了,有缘再见!”
      只八个字,真乃潇洒俊爽,干净利落。
      转头瞥见纸篓里的帕子,秦畴夜缓缓蹲下,抬手用内力将帕子吸到了掌心。
      竹牌?!
      “秦畴夜”、“秦畴夜”。
      尾随而来的漆则阳站在门口说道:“她回去了,你也该走了。”
      秦畴夜看看帕子,又瞧瞧竹牌,转头对漆则阳道:“你觉得我这时回京,是凶是吉?”
      漆则阳:“你功劳盖过两位皇叔,恐遭人嫉恨,因此凶在吉中。但不去参与争斗,何来更大的收获?吉亦在凶中。”
      秦畴夜回:“既如此,先不回去。让圣上安我个浪荡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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