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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狭路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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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二局开始,林一帆打得十分谨慎,不再贸然进攻,也不会为了秀杆法而刻意防守。
两人打得十分胶着,胜负难分,直到第四局结束,邵景行才十分艰难地将比分扳平到2:2,与林一帆同时进入双赛点。
趁着理球师摆球的时候,邵景行下场喝水。
姜郁替他拧开矿泉水瓶盖,小声说:“我没骗你吧,这个人实力很强的,看着个子不高,其实特有心眼。”
“你说什么?”邵景行目光顿了一下,好像因为姜郁的话而想到了一些什么。
“我说他实力很强啊,你觉得呢?”
“后面那半句。”
“个子不高……?”
“对。”
姜郁:“……”
或许正是因为姜郁这句话提醒了邵景行,在第五局里,邵景行忽然换了一种战略战术。
若是有好的球型,他便大胆地进攻得分。
若是碰是球局难解,他就学着林一帆的杆法,将母球停到球台的竖中线上去。
旁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经验老道的林一帆瞬间明白了邵景行的用意。
斯诺克球桌比较高,对于选手的身高要求也很高。
个子高的选手可以自然地趴在球台上运杆,可是个子稍小的选手,就必须得借助架杆才能击到球。
林一帆个子不高,每每上场都得使用架杆,难免有些浮躁;加之邵景行使用的那些超强加塞杆法,正是他在第一局里频频使用的。
斯诺克里,平球易打,杆法难学。
林一帆没有想到,自己苦练近十年的本领,不过三两局球间,已让人窥见真谛,这更加让人气恼。
好在他也是久经球场的老将,心态还算稳定。
即使被对手使了绊子,也还是平平稳稳地应付着。
在最后这一局比赛里,邵景行明显占了上风。
或许是他的心理战起了作用,林一帆的进球准度明显下降了一些。
有一杆林一帆因为挂角失误,邵景行趁机强攻,撞开所有1分球,便开始一红一彩,收放自如。
打到最后,旁边的观众已经开始低声起哄,因为大家都看出来,桌面上剩下的球的总分,已经远低于邵景行领先的分数了。
也就是说,邵景行赢定了。
摄影师举起相机,很想拍几张照片,一旁的店长抬手,冲摄影师摇了摇头。
比赛顺利结束,林一帆也是心服口服。
他提着杆子过来,尚有风度地对邵景行说:“今儿打得不错啊,以前跟哪儿练球呢?”
邵景行实话实说:“有两年没有练过了。”
林一帆:“……”
邵景行顺利进入总决赛,将与另一桌胜出的选手争夺冠军。
俱乐部里热热闹闹的,大家纷纷在讨论刚才邵景行打出的绝妙球。
灵感的老板更是亲自过来向邵景行道贺,而后者只是神情平静地点点头。
不多时,另外一桌的胜负也出来了。
去年“星牌杯”的冠军陆旭以3:2的得分进入总决赛,将与邵景行会师。
隔着人群缝,邵景行和陆旭隔空望了一眼,不过一秒,又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走吧。”邵景行说。
姜郁还沉浸在邵景行赢球的激动里,她伸出双手去环住邵景行的手腕,欣喜地说:“你真的……好厉害啊!你能不能收下我的膝盖?”
显然邵景行并没有心情开玩笑,两人一起走出台球室,他才不着痕迹地抽回手,低头说:“有件事要麻烦你。”
“你说,你说。”
“明天和陆旭打完,就会举办颁奖礼。我直接回酒店,你去帮我领奖。”
“好。”姜郁知道他肯定是因为不想曝光,不想惹他父亲不高兴,才会刻意避免出镜,也就爽快地答应了。
五六天的相处下来,姜郁和邵景行的关系更加熟络了一些。
她带他去吃云市的特色菜,也会讲一些当地的名人轶事给他听。
大多数时候,都是姜郁在说话,邵景行总是显得波澜不惊,平平淡淡,这使得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年,多了几分深沉。
可无论他是什么样子,姜郁都暗自欢喜。
她甚至在心里祈求,让明天来得更晚一些。
不过总决赛还是如约而至。
下午三点开始比赛,邵景行两点五十分才进球房。
见他进来,主管比赛的店长舒了一口气,赶紧喊:“小邵,比赛要开始了,先签个到。”
邵景行过去签名,随后回到1号赛台边的沙发上。
他环顾了一眼四周,发现姜郁还没有来,正想拿手机发个信息问问,余光便见到有个人朝他走了过来。
邵景行背部一僵,下一秒果然听到那人戏谑的声音:“真没想到啊,这辈子还有机会跟你打一场球,是吧,邵今?”
“邵今”两个字被来人咬得极重,话音里透着明显的愠意。
邵景行抬眸,嗓音静淡:“好久不见,陆旭。”
陆旭满脸冷笑:“哟,还记着我名字呢。当初是谁高傲得连职业赛都看不上,如今竟然改名换姓跑来参加这种民间业余赛?怎么着,你缺那几万块钱了?”
邵景行不想解释,可是陆旭紧紧相逼。
姜郁从门外匆忙跑进来,一眼见着这两人剑拔弩张的模样。
“打球吧。”邵景行说。
陆旭压低了声音:“邵景行,我知道你是斯诺克奇才,但我告诉你,今天我绝不会让你赢!”
这话里的情绪太过明显,就连姜郁也听到了十分强烈的恨意。
说过这两句话之后,两人又装作互不相识一样,默默拉开了距离。
这一幕被旁人看见,只以为是选手赛前客套,并未作他想。
姜郁走到邵景行身边,问:“什么情况?”
“没什么。”
邵景行不愿意说,姜郁也就不多问。
但她可以确定,这两人以前一定认识,而且有一段很深的渊源。
比赛开始。
陆旭果然说到做到,拿出了自己全部的水平,仔细地对待每一次进攻和防守。
他比邵景行大几岁,高高瘦瘦的,身体协调,出杆平稳。
邵景行两年没有正儿八经和人对杆,遇上水平稍微逊色的还能应付,可是碰上陆旭,倒真有点儿拿不准。
陆旭除了扎实的基本功,完善的击球计划,更是积累了两年的比赛经验。
也就是说,无论学院派还是野生派打法,他都运用自如,且得心应手。
打了第一局,邵景行就发现陆旭的水平比当年更好,从前他就因为勤奋练球,长台贯下几乎百发百中,现在更是老谋深算运筹帷幄。
不仅如此,只要邵景行一出杆,陆旭就能立即猜到他的想法。
在下一轮攻守时,陆旭便能按照邵景行的思路,中止后者的进攻幻想,给邵景行造成“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困境。
两局下来,陆旭轻松获胜,并且都是以大比分领先。
他只要再赢一局,这一次的比赛冠军,就可以收入囊中了。
理球师在摆球的时候,陆旭去上洗手间,经过邵景行面前,他得意却愤恨地说:“我说了,不会让你赢的。”
说罢,便扬长而去。
姜郁离邵景行站得近,她清楚地听到了这对话,于是不屑地说:“嚣张个什么劲儿!”
邵景行目光清澈,没有一丝一毫的怒色。
他看了一眼陆旭的背影,又转头问姜郁:“你是希望我赢还是希望我输?”
“废话么这不是,”姜郁皱着眉,“你是我朋友,当然是希望你赢。”
“可是我赢了,你就得考T大,考不上还得复读。”
“我——”姜郁停顿了一下,“我认了!”
邵景行挑挑眉,心中有一瞬间的茫然。
日光灯下的女孩,漂亮,真诚。她看着自己时的目光,含满了年轻时的无畏与勇敢。
他有些不确定,自己迈出的这一步,会不会让日后的自己后悔。
可是,他没有时间多想,因为距离下一局比赛,只有五分钟休息时间了。
眼下的局势是0:2落后,如果他想赢得比赛,就得打赢剩下的三局,一局都不能落下。
可是现在的情况又十分复杂,他碰上的,是曾与自己相处多年的同门师兄弟陆旭。
陆旭了解他的路数,又比他多了两年比赛经验,让邵景行反败为胜的希望十分渺茫。
就在这当口,邵景行忽然握着电话走出了俱乐部大门。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轻声说:“嗯……是我,我想问,碰上一个十分厉害的对手,该怎么办?不仅熟悉我的球路,也兼具职业与业余的打法。”
他没敢提陆旭的名字,亦或根本不打算提。
电话那头的张教练一时哽咽:“景行,你……愿意回来打球?”
邵景行抬起头,看向俱乐部门外的晋级表,“邵今”这个名字已经贴到了倒数第二栏。
“教练,你先回答我。”
“只要是球手,就会有他的缺点。技术,杆法,状态,甚至是环境因素,都会直接决定球局的胜负。景行,这些你不是都知道么?离开太久,连这也忘了?”
邵景行默默思量着教练的话,最后一秒,忽觉醍醐灌顶。
挂了电话后,邵景行慢步走进来,停在沙发旁。
陆旭从洗手间出来,正拿着几张纸由擦手,他睥睨了邵景行一眼,刚想过去,却听到邵景行淡淡的声音:“就算你赢了我,也不过是个被职业队放弃的野生球手罢了。”
陆旭果然顿住脚,瞬间变了脸色。
不等他回话,邵景行提着球杆,已经去了赛台边。
他仍是闲庭信步,不紧不慢的样子,好像对比赛结果看得很淡。
邵景行的话直戳陆旭的痛处,而他那慢条斯理的优雅样子,更是让陆旭怒火中烧。
陆旭走过去,嗓音低沉地说:“邵景行,你忘了我是为了谁才被职业队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