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合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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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日午后的美丽城，空气中弥漫着慵懒和衰败。这个地处巴黎北部的街区，没有蒙马特高地的浪漫，没有圣日尔曼大道的知性，没有卢浮宫的优雅，街头巷尾充斥着油腻、肮脏和世俗。
江晚余从地铁里出来，看着眼前的景象，觉得这里全然不似自己熟知的巴黎。
她沉沉呼了一口气，双手插在风衣的兜里，低头走进了窄巷。
从大路拐进小巷，促狭的街道两边站了几个中年女人，她们穿着网眼袜、过膝皮靴、短皮裙，深秋季节里暴露出了并不诱人的□□，这些无不向路过的男人暗示着自己的职业。
他们低声谈着价钱，江晚余目不斜视，低头拉了拉风衣，将自己裹得更紧。
她的仪态优雅，挺拔的经典款风衣修饰着她的身姿，身下的短裙隐没在风衣里，只露出修长的两条腿，脚上的黑色船鞋因为一朵白色茶花的点缀显得小巧玲珑。
这样的举止和装束，让江晚余显得与这环境格格不入，颇为引人侧目。路边有人对着她吹了声口哨，她充耳不闻，闷头朝着目的地走去。
楼房隐藏在商户背后，青石板的小路两侧因常年的阴湿留下了黑色的痕迹。在巴黎这个不多雨的城市，显然这不是水渍，而是令人厌恶的油渍。
江晚余秉了气，低头走进了楼里。
楼内漆黑一片，江晚余找到了门牌号，轻敲了屋门，不多时有人拉开了门上的暗窗，用带着江浙口音的中文问她：“找哪个？”
“兑钱。”江晚余说。
屋里的人只露了双眼睛，他透过暗窗打量江晚余，追问：“票据？”
江晚余将兜里的票据拿了出来，通过暗窗展示出来，以便对方更清楚地看到。
屋里的人扫了一眼，看到了票据的签字处，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他又看了一眼江晚余，说：“等着。”说完，他合上了暗窗。
对方的态度让江晚余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莫名紧张。手里的票据和面前的地下钱庄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不能再出闪失。
她屏息靠近屋门，听到屋里的人操着江浙话在打电话，她听不懂方言，但是还是听清了男人放下电话前的最后一句：“快过来，多带些人。”
话音落了，脚步声也近了。江晚余觉得不安，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她扶着栏杆站稳，屋门的把手被人拧动，继而发出咯吱的声音，这声音阴森刺耳，让江晚余背脊冒汗。她看着屋门，最后还是在门打开前转身落荒而逃。
屋里的人发现她跑了，急忙用电话通知：“那女的跑了！”
江晚余隐约听见了，更加不敢滞留，直奔楼外。
身后，江浙人追了上来，江晚余拼命往大路上跑，匆匆穿过小巷时，突然，旁边有人拉住了自己，她刚想叫，嘴便又被人捂住了。
江晚余被人拉到两栋楼之间的缝隙里，耳边响起了一个男人低哑的声音：“不想死就别出声。”
这样平静、低沉的声音让她更加紧张，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偏偏此时，大群的江浙人赶到了，钱庄的人通风报信：“她往那边跑了！”
江晚余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了，男人却在她耳边冷笑，似乎在奚落她：“来的真是时候！”他说完，把江晚余推在了墙上，用身体紧紧贴住她，手摸上了她的大腿，头埋在了她的颈侧。
她大惊，男人在她耳边吐着热气：“配合点。”
这样男女交欢的景象，在美丽城这样的地方并不罕见。江晚余沉下一口气，侧过头，避开了男人炙热的呼吸。
小巷里的声音渐行渐远，男人松开了江晚余，拉着她往反方向的大路上疾步走去。男人的力气很大，江晚余不受控地被他拽着往前走。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那群人回过神来，转头追上他们，边追边喊：“就是那个女的！别让她跑了！”
男人用力拉她，脚下加快了速度。然而没到大路上，两人就被那群人追上了。
男人拽着江晚余的手，把她一把甩进了促狭的死胡同里，自己则在外边把守着，一个个料理着追过来的打手。
江晚余茫然看着眼前的一切，惊慌失措，但还不至于慌乱到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她从地上随手捡起一根棍子，护在自己身前，直到男人打退了一波混混，她这才跟着他再次往大路上奔去。
大路上停了一辆汽车，男人把江晚余甩上车，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二话不说，直接发动了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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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余觉得嗓子很干，几乎要冒烟了。她喘着粗气，心脏跳个不停，浑身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男人看了她一眼，冷冷说：“别喘了，他们没追过来。”
他把车开得很快，在美丽城的道路里横冲直撞，直到经过共和广场，江晚余这才认出了路，觉得终于回到了自己熟知的巴黎。
“你是谁？为什么帮我？”江晚余问身边的男人。
男人瞥了她一眼，自报姓名：“林川。”
他依旧开着车，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
刚从美丽城的狼虎窝里逃出来，江晚余惊魂甫定，旋即也意识到，面前这个男人表面上帮了她，但实则是敌是友，还很难分辨。
红灯刚刚变绿，江晚余看了眼后视镜，伸手摸到了车门。
就在她拉动车门的一刹那，林川落下了车锁。
“别想跳车。”他说完踩下油门，车子提了速，一路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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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了巴黎十六区的一处别墅外。十六区是巴黎的富人区，毗邻黑森林，拥有浪漫之都最洁净的空气和欣赏铁塔最完美的视角。
林川把江晚余拉下车，带进了别墅里。
别墅独门独户，从建筑风格看，很有年代感。主人偏爱复古的装饰，墙壁上挂满了油画。油画模仿了卡拉瓦乔的手法，画面中那道刺目的光芒非但没有使格调变得明快，反而增进了压抑。
江晚余站在玄关看着墙上的画，林川推了她一下：“快进去。”
楼上有人听见了动静，探了个头，用纤弱姣好的嗓音问道：“川哥，是你吗？”
林川听见了女人的问话，应了一声：“夫人要的人我带回来了。”他说完又推了江晚余一下，“上楼。”
江晚余被林川带上了二楼。二楼比玄关处更加阴暗，所有的窗帘紧闭，如同牢笼一般，隔绝了屋外的灿烂氛围。
在巴黎，却紧闭着门窗，实在唐突了大好的时光。
江晚余被林川带进了屋里，屋内黑暗一片，她努力适应着光线，渐渐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窗边坐了个人，背对着她，背影阴沉如山。她旁边站着刚才的女人，她弯下腰，低声开口：“夫人，她来了。”
话音落了，木质地板上传来了艰涩的摩擦声，背影转过来了，只不过是依靠着轮椅转过来的。
“晚余，好久不见。”
江晚余眯着眼看说话的人，看清了，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一个被毁了容的女人，脸上的肉坑洼不平，甚至连轮廓都是残缺的。
她吓得退了一步，林川上前堵在了她的背后。
夫人似乎察觉了江晚余的惊吓，笑了一下，开口时倒是语气柔和：“晚余，不记得我了？我是你爸爸的好朋友。”她顿了一下，又说，“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江晚余摇头，她从未见过这个人，如果见过，必定印象深刻。
夫人看着她茫然的表情，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她苦笑了一下：“也是，变成了这副模样，难怪你不记得。”
江晚余尴尬一笑，问她：“怎么称呼您？”
“我姓罗，罗敏熙，你叫我罗阿姨。”她抬头看着江晚余，眸中闪烁着幽暗的光芒，“想起来了吗？”
江晚余微微动容。她虽然不记得罗敏熙和父亲的关系，但在许多场合她是听过这个名字的。这是个神秘的华商，经营业务横跨运输、零售、地产和金融，几乎没人见过她的真容，但一旦有人提及，无不是带着几分畏惧和敬佩。
只是没想到，这个神秘的人物竟是一个被毁了容的残疾中年女人。
江晚余再次默默打量她，犹豫着开口：“罗阿姨，您认识我父亲？那您知道他在哪儿？”
“他失踪一个月了，所有人都在找他。”罗敏熙顿了一下，“我们最好不要知道他在哪儿，这样他会安全些。”
“可是公司……”江晚余说了一半，默默缄口。罗敏熙和她是敌是友，她仍然很难分清，这样无端透露江华集团的现状，恐怕不妥。
罗敏熙清楚拿捏着她的想法，看着她笑了一下：“你父亲突然失踪，公司里很多人在猜测他是挪用了工程款畏罪潜逃。现在江华的资金链断了，几个项目都进行不下去了，如果补不上那笔钱，江华就要被抵押，你母亲作为法人也要被追究法律责任。”
江晚余不置可否，更大程度上是默认了罗敏熙的话。
罗敏熙看着她，继续说：“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父亲在失踪前应该给你留下了一笔钱，就寄存在美丽城的地下钱庄。你想兑换那笔钱，用它来接上资金链，救江华一把，免去你母亲的牢狱之灾。我说的对吗？”
罗敏熙的猜测很对，江晚余不再遮掩，坦然点头承认。
她把罗敏熙的话和今天的事联系在一起，不由皱眉：“所以今天钱庄的那些人……也是要找我父亲？”
罗敏熙未置可否，“江浙帮在美丽城和93省的势力很大，关系错综复杂，你父亲之前的项目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你千万小心。”
美丽城的钱庄属于江浙帮的势力范围，钱存在那里，江浙帮自然闻风而动，希望顺藤摸瓜找到江建业。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刚才钱庄的人看到江晚余如此警惕。
江晚余转念，觉得不对：“那你怎么知道我会在那里？”
罗敏熙笑笑，“我想要找你，当然找得到你。”
“你找我？”江晚余觉得不可思议。两人素未平生，罗敏熙居然要找她？
罗敏熙点头，“我找你，是想和你谈一笔生意。”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合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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