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威|冬兵]一肩暖阳》旻明

10、Chapter 10

　　Junny在镜子前站了将近十分钟了。
　　衣服领子是不是都翻好了，围巾是不是搭配得恰到好处，头发是不是整理得服服帖帖，口红是不是没有沾上牙齿……这些她都已经检查了快十次了。

　　早晨，布鲁克林的雪停了。被冬天的低气温冻住了好几天的太阳今天才慢吞吞地爬上来，金色的带有温度的光在一片雪白上躺下，还不忘一闪一闪地引起路人的注意。春天大概是没有来的，但是窗外孩子们在雪地里追逐的幸福的尖叫让整个纽约充斥着纯真的生机。
　　过去，在这样的日子里，Junny偶尔会和Rachael去公园里幼稚地堆雪人，不过大多数时候，她更喜欢一天都窝在暖和的被子里，床边放上一杯冒着热气儿的巧克力，加两包糖的那种，听她喜欢的音乐，看她喜欢的电影或书。
　　但是今天，她老早就起了床。她小心翼翼地用粉底遮住脸上自认为有的一切瑕疵，画上细长的眉毛，一根一根地仔细刷过本就又翘又长的睫毛，把总是亮晶晶的嘴唇涂上樱桃红的颜色。那兴冲冲地打扮的模样，就像是要去参加毕业舞会的纯情高中生。

　　她最后一次看着镜子，偷偷地又低下头神经质地傻笑，终于打算离开这个她站了好久的位置。
　　Uncle James说不定现在已经在楼梯间的台阶上等着自己了。Junny这么想着，关上了公寓的门。

　　前一天晚上Junny和James就已经约好，如果雪在今天停了，他们就一起去公园散步。James认为，这姑且可以称得上是约会，他隐约记得70年前自己就是跟女孩儿们这么做的。
　　其实公园散步这种事Junny只会在父母没过世的时候和他们做，天气暖和的时候她会来这晨跑，以前她也喜欢和Rachael来这打雪仗，但是她是绝对不会跟一个年轻人来这雅致地散步的，这看上去很蠢。
　　不过James严格上来说不是什么正规的年轻人，她愿意为他破个例。

　　他确实已经站在楼梯间的台阶上等着她了，还专门戴上了那条他们第一次相见的那天晚上，Junny亲手替他戴上的那条米白色围巾。
　　James觉得米白是特别像她的颜色，不像普通的白色那样苍凉和空虚，却一样的纯净，还更多了一份温暖。这成为了他以后的所有日子里最喜欢的颜色，迷恋且依赖，甚至当诸如Sam、Tony和Clint这样嘴贱的复仇者因此而嘲笑他内心是个小女孩的时候，他也只是笑而不语。

　　当她出现在昏暗的楼梯间里，脸上带的笑容就像是那阴暗又狭小的空间里最大的光明。看着她望向自己的碧绿眼眸，他感觉到自己不再是手里的鲜血几乎可以汇聚成河流的冬日战士，不再是挣扎着却也无法逃离控制与命令的杀人机器，不再是浸泡在苦海中历经七十年磨难却无法死去的二战老兵，他就只是，属于自己和一个女人的James Buchanan Barnes而已。
　　James的脸上露出最简单的笑容。那不是布鲁克林小王子逗女孩儿开心的时候的招牌坏笑，不是在发小面前爽朗阳光的开怀大笑，不是在他还没有记起的过去里曾有过的对着另一个女人的苦笑，而是一种只会对着她的，对着Junny Angel的，独一无二的深情。

　　————————————————

　　当冰冷的雪球砸在James脸上然后无情地散开的那一刻，他习惯性毫不犹豫地把手伸进自己的外套里摸枪。
　　“哈哈，姐姐你快看，哥哥被我砸中啦！”小男孩兴奋的声音在十米开外传来，还带着孩子独有的稚气。James这才把手重新自然垂下，暗自嘲笑着自己没完没了的职业病，这时候后脑勺却又被冰冷的球状物体无情地攻击。
　　“哈哈，Uncle James也吃了我一个球！”
　　他摸了摸后脑勺，无奈地转身，身后的Junny正开心地冲那个小男孩挥手。这两个孩子联合起来攻击自己，自己也绝对不能束手就擒。James撇了撇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这两个敢攻击冬日战士的人，怀着必胜的心弯下腰去开始准备自己的武器。

　　大约就在半小时前，被白茫茫的雪覆盖的草坪里跑出来一个衣服上还沾着小冰晶的小豆丁，他吸着鼻子邀请Junny和James一起堆雪人，圆溜溜的眼睛扑闪扑闪的。
　　“我想要堆一个像姐姐和叔叔一样漂亮的雪人！”
　　Junny弯下腰温柔地笑，James觉得，所有人都会沉溺在这样的笑容里的。“小弟弟，你要叫他哥哥他才会愿意和你一起堆雪人的哦。”

　　不过很遗憾，像他们一样漂亮的雪人没有堆成型，他们就开始打起了雪仗。

　　Junny和小男孩老早就组成一队重点朝对面的James开火了，当然James也不甘示弱。为了防止自己忍不住用起自己的机械臂，他提前就把那只金属制的左手揣进了口袋里，毕竟机械臂再怎么控制力量，力道也还是很大。
　　2月份的蓝天下，草坪上白色的雪在他们之间穿梭着，还时不时折射出太阳金灿灿的光，耀眼得让人只能在这片“枪林弹雨”中眯着眼睛。
　　远距离作战玩腻了，他们开始互相把冰凉的雪搓到对方泛红的脸上，笑声、尖叫声混杂在一起，James一边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又一边觉得自己似乎很久没有那么开怀地笑过了。

　　后来，小男孩暂时退出了战斗，蹦蹦跳跳地去找自己的爸爸妈妈要水喝。趁着他不在的时间，James抓起一把地上的雪就往Junny的脸上送，她笑着推开他，他却顺着她推开自己的劲儿拉过她的手臂，一起躺倒在了地上。
　　她的头枕着他那只带有温度的人类的手臂，还在咯咯地笑着，漂亮的眼睛随着扬起的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他还能感受到她在欢笑时在他手臂上的震颤。

　　终于她平静下来，看着天空长长地叹一口气。“我以前也经常和Rachael来这堆雪人，她在这方面总是很有天赋。”
　　“Rachael？”
　　“嗯，Rachael，我的发小。你呢，”她转过头去看他，“你以前就不会和Steve Rogers一起玩雪吗？”

　　James一直望着此刻眼睛正前方的天空，没有转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是太老了所以想不起来吗？”Junny笑了起来，那声音伴着几只鸟从空中飞过。
　　“很多事情我记不太清。不是因为时间太长了，是因为，”他似乎是苦涩地挑了挑眉，“我的脑子太不堪一击了吧。”
　　她没有说话。
　　“不过我大概能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些很快乐的日子。”

　　有好几秒钟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Junny侧过身来，面对着James，右手替他扫开脸上还残留着的雪粒，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所以你才不跟他碰面？”
　　“也不是，我还做过很多愧对他的事。”
　　她把右手重新放回自己身边，仰卧在雪地上，轻轻地笑了，“你们两个还真是虐恋情深。”
　　James被她这句话给逗乐了，侧过身，右手微屈把自己稍稍支撑起来，机械臂温和地替她整理好贴在脸上的红头发。
　　“冷吗？”看着她躺在还很冰冷的雪地上，他低下头，俯到她耳边小声地问她。
　　“不冷。”

　　“Uncle James？”
　　“嗯？”
　　“我们等会去史密森尼博物馆吧，上回的纪录片还没和你一起看完呢。”

　　他在她耳边的嘴唇亲了亲她妩媚的眼角，表示同意了这个建议。
　　然后他轻柔地咬住了她像红色玻璃一样剔透的下唇。

　　“少儿不宜！少儿不宜！哥哥姐姐你们怎么能在我面前这么做！少儿不宜！”

　　听到那个小男孩的声音，Junny笑着推开James，侧过身又好气又好笑地把头埋进他的臂弯，双手搂过他的脖子。
　　James的机械臂抚摸着她后脑勺的酒红色头发，无比后悔自己一小时前答应了帮这个不会看眼色的小豆丁堆雪人。

　　————————————————

　　“你回来的那一天下午，我在这里遇见了你的好朋友。”Junny和James并排坐在放映厅里，她的肩膀就贴着他那只藏在外套里的机械臂。
　　“如你所愿，你不就很喜欢美国队长嘛。”
　　她低下头笑了，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道：“他说，他每天都很想念你。”
　　James的嘴巴微微张开，好像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呼出一口气，又把嘴巴合上，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巨幅屏幕上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

　　“他还说你以前是布鲁克林出了名的绅士呢！”
　　他终于不再看着大屏幕，而是转过头去看她碧绿的眼睛。他脸上此刻似乎写上了无奈，湖水蓝的眼睛里有一种类似落寞且悲哀的情绪，就好像他在这个世界上孤立无援地站立了数十年，这个过程中从来没有人对他侧目，也从来没有人替他叹息。
　　“和我共同生活在布鲁克林的人只有他了，可是我却不能记起太多关于他的事。”
　　Junny听完这句话，好长一段时间只看着他的眼睛，最后轻柔地拥抱他，右手在他脖子上替他捋顺帽子没有遮掩住的棕黑色头发。“你会记起来的，况且，”她的声音就像是早春掠过青青草地的一阵风，温润又和暖，“你还有我呢。I’ll be with you till the end of the line.”
　　James进入博物馆以后第一次笑了。
　　“丫头，这句话好像是我七十几年前说的，后来版权转让给Steve了。”
　　“哎哟，我就借来用一下，别那么小气呀。难不成你爱的其实是你的美国队长嘛。”
　　他好笑地皱了皱眉，嗅了嗅她酒红色头发散里清爽的洗发水味，低声在她耳边说：“我爱你。”

　　他能感觉到，在过去九十几年的生命里，或许他在二战前的岁月从来没有认真去爱，而在后来被九头蛇控制的七十年间，他怀疑着自己是不是还有着爱的情感和能力。或许有过，或许在那一年四季都呼啸着北风的西伯利亚，他也曾经感受过爱情，但在那样一种自己随时都可能重新被放进冰柜里的环境下，爱情也只是无法言说的、黑暗下的一种扭曲的存在。
　　但是今天，他觉得自己爱上的是阳光，他拥抱的是阳光、亲吻的是阳光，尽管他的人生依旧在漂泊，尽管他的脑子里依旧只充斥着破碎的记忆，但是他的爱情却是那么的温暖。他终于可以把那句“我爱你”，不再惶恐地、不再忐忑地、不再小心翼翼地，一字一句地说给她听。

　　从放映厅出来以后，他们直接走到了那个写着James Barnes生平事迹的玻璃碑前。那里贴着的照片里，Barnes中士的笑容依旧明媚灿烂，就像下午茶的时候放在桌子上的牛奶巧克力，而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面盛着的是清澈的湖水。而今天，他早已没有那样透亮而纯净的眼睛了。
　　不过没关系，他还可以有照片里的笑容。Junny这么想着。
　　她希望，她的Uncle James还能时常露出这样的笑容。尽管或许还要等待很久才能等来这一刻，不过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更何况，她最擅长的就是等待。

　　“嗨，Mr. Barnes。”像他们第一次一起来博物馆一样，今天的Junny也热情地朝玻璃碑上的照片打了个招呼。
　　James没有说话，微微低下头勾起了嘴角。
　　“看来我真的是你将近一百年后的新娘，先生。”

　　他扭头看她。
　　细长的眉毛下那双绿色的眼睛就像有星辰闪过，又长又翘的睫毛、绯红的脸颊、上扬的嘴角全都写上了喜悦。James俯下身，在她右边的脸上轻轻落下一个吻，他还能嗅到她粉底似有若无的香。

　　真希望，你会是我未来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