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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日月明之八十七千里佳期一夕休 ...

  •   正是难堪的沉默,忽听掷棋来说:“金老夫人来了!”一言未了,只见金姆妈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就朝我跪下:“公主殿下——”韩嬷嬷早上前一把扶起她激动地道:“金嬷嬷!”金姆妈一愣继而兴奋地大喊起来:“碧玉是你吗?”韩嬷嬷含泪地点点头。
      朱棣笑道:“真是他乡遇故知了!”早有小太监搬来藤椅,韩嬷嬷扶着金姆妈坐下。金姆妈朝我笑,白色的眼皮不住地往上翻:“公主和小时候真不一样,老奴记得您小时候很胖的。”
      我羞涩地低头道:“母妃总怕我吃不饱,一天让我吃六顿呢!”
      那时,我是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每日除了吃、玩、睡,不用想其他的事。母妃是每天为我加餐,紫菜包饭、虎皮卷、肉松饼、羊肉串,各色各样的好吃的,只要我愿,我就可以张嘴吃到。心宽体胖吧,我以前是一个胖乎乎布娃娃似的野丫头,每日游荡在后宫的各处所里。自从母妃薨逝后,我一下子就瘦下来,变得沉静寡言。
      金姆妈笑道:“一晃十多年过去吧!公主睡在老奴怀里听老奴哼歌的情景就好像还在昨天!”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当时您就这么点长。”她微微叹气道:“老奴还记得孝云皇后娘娘在宫里四处找您呢!唉,娘娘是好人呐!只是太善良了。”
      我微微叹气,母妃都故去多年了。韩嬷嬷洞悉了我的伤怀遂笑道:“金嬷嬷现在气色还是那么好,和从前一样。”
      金姆妈抓紧韩嬷嬷的手道:“你别宽慰我啦!老了,不中用了。”她陷入对往事的回想中眼里有奇异的光泽:“记得,碽妃娘娘离开高丽那年,少夫人才过门吧!我记得那时少夫人还将权家祖传的玉观音悄悄塞给娘娘,说‘姐姐,从此隔千里,天涯共明月’!到现在都四十年了。”她望着我颔首道,“现在少夫人的外孙女都这么大了。你说我老不老!”
      我闻言心惊,下意识地隔着薄薄的衣服摸着胸口的玉观音。朱棣深情地望着我。
      高煦大叫起来:“等等,金婆婆,碽妃娘娘和孝云皇后难不成是姑侄!那——”高煦跳到我面前得意道:“小公主,叫我一声表哥吧!”
      徐王妃喝道:“高煦!胡闹!还不坐好!”
      韩嬷嬷用高丽语和金姆妈交谈,金姆妈乍闻乡音兴奋地手舞足蹈。
      庆城郡主咧开嘴笑道:“我看你们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她向我道:“云妹子,你不如放韩嬷嬷一天假,让她和金嬷嬷好好叙叙旧!”
      韩嬷嬷忙道:“皇上吩咐了,要奴婢好生照料公主!”
      我含笑道:“韩嬷嬷,我都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吗?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
      韩嬷嬷就扶着金姆妈走了。高煦早坐到徐辉祖身边三呀五呀的划起拳来,徐辉祖喝高了直晃脑袋连连输。而庆城郡主拉着徐王妃和盛夫人说长道短,再一看席上短了三人,高炽、张昭和永平郡主不知哪里去了。我拿起酒壶小酌,朱棣坐到我身边小声笑道:“如铃,多吃点,空腹饮酒会积食,仔细肚子疼。”他搛了一块红烧鳜鱼的鱼腹细细地剔除几根长鱼刺放到我碗里。我才吃完,他又送来五花肉。
      高煦哈哈笑起来,用筷子铛地一敲碗道:“小公主,你不是带发修行吗?”
      我立即吐出肉,脸似开水般烫起来,带发修行,出了宫门我就不记得了!我摸着脸羞赧道:“我忘了。”我赶紧放下碗筷,双手合十念道:“罪过,罪过!”
      一屋子人都笑起来,庆城郡主抚桌大笑道:“云妹子的带发修行还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到了燕王府,干脆连样子都忘了装装了。”
      朱棣笑道:“本来嘛!吃斋念佛就不是年轻姑娘该做的。”
      我立起来道:“不行的,怎么可以欺骗佛祖呢!我要去念经忏悔!”我想走,但只觉双足无力迈不开了,整个屋子都旋转起来。朱棣早扶住我笑道:“妹妹的酒量好小,喝了几杯就醉了。”一招手,绘画和掷棋过来扶我回清月院了。
      我躺在床上,身子动弹不得,开始时心里还清楚,但后来就糊涂了,似乎有人走进,带着熟悉的气息,有白芷的芬芳漾在微微醉人的空气里……
      天光大亮,我头还疼得要炸开了一样,韩嬷嬷上前道:“公主感觉怎么样了?”
      我抱头皱眉道:“不晓得燕王府的酒竟烈到这地步。”我不过喝了一点,入口时只觉酒香清冽,待到酒劲发作时竟会醉得人事不省,醒来头疼不已。韩嬷嬷长久没有做声。我抬眼看她,她倚在雪白的墙上,眉头紧锁。
      韩嬷嬷嘴皮微动道:“公主可记得什么,昨晚?”
      我嘟囔道:“韩嬷嬷,我能记得什么,头疼啦!”复又躺下去。
      我头疼惊动了王府上下。身披袈裟的道衍大师亲来诊脉,留了一盒白色的药丸给我笑道:“公主,每日服用一颗。这是二十日的量。”
      韩嬷嬷要问药丸的成分,但被我止住了。道衍的医术和人品我是极信任的,而且道衍的脾气极怪,不喜欢别人得知药的构成,况且有些药的配方是医家的秘密,不轻易告诉人的。
      道衍捋须道:“公主是素日吃得过于清淡了。”
      韩嬷嬷自那夜与我暂时分离后几乎是寸步不离地服侍我,尽心尽力,她为我她不在时喝多了酒伤了身体而深深内疚。朱棣常常来看我,他屡有亲昵的动作时,我就喊韩嬷嬷沏茶上点心。他怏怏不乐也无奈何。
      虽然我与朱棣似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我故作不离;我虽然懂得他眼里的比海深的情意,但我故作不知。朱棣趁韩嬷嬷站得远凑近低声笑道:“如铃,我和你真是有缘,玉观音从你外婆到我母妃手里,我又把它系到你脖子上。”
      朱棣对我还心存感激,父皇因为我的提议,重修了孝陵废妃殿,摆列后宫薨逝的妃嫔的牌位,他母妃碽妃娘娘也在其中。私下里,我曾拜托吴德佑寻找碽妃娘娘的坟墓,可惜因为时间过于久远,实在寻不到了。不过这样已经让朱棣很是欣慰了,他对我叹道:“母妃可以瞑目了。”
      我以礼相待他,遵守身为妹妹的本分。
      徐王妃来看我时,总是谈及亲生爹爹。爹爹是威武的大将,掌控兵权位居左丞相多年。他除了徐辉祖、徐王妃、徐辉寿、我四个子女外,还有湘王妃、蜀王妃两个女儿。除了我都是谢夫人所出。我在她的描述里渐渐构筑出爹爹的形象。
      王府上下除了高炽和张昭其余人都来看过我。永平郡主伤心地告诉我,清河县主夭折了。我本来带了两个金锁来,送给张昭和永平郡主的孩子作见面礼。现在,一个刻着凤凰于飞的金锁已成了清河县主的随葬品。我去瞧了泪如涌泉的张昭,安慰了一番,好在她肚子里又有了一个,可以稍稍缓解她的伤痛。
      高煦的婚礼和永平郡主的孩子李胤承的百日酒不过是按例办。徐辉祖因为调任镇守徐州,在礼成后就带着盛夫人上任了。庆城郡主和我几次向朱棣和徐王妃辞行,都被他们苦苦挽留。到了六月下旬,我收到父皇千里加急的亲笔信,他只写道:“池莲花开,可归矣!”
      于是,朱棣和徐王妃就没有强留,道衍为我诊了一次脉道我身体亏虚需要调理,又送了上次的白丸来,足够我在路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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