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为馅）雪慕司白》叶火

11、计划

　　三天时间，苏慕雪见证了一个人从她的世界之中完完全全地消失，仅剩的，只有一抔青灰。

　　最后，她没有按照苏宇祥的意愿，将奶奶的骨灰送回老家，而是将它们挥洒进了江河之中，让奶奶的灵魂可以四处行走，不再受到世事的束缚拘束。

　　她的一生，为了家庭、为了孩子，付出牺牲了太多，现在，就让她跟随着四散的风，去找寻自由吧。

　　站在天桥之上，将奶奶的骨灰撒完，苏慕雪并没有和身后的苏宇祥再说什么。转过身，便离开了。

　　他在她的心里，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变了样，她已经伪装了这么多年的父女情深。如今，她想也不用再继续下去了。

　　苏宇祥看着苏慕雪怔愣地身影渐渐走远，他心里面竟然一瞬间出现了空落的仓皇，脑海之中一瞬间跳出了某些片段，又被他立马强制性地压下。想要让她停住脚步，但是他只是见着她的身影，却怎么都无法叫出口。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苏慕雪停下了脚步。转头再朝两人之前站立的位置瞧了一眼，那里早已经没有了苏宇祥的身影。轻轻嗤笑了一下，苏慕雪笑容之上有泪水陡然滚出。呵呵，他果然还是这么的无情。

　　站在天桥旁边，感受着江面之上的风一阵阵地吹过来，散落的头发在风中肆意飞舞绕转。她看着一波一波翻涌着的江面，寂寞感突然袭来。

　　颤抖着手拿出手机，苏慕雪拨出了那个思念万分的号码。

　　“嘟……嘟……”

　　长久的等待后，僵硬刻板的女声响了起来，没人接。

　　垂下手，她觉得此刻的海风更凉了，吹在脸上犹如利刃一般，直削得她面上生疼。心里面也泛起了些许痛楚，司白哥，你在干什么，你，又在想什么？

　　脸上的泪痕慢慢被冷风吹干，片刻之后，苏慕雪才整顿好心思，再次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这一次没有响几声，电话就被接起。

　　“小雪，你怎么样了？”李颉浑厚低沉的声音带着点点安抚，敲击着苏慕雪的心脏，瞬间的温暖让她冰凉的心又再次复苏。

　　“老师。”低哑的声音之中带着哭腔。

　　“诶，小雪，节哀顺变，你还年轻，更要看开一点。”他的叹息声中带着点无奈，毕竟黑发人送白发人的事情是最容易经历的事情，她还这么年轻，以后经历这样的事情必然会更多。

　　“我知道……谢谢老师。另外，我可能还要请几天假了。”

　　苏慕雪将目光投向远处，一望无际的江面之上，只能看见星星点点的船舶。她闭了闭眼，掩住了眼中的晶莹。

　　“老师知道了，你不用急着回来，这些天好好去散散心。老师可是等待着那个容光焕发的小雪，重新回归！”李颉最后给她打着气，语气坚定柔和。

　　挂断电话以后，苏慕雪走出天桥，搭车去了位于郊区的怀柔区。

　　走入交错冷寂的胡同之中，她的心一阵阵地沉重，看着熟悉的街道路瓦，她垂眸，将心思收敛，步伐稳健地向前。

　　走近熟稔的大院之中，门口的守卫恭敬地对着她齐齐叫了声“小姐”。进入屋内，已经有人在等待她了。

　　“于伯。”苏慕雪轻声道。

　　站在中间等候着她的老人，六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身子并不显壮硕，但却挺拔有力，浅浅的皱纹将岁月的痕迹刻画在脸上。

　　他看见她，脸上的笑容温和可亲。

　　“小姐，你来了。”

　　一看到他这么和蔼慈祥的模样，苏慕雪的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而于伯看着小姐这么悲伤的模样，也立刻张开了双臂，迎接了这个心碎的女孩。

　　在于伯温暖的怀里，苏慕雪心中的疼痛像是瞬间找到的倾斜口，口中呜咽地哭出声来。

　　于伯轻轻安抚着怀里的小人儿，宽厚的大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试图给她温暖，同时口中也在不停地抚慰着她。

　　“小姐，节哀顺变。”

　　哭泣了一小会儿后，她心中的痛楚消减了一些，然而同时升起的又是熊熊的恨意。她起身，眼睛之中散发出仇恨的光芒。

　　“于伯，奶奶去世的事情，肯定是苏宇祥下的手。他简直就不是人，当年下得去手，没想到连奶奶、他最亲的人，也能动手，他就该被碎尸万段、死不瞑目。”

　　苏慕雪说得咬牙切齿，直呼苏宇祥的名字，仿佛他是自己最厌恶憎恨的仇敌。然而她脸上的表情除了有无休止的痛恨之外，有的最多的还是脆弱。

　　她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三个人，已经被他一一毁去，早在知道事情真相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把他当成父亲了。她恨他，看到他的每一刻，都想让他去死！ 这么多年的伪装，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然而，可笑的是，他比她伪装地更深的一个人，居然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有发现她对他的恨意。

　　于伯看着苏慕雪的表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遮住了她的双眼。将她再次带入怀中，单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小姐，这样的眼神不适合你。你不要被这世间的污浊沾染了双眸，不然老爷、大小姐在天有灵，都不愿意看到的。”

　　苏慕雪听罢，哽住喉，闭住眼，努力咽下空中的酸涩。等待着眼上的手撤离，才缓缓睁开双眼。她的眼眸之中，又恢复了一贯的澄澈干净。

　　于伯望见她这个模样，又是亲切地笑了。

　　“于伯，将我们之前的计划提前吧，早点让他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之中。”苏慕雪静静地看着斜下方的某一处，口中淡淡地说。

　　沉吟了片刻，于伯再次叹了一口气。

　　“好的，小姐。”他们早就在苏慕雪毕业之后，就已经慢慢地开始实施让苏宇祥倾倒的计划。

　　他们原定计划是，先抛出他恐惧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渗入他的内心，同时让他感受着身边所有本来就不属于他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消失破碎，而他却束手无策的绝望。最后，再给他临门一脚，将他做过的罪行公诸于世。

　　计划说出来很轻易，但是撼动他这么一个人物却他们花费了多年的功夫才能够积蓄起来的力量。

　　如今，小姐说要加快速度，那必定会改变其中的很多部署。然，既已开始实施，加速也不是难事。

　　“另外，于伯，我需要一些人手。有些事情，已经开始出现苗头了。”

　　于伯听了她的话大惊，几乎在她一出口，他就已经猜到了。

　　“小姐，你不要和大小姐一样，为了一个男人倾尽了所有，最后，却造下了无法收回的孽果！”他紧盯着苏慕雪，话语之中甚至带着恳求。

　　于伯的哀恸乞求让她的眸子瞬间一湿，咬住下唇闭上眼，随即又睁开。苏慕雪粲然一笑，眼眸之间的光芒犹盛。

　　“不，于伯，我很清醒。他是我愿意倾尽一生去守护的人，从我找到他开始，我所做的一切，我都愿意去承担后果。”

　　沉沉的静默环绕在两人之间，并不亮堂的屋子之中，只有一小束光芒从窗前射入屋内，打出一处光斑。

　　于伯默默地走到内堂，拿出纸笔，写下了一个号码，看着面前的女孩，悠悠地叹了口气，将纸条递给了她。

　　他早在五年前，她央求着他调查那起连环杀人案起，便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当然的小姐没有得到结果，就不知道这一次，她会得到什么结果……

　　于伯看着苏慕雪的身影慢慢地走出了大院，喟叹一声，将视线放在墙上的一张字画之上，心中竟无比悲凉。

　　他跟随老爷这么多年，看着大小姐的成长，改变，最终被一个男人迷惑了心，酿成了恶果。

　　之后在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他只能凭借微薄的力量慢慢积攒势力，躲在暗处默默地守护着小姐，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一步步地长大，长成自己熟悉的乖巧模样，那样的无忧无虑、天真善良、单纯无畏。见到她在如此健康幸福的环境之下成长，他甚至在那时都犹豫了，是否改变自己的初衷，不再去寻仇。毕竟，已经物是人非，而能够守住的人已经过着美满的生活。

　　然而，随后，事情却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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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慕雪从于伯那里出来，兜兜转转地，不知怎么地，又让车停在了之前的天桥处。

　　夜色渐沉，城市中的灯火都一一闪亮起来。

　　她看着岸边的万家灯火，心头却是一阵阵地落寞，其中没有一盏灯是为她而点亮的。

　　忽然，放在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她拿起，看到来电显示，心里面一跳，却没有立马接起电话。

　　长久的响铃之后，手指才轻轻滑向了接听。

　　和着风声而来的，是他熟悉温柔的声音。

　　“慕雪，怎么了？之前手机没拿在身上，没有接到你的电话。”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霎那，苏慕雪的眼眶湿润了起来，再次将目光投向街边的灯火，她努力眨着眼睛，想要让眼中的潮意褪去。同时口中还装作平常地说着话。

　　“没事，我就是有点想司白哥了。”

　　手机之中，传来了他的轻笑，温和又舒适，“这不是才离开没多久吗过几天就去看你们。”他温润的声音缓缓吐出承诺。

　　“嗯，那司白哥一定要记得，要来看我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着重吐出了“我”，让徐司白听罢，立刻蹙了下眉头。

　　“好啦，我在外面呢，不和司白哥聊了。”咽下喉中的哽咽，苏慕雪努力维持着轻快的语气说完。

　　静默片刻后，她才听到徐司白的声音：“好。”

　　挂断电话，苏慕雪眼中的泪水已经再也忍受不住了，她只能蹲下身子，将头埋在膝间，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孤独瘦削的身影在天桥上紧缩成一团，是那样的无助哀伤。然而路过的行人也只是偶尔几个才将自己的目光转向这一处，紧接着的，便是无意地挪开了视线。

　　挂断了苏慕雪的电话，徐司白站起身，走到窗前，打量着那几盆兰花。

　　静默沉思了良久后，他才又拿起电话，将电话拨给了白锦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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