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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同寝 下 ...

  •   直至出了宫,走在临安繁华的闹市,我仍然觉得眼前发花,心里一团乱麻绕来绕去:岳云他听过没听过这乱七八糟的流言?九郎才在宫中呆了多久就知晓了,岳云他----

      此刻想起他那句“官家以礼相待”,莫非是指我没在枕席之间对他动粗?我宽面条泪迎风飘扬----

      如今该怎么办?下死旨意不许众人乱嚼舌根?不行!这不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我----我----等等,凡事反着想,这能让男的女的都惧怕和皇帝赵构上床,能让我不受打扰专心守着岳云一个!而他以为----哈,我就不信了,我从今往后都对他像那一夜那般好,甚至更好,以事实来说话洗刷污点!

      边腹诽我边胡乱应着杨九郎的话,一不留神还差点撞着他。九郎毫不以为意,拍着手兴致勃勃指给我看道,“官家你瞧,真热闹!”

      此时震天锣鼓爆竹声响起。戴着傩面具,身披熊皮,挥舞法器的祭祀状人物,舞着跳着自一祠堂内跃出,身后跟了百余个不过十岁左右的少年,玄衣朱裳好不活泼。路人纷纷涌去,争相伸着脑袋胳膊,渴望让那巫师状的人用法器来触碰一下自己----最后跟着人流出来的,是一群也打扮得整齐,击鼓吹长笛的乐人。人流浩浩荡荡从南街往北走,小孩跳,大人笑,嘈杂喧闹无比。

      九郎是个爱热闹的,我却实在没心思“与民同乐”,好容易凑近了他耳边,大声道:你先尽兴去玩,朕在上回带你吃螃蟹的酒楼等你过来。“

      九郎眼珠一转,瞧见我身后跟了几个便衣的大内高手,便点点头,喜滋滋地往人群中挤去了。

      我无奈,又觉得清净称心,当即慢慢沿着人流相反方向往西街食肆走,到了那,家家户户门前贴了新对联悬挂了桃符,楼牌匾额红灯高照,地上一地红爆竹的残留纸屑,小二面上喜笑颜开,点头哈腰地迎我进了雅间。

      我随意点了些菜肴,就着茶慢慢吃。一盅未喝完,就听到窗外传来不寻常的动静,我想着或许是驱傩的人往这边来了也就没太在意。

      不一会,一近卫头目小心翼翼上楼来,低声奏道,官家,南街那边走了水,烧毁了几间民房,防火司的人已经去了。

      我大吃一惊,推开窗一看,隐隐瞧得南街一带天幕出现火光,楼下更络绎不绝地有惊慌失措的百姓,或背着孩子,或互相搀扶,一脸惊恐地从那方向跑来。

      我忙遣人去打探,又想起九郎安危,急得直跺脚。团团转了好半天,终于有了确切信儿。

      九郎被人背了回来,浑身烧得褴褛,脸熏得乌漆抹黑,湿淋淋哇哇直叫疼。见状我当即下令迅速回宫,找御医给他整治。

      一行人匆匆赶回福宁殿,安置九郎在偏殿后,我召人来细细询问。原来,爆竹引燃了一处屋顶茅草,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开来,惊得人群如被搅了的蚂蚁窝仓惶逃散----幸亏临安城中,每隔一千步左右就设有巡警铺,高处更有专人瞭望的望火台,不多久,五百驻兵就带着桶子、洒子、麻搭等物赶到了,及时维持次序疏散人群----统共约莫有十几人受了踩踏之伤,万幸无人死亡。

      我想起城中很多天井里都有专门的储水石头槽,为的就是消防专用,使火灾能很快控制住,顿时舒了一口气,饮下茶舒缓舒缓,皱眉又问道,“九郎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答曰,见义勇为。

      这孩子起初临危不乱,跳到高处大呼指挥人群勿乱勿挤,待防火司军士赶到后,他更是一并打水灭火,直至有间被引燃了的店铺里传来呛咳努力呼救声----九郎不由分说,从头到脚淋了一盆冷水,顶着外袍就往里面冲,片刻后背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跌跌撞撞出了火场。那妇人从头到脚都被九郎的衣物裹着,受伤到不重。

      我听得心头对那孩子涌起万般怜爱欣赏。立即再去偏殿瞧他:九郎横躺在床上,御医正小心翼翼给他清创上药----他胳膊上,腿上,脸上皮肤都被烧烫得起了红色白色的水疱。

      我瞧得触目惊心,九郎见我来了,龇牙咧嘴,几乎眼泪汪汪----气力精神尚可。

      我当场颁旨嘉奖他的英勇,更想叫人去他家乡接他父母家人来陪伴。

      九郎不顾疼痛,倒抽气忙阻止道,“别---别----官家,我娘见我这副模样一定掉眼泪,千万别----”

      我摸摸他烧得有些卷曲的头发,点头安慰道,那好,且等你身体恢复了,朕在京中给你修筑一个独立的宅院,让你能将父母家人都接来共叙天伦。

      九郎咧着嘴点头。

      御医取了用冰片当归没药等配制的丹药,以水化开一点点敷在他伤处上。我环顾一圈,令宫人将屋子里所有器皿用烈酒擦拭消毒。而九郎触身的所有织物,须滚水烧开后暴晒才能用,又命令御膳房没日没夜准备绿豆汤黑鱼汤鲫鱼汤牛乳果蔬汁液供给九郎补充体力营养。

      除夕之夜就在看护的忙乱中渡过。事后,我听御医启奏说杨九郎的伤势不算太重,只要小心得当调养护理,不日就会复原,心中这才放下大石。

      岳云次日回宫,听说了这一茬事儿,也十分赞赏杨九郎的举止,见我全神贯注凝望他不语,便问我怎么了。

      我自胸腔内长吁一声,走上前轻轻捧起他双手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朕只要瞧见你就觉得心中欢喜无可遏抑。”

      岳云微微一笑,转目坦然对我道,“官家离了我陪伴,也需时刻留心才对。昨夜之事我听来心有余悸,假如官家也在火场有个损伤怎么了得?”

      几句后,他就换了衣裳,跟着我一起去偏殿探望九郎。那孩子眼瞅见岳云,竟不像单独对着我时一般哼哼,反倒是拿出“战士”的坚毅范儿,一声不吭凭御医给他除痂换药。

      待到黑黝黝散发着苦涩药香的汤药呈上,我挥退御医,亲自搅了搅勺子,小心翼翼送到九郎唇边。

      他当着岳云还是要做坚强能吃苦状,一口一口缓缓咽下,明明苦得想皱脸又强行按捺,我瞧不过去,干脆让人取了蜜饯来。

      小心掂了一大块厚厚蜜渍白霜的桃脯,递到九郎唇边,“来,奖励的,小小咬一口,冲淡苦味。”

      杨九郎舔舔唇,啊呜一声,竟将桃脯全都咬下,还差点咬着我的拇指。

      岳云不声不响瞧着我们,最终我伺候汤药完毕,他就往床头椅上一坐,顺了九郎的期盼,与他讲从前在军中与金人作战的故事。

      我心里又好笑又心痛,转身放下药碗的当口,见御医小心翼翼捣鼓外敷丹药,便叮嘱道,“需要什么珍惜药材只管去库里取,九郎年纪还小,万不能落下一身狰狞疤痕----那也太难看了。”

      话音刚落,我眼角余光就瞅得,那边岳云转头飞速瞧了我一眼,又继续自顾自与九郎说话。

      我耐心坐回一旁等待,等啊等啊,岳云却似搜肠刮肚地安慰九郎,还把从我这听来的白蛇和西游记的故事又转述给他听。我等到最后忍不住了,提醒九郎该养伤休息岳云你也该----

      岳云抿抿唇,起身对我一施礼,恭敬道,“官家,今夜请让臣在此与九郎做个伴,臣愿彻夜看护九郎。”

      杨九郎倚着高枕,低低附和道,“官家----我也想听岳大哥说----他一说,我都不觉伤处疼。”

      受伤人的要求,我再拒绝就太不近人情。我见状只好叮嘱了他们几句,形影单之地回到正殿寝宫歇下不提。

      好容易捱到岳云再次进宫,我生怕他又被杨九郎给劫去一整晚,便抢先让九郎服药安稳睡下,如此岳云便不好再去瞧他。

      屏退伺候的一干人等,按着岳云在圈椅上坐定,喜滋滋从自己床头捧出一个匣子,献宝一般递给岳云。

      他垂眸缓缓打开一看,只见里面黑丝绒上,衬着一朵洁白无瑕的山茶花,和田白玉雕琢成怒放重重,连花瓣上的缕缕脉络都栩栩如生。

      我虔诚道,云儿,这便是朕对你的心。

      岳云面上露出一个短促地微笑,须臾又收敛。他捧起白茶花,转头又望了庭院中那株活色生香的植物一眼,淡淡道,“看上去像是真的。”

      哈?

      我随着他目光看去,温和道,“朕将你送的白山茶种在这,每日可见----你不在时,朕就像看见了云儿你一般。”

      他束手背后,将白茶花紧紧攒在掌心,“官家可是觉着我与这山茶花有些相像?”

      我略一思索,连连点头,“是,春寒料峭时茶花独独绽放,可谓英勇顽强,不屑与众花争奇斗艳,傲骨天成,心志皎皎无暇----可不像极了你吗?”

      岳云不见喜色,缓缓道,“官家也太美化我了。不说别的,无暇光洁一词,便离我十万八千里。”

      我观察局面,在心里揣摩他语气意思----忽然听得岳云又转换了话题,长叹一声感慨道,“官家,九郎来京之前,是家中幼子,掌上明珠。从未吃过如今这般苦头。”

      我轻轻点头附和。

      “这孩子舍己救人,不但极有胆识又心地善良,也不枉官家青眼相待。”

      ----难道是岳云见我待九郎好,有些吃味了?不会,他虽然对我有独占心思,却不是无理乱发作的性子,何况九郎这次该得疼爱----他自己不也撇下皇帝赵构,陪了九郎整宿吗?

      我心中盘算,试探道,“经此一事,朕也得了教训----要不带他微服出宫又放任他往热闹的地方挤,就不会有九郎受伤这么一桩事故了。”

      岳云点头,直视我道,“官家,敢问一句,若是我也受了这样的伤----”

      话未说完,我忙一口掩了他,不悦道,“不许胡说,你怎么会受伤?”

      他不语,目色竟带了一抹讥讽,“怎的不会?”

      我咬牙,急急忙忙道,“朕只知道,若是朕与你微服逛街,无论如何朕都不会和你分散了。而假如真的火势燎燃了屋舍,以你的性子,也一定会如同九郎一样去救人----但,朕不是不让你救,朕只会死死牢牢攒着你的手。你到哪里,朕就一定跟着。你就算冲进火场,也不能撇下朕。”

      言下之意,是我绝对不会让他这般涉险。一席话灌入岳云耳中,他低头瞧了瞧自己脚尖,恍惚眯了眯眼,突然起身,大方卸甲。

      我忙跟过去,帮忙将他腋窝后背系带解开,轻巧剥下一副甲胄,整整齐齐放在案上。

      岳云身上只余家常薄袍,他盯着内室,冲我道,官家,早些歇息如何?

      我欢喜点头,大着胆子拉起岳云的手,貌似如常习惯地,双双脱下鞋袜,上了床榻,我更小心地放下一层锦缎床幔,遮出个不被打搅的小天地。

      烛光被薄薄一笼一透,越发显得温馨。岳云抱膝坐在被中,五官仿佛更柔和了些,黑湛湛瞳仁专注瞅着我。

      我记得那可怕的谣言,早在心中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温软温柔更赛过平时,所以我极轻巧地抚上他臂膀,人随势缓缓凑近,自己的两片嘴唇,像抿着最温柔的春水一般,一心滋润他----吐气如兰,舌缠齿绕地吻了大半盏茶。

      岳云一定相当满意。我在他下颌上蹭了蹭,搂着他便要躺下,如常安睡----不妨岳云突然一个推攮,甩开我坐了起来。

      我不知其意。他却双颊绯红,喘息几口,“官家不与我宽衣吗?”

      什么什么?我呆呆怔怔,含混点头,脑子里转着想----脱了睡一起?肌肤相接睡一起?我能忍得住??

      动作都艰涩停滞,犹豫不决。

      可这落在岳云眼中,别有他意。他当场发作,一掌打开我的手,犀利盯着我,不善冷笑道,“官家说过,素来喜欢那些皮肤滑嫩的----定是不想瞧见我一身伤疤,狰狞不堪入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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