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市井生活日常》天沐云绯

13、初探春信坊（下）

　　大棚车是不能进坊市的，所以傍晚的时候，万晓柳和万书栩是在春信坊门口下的车，一路行来，万晓柳已然把春信坊大致的布局看在了眼底。

　　大安京城梁京是典型的坊市结构，整座城市中有三处规模庞大的市场，第一大市场相国寺市场位于城市中央，距离皇宫最近，也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方。第二个就是春信坊了，春信坊是梁京二十七坊中占地面积最大的一个坊市，并且历史悠久，经过长期的实践摸索，春信坊中店铺、街道的布局安排就是以万晓柳这个后世人的眼光看来，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了。至于梁京最后一个商业区，则是位于望西门的蛮夷坊，这个光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专门划分给外国人，也就是大安人眼中的蛮夷人做生意的。前身长这么大，还没有机会涉足蛮夷坊，所以万晓柳并不知道那里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万晓柳和万书栩从春信坊坊门走到万仲勇夫妇摆摊的丰熙街，只需要经过春信坊最繁华也最长的大中街就行了，大中街两旁鳞次节比的店铺，让万晓柳这个自认见多识广的现代人都差点看花了眼。在前身的记忆中，梁京被这个世界的游学者们誉为万国之都，梁京人也以此为豪。万晓柳以前总想着，什么万国之都啊，一个古代王朝的行政中心，怎么着也比不上现代大都市吧。直到亲眼见识了春信坊大中街的繁华景色，万晓柳才不得不承认，她居然也犯了夜郎自大的毛病。

　　大中街的匆匆一瞥，使得万晓柳对梁京的繁华程度有了全新的认识，穿过大中街左拐前行一百米，就是丰熙街了，在万晓柳看来，这丰熙街根本就是古代版的美食一条街嘛。并且，比起万晓柳曾经见过的现代美食街来说，丰熙街的规模更大，也更名副其实。在丰熙街，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都能找到符合他们身份的酒楼或者食摊子，真可谓是个雅俗共赏的好去处啊。万仲勇夫妇的汤圆摊子自然是摆在街尾小食铺子那一区的，万书栩来往了那么多次，旁的地方也不敢说，只是逛一逛丰熙街的话，他自认还是能带好万晓柳的，于是兄妹俩手牵着手，一路从街尾逛了起来。

　　万晓柳乖乖的跟在万书栩身边，每逢万书栩问及要不要买这买那的时候，万晓柳都摇头拒绝了万书栩的好意，她很清楚自家的经济状况，虽然说现在比她刚穿来的时候有了很大的改善，但也仅止于每天都能吃饱饭而已。并且，家里还欠了一大堆外债，现在汤圆摊子每天固然比以前赚的多多了，但是万仲勇夫妇手中并没有多少余钱，所以说，她的发家大计任重而道远，万里长征只不过走出了第一步罢了。

　　看到小妹如此懂事，妹控之魂彻底燃烧起来的万书栩还是强硬的给万晓柳买了一支冰糖葫芦吃着玩。家里的情况，万书栩比万晓柳更清楚，但是万书栩的想法和万仲勇是一样的，再苦再穷，只要有能力，他必定会给家人最好的。冰糖葫芦物美价廉，用来哄孩子再好不过了，只可惜，被哄的那个却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小孩，那啥，她不吃冰糖葫芦很久了。虽然如此，不忍拒绝自家亲亲兄长好意的万晓柳还是欢欢喜喜的接过了冰糖葫芦，一口咬下去，酸甜交融的好味道，却让万晓柳忍不住享受的眯起了眼：你还别说，这古代纯天然无污染的东西，味道就是正，相比记忆中的味道，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呢。

　　万书栩自然把万晓柳前后的表情变化看在了眼中，并且乐在心底：哈，自家五丫有幸得了娘娘点化，好像一下子就变的懂事了，但是，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这不，一支冰糖葫芦不就露了馅了吗？

　　兄妹俩的心思可谓南辕北辙，面上却一个比一个笑的欢，使得路过的人们都忍不住对这二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抱以善意的一笑。万晓柳大致估算了一下，丰熙街呈东西走向，全长约一千米，东起大中街，西临菜市场，就算是在最热闹的春信坊之中，也属于黄金地段之列，所以即使是西边租子最低的小食铺子区，一月的租金也是很可观的，也难怪之前便宜爹娘一直没能狠得下心过来摆摊了。反正小食铺子区，现在好歹也算自家地盘了，万晓柳便没有急着视察，得了春樱娘的允许后，万晓柳先拉着万书栩跑到了高中低档洒楼、食馆林立的东区转悠起来。

　　主要面向贩夫走卒的食馆茶座还好，万晓柳兄妹虽说衣着破旧，不过浆洗的很干净，并且两人嘴巴也甜，两个小孩子更不会是来闹事的，所以万晓柳顺利的把丰熙街上所有的食馆茶座都转了个遍，结论：总的来说，这大安朝的食物种类比万晓柳想像的要丰富的多，以后她家若是要继续做吃食生意，恐怕不是她之前想的那般容易。可惜的是，万晓柳的市场调查之旅在进行到高档酒楼食肆之时，遭遇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大安朝可不比人人生而平等（并不是）的现代社会，它可是个阶级分别的封建社会，士农工商，大安朝商人的地位虽然不像中国古代那般低下，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酒楼食肆的顾客大多来自士族，店里的小二哪里敢让二个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小娃娃进去啊，万一惹恼了脾气不好的客人，自己的饭碗还要不要了？最终，万晓柳只能无奈的对着这些建造的金碧辉煌的酒店望而兴叹，被万书栩强硬的拉回了西区。

　　一开始，万晓柳走进食馆茶座晃悠的时候，万书栩已经被她大胆的行为吓了一跳，好在食馆茶座的老板比较和气，才没有闹出什么事来。没想到，之后万晓柳还不满足，居然妄想跑进酒楼食肆一开眼界，可把万书栩吓的够呛，若非万晓柳还算知进退，没有因为别人不让进就耍赖闹腾，否则万书栩觉得他就是有十颗心脏也经不起万晓柳这般折腾啊。

　　回去西区的路上，万书栩终是忍不住开口训斥了万晓柳几句，今天是他们运气好，若是走了背运，他们俩都不知道有没有得命回来。其实万晓柳在遭到第一个伙计驱赶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太过想当然了，穿过来有大半月了，她还是没有彻底适应现在的身份，虽然她在家中被一家人捧在手心里呵宠着，可出了家门，她一小商贩的闺女罢了，谁会把她当回事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万晓柳不是那种不知死活的人，认识到错误之后，低着头，万书栩说一句，她应一声，乖巧的很，弄的万书栩到最后都不忍心说道她了。

　　“唉，好了，好了，你明白就好，以后切不可再犯了，知道吗？”最终，万书栩小大人般的叹了口气道。

　　“嗯嗯，我知道了，三哥。”万晓柳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士农工商，自家这社会地位实在是太低了，看来她得抓紧赚钱大计，早日把家里一大一小两个男娃送进学堂才是。好在这大安朝对于商人的限制并没有古代中国那么的严苛，至少商人的子女还是可以考科举的，只要孩子本身不是商籍即可。

　　得了万晓柳保证的万书栩总算松了口气，加快脚步，兄妹俩很快就回到了西区，踏进人声鼎沸的小食铺子区，万晓柳一眼就可以看到不远处便宜爹娘忙碌的身影。说起来，自家运气真不错，这丰熙街的铺位可不是天天都有的，那日万仲勇夫妇第一天过来就租到了合适的铺位，也难怪夫妇俩后来整整念叨了三天的娘娘保佑了。

　　抬眼就能看到爹娘，兄妹俩的心显的格外踏实，万晓柳开始有心情认真考察小食铺市场了。小食铺子区，占地面积还不到酒楼食馆区的一半，但却满满当当的挤着五六十个各色小食摊子，万晓柳就是草草浏览一遍，一圈走下来一个多时辰就过去出了，等兄妹俩回到自家汤圆摊子时，万仲勇夫妇已经在准备收摊了。

　　“回来啦，五丫逛的开心吗？”春樱笑着问道，手里则忙着搅活杂面糊糊。

　　“嗯，开心。”万晓柳脆生生应道。

　　二个济慈院的孤儿眼巴巴的守在春樱面前等待杂面糊糊出锅，万晓柳和他们站的很近，近到都能清楚的听到他们肚中发出的腹鸣声了。唉，没娘的孩子像根草，没爹没娘的孩子更可怜哪。这一刻，万晓柳十分庆幸，老天还是厚待她的，虽然新家经济拮据了点，但她有疼爱她的双亲和兄姐，还有一个软萌贴心的弟弟，比起济慈院的孩子来说，她真的幸福太多了。望着二个孤儿远去的身影，万晓柳暗暗发誓，她一定会尽己所能，让小家越过越红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