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灯映雪》素手鸣锋嘀

6、尾声

　　燕代永远忘不了那个雨后的黄昏，沉钟敲响铃梵之音，夕阳流连往复像顽皮的小孩忽然长出了尾巴。燕代走在小路上心咚咚跳着，摸摸胸口，还好，那东西还稳稳放在怀里。她看见她站在那里，风中飞散的发丝在金色的余晖中舞蹈，用手打个胜利的手势，忽然对这个陌生的人生出亲切和感激来，刚才发生的一切如早有预示般让她安然。
　　就在两个时辰前，她走在这条去当值的路上，因为换了班很高兴，在转角处突然撞见了一名宫女，只一眼，燕代断定她不是宫里的，她是迷人而危险的。她的表情有着在宫里呆久的人所没有的灵气，步态轻盈有力，深黑的眸子有螺旋的波纹。
　　一只猫，警觉而孤独，燕代忽然有这样的错觉，决定不去惊动她，但她却先停下拦住去路：“请问，往文书阁怎么走？我是刚入宫的，路不太熟。”
　　燕代一只手抚了一下发髻，看来随意而慵懒，像是不经意地思索：“来，你过来我告诉你。”她另一只手拉过那宫女的袖子，用小擒拿手一别然后很快的拔下发簪划了个圆抵在那女子的脖颈上：“你不是宫里的。”
　　那女孩子并不惊慌，很无辜的眨眨眼。
　　燕代看到她眼底的一抹杀气，镇静地说：“我们来做笔交易吧。我知道你想要某种东西，我可以帮你。我是文书阁的，知道那里的机关设计。我们合作，如果成功你带我出宫。”
　　那女孩子眼睛翻了翻：“成交。”
　　燕代把簪子从她脖子上移开，却被那女孩一把折过手腕，手一松簪子也掉了，耳边响起格格的笑声:“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若不是变起仓猝是制不住我的，不怕我杀了你。”
　　“我在打个赌，选择相信你。”燕代忍着手腕的痛说。
　　想不到一切都顺利的出奇，燕代盗出了女子指定的机密。
　　一个时辰后，燕代如愿离开了铜庆宫，来接应的车夫是个四十多岁的寻常乡下汉子，两人上了车，那女孩子对燕代说：“琮王的地界很大，我们得赶快出了艾州向东到并州，那里是公孙昭的势力范围，就安全了。”
　　“东西拿到了？”乡下汉子插口问，扬了扬手中的鞭子，没等落下就见寒光一闪，那汉子头一歪栽下马车，那女孩起身跳到马车辕上揽过缰绳，若无其事地道：“我叫本生，你呢？”
　　燕代吓了一下忘了答话，本生继续道：“这人是头儿派来杀我的，你看他鞭鞘油得发亮是使了毒的。我虽然是个杀手，也不会胡乱杀人，你别怕。”
　　燕代“嗯”了一声，说了自己的名字留心看沿路的风景，本生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说着话：“你一个宫女怎么会武功，我都没防备，可以告诉我吗？”
　　“我出生在一个大家族，我娘身份低微，所以常常被人欺负，我看到哥哥们请师傅教功夫就留心偷学了点，想学些本领可以保护我娘。”燕代讲起尘封的往事，那一点小小的心愿，听来似乎已经很遥远和可笑了。
　　“那你……保护好你娘了吗？”
　　“没有，长大后才发现，有些事不是会武功就可以改变的。”燕代苦笑着，决定最后一次放任自己沉溺于往事的回忆，有些事你永远无力改变，有些事远比你想象的复杂。
　　“那么，你为什么冒生命危险也要离开？”
　　为什么？或许有很多理由，或许有一个理由就够了。
　　因为阿济的事让我明白应该为自己努力一回，因为一点可怜的对信念的执着，还因为，燕代闭上眼轻轻说出压在心头沉甸甸的话：“我娘，她不希望我走她的老路。”
　　冒着生命危险替她打开后门的娘曾经这样劝说怕连累娘不肯出逃的燕代：“娘叫你走，不必留恋。娘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在于你，不管娘是否还在，只有你走，你的、我的希望还在。不要走我的路，孩子。”
　　娘，放心吧，我会走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