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融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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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大兄弟，你这是怎么的了？”叶屠眼看着骑在驴背上的灰发老乞丐身体不稳，想要伸手去扶已经太迟，眼看着对方栽倒在地，连忙蹲下身子，扶着老乞丐的胳膊想往上提时，才发现这看上去瘦骨嶙峋的老者比他想象的要重的多，这把老骨头还挺瓷实。
身子半蹲的叶屠和当初小毛做的一样，轻轻拨开灰发老者脸上的长发，刚想看看对方的面色，不瞧还好，一瞧见鹰奴的脸时，立刻整个人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的个老天爷，闺女小毛的话居然一丝不差，这五官怎么看怎么都不对头，一辈子都没见过的脸。
颤抖着手，叶屠将手慢慢伸到鹰奴的胸前，果然有一双鞋垫子，还真的让自己遇到了帮小毛吸去手上的毒，救了小毛的那个灰发大叔。装着胆子叶屠又仔细看了看地上人的面孔，除了一头灰发，这根本就不是一个老者，而是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此刻碰过鹰奴身体的叶屠虽然还是有些怕这灰发怪脸的大叔，不，青年，可是这男子此刻发烧发烫的身体至少证明了他是个人，而不是鬼或妖怪，至少在叶屠的认知里，这两样“邪祟”都是不会生病的。
既然是人，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何况还是对闺女小毛有恩的人。挽起袖子，叶屠将手再次伸向地上昏迷不醒的鹰奴，扶了半天才把人扶着半坐起来，已经是一头大汗的叶屠抬头向四周看了看，想找个搭手的人。
此刻夕阳已经落下，天渐渐黑下来的道路上行人本来就没有白天多，再一看到地上的是个脏兮兮要饭样子的老人，路人都装作没有看见，匆匆从叶屠的身旁走过，正在叶屠一筹莫展，不知道怎么办时，就看到悦来客栈的阿饼急匆匆地朝着他的方向跑来。
“阿饼，快快快，帮我把人扶到驴背上去。”
从尤掌柜那里得知爹又去清虚观的小毛等到快黄昏的时候还没见爹的影子，不由有些着急，担心是不是鲁阿光又惹事，刚打算出去看看，却被蜻蜓死死地拉住了，
“少夫人，这次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出去了，明儿黄昏老耿爷就要接咱们回去，你可不能再有什么事。”
“我不能有事，可我爹也不能啊。”焦急的小毛轻轻拉住蜻蜓的手，“我就去城门口看看，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小毛啊，还是听蜻蜓姑娘的话，”在一旁的尤掌柜媳妇也开了口，“也许你爹这就到门口了，你先不要着急。”
从外面来到后面的尤掌柜听到几人的对话，立刻安慰小毛道，
“放心吧，我已经让阿饼出去看看了，你爹不会有事的，你就安心在自己屋子里等消息。”
小毛拗不过三个人的请求，只好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领了老板吩咐的阿饼，离开客栈就往城门的方向一路跑来，远远看到一条驴子，立刻想到叶掌柜的是骑驴子回来，定睛一看，就见果然没看错，叶屠蹲在地上正在向四处张望，立刻迎了上去。
“叶掌柜的，这人是谁啊？”阿饼听叶屠的话，一左一右扶着鹰奴的胳膊，将他横放到驴背上后，禁不住好奇地看着叶屠问道，只是把到口的”老乞丐”三个字改成了“人”。
“他？一言难尽。”听了阿饼的问题，叶屠到有些犯愁如何处理这个驴背上的灰发青年，这要是把人拉到客栈，给小尤子他们添麻烦不说，这年轻人怪异的长相事先没有人像他一样从小毛嘴里听到过，这乍一看还不都吓出病来，如果把尤掌柜媳妇肚里的孩子惊到，还不大罪过。低头寻思了一下，叶屠索性就牵着驴子朝自己的肉铺方向走去，
“阿饼，你先回去告诉我家小毛，还有尤掌柜夫妇，说我没事，去趟肉铺，等会就过去。”
一直在自己房间等的坐立不安的小毛，正在屋里转着圈子时，就听外面阿饼回来的声音，立刻走出了屋子，听了阿饼的话后，忍不住反问一句，
“你说我爹救了一个老乞丐。”
“是啊，我看着是个老乞丐，穿的破破烂烂的，头发都披散下来遮在脸上，要是大半夜在路上看到，怕要让人以为是鬼。”
听到“鬼”这个字的时候，小毛突然脑子里闪过爹把灰发大叔当成鬼的事，忍不住问道，
“这乞丐的头发是什么颜色的？”
“灰白吧，反正肯定不是黑色的。”
“蜻蜓，我去爹的肉铺一趟，”转过身，小毛从自己的行李里翻出当时出府时雪珊姐姐给她带的药，也不管哪个管用，哪个不管用，一股脑全包好拿起。
“少夫人～～”想要阻止的蜻蜓才开了口，就被小毛果断地打断，
“蜻蜓，你若是不放心，就跟我一起去。我想我爹救的不是普通乞丐，多半是那晚救了我姓名的灰发大叔，我必须去看看。”
“那好，我和你一起去。”蜻蜓到了此时只能点了点头，两个人出来和尤掌柜夫妇打了招呼，因为肉铺原本就离开悦来客栈不是很远，尤掌柜夫妇也就同意了，只是有些好奇，为何叶屠不把人带到客栈，而是去了肉铺。
“我看是叶掌柜的担心带个乞丐来我们客栈对生意不好。”只猜对了一半的阿饼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后，尤掌柜的夫妇也觉得有理地“噢”了一声。
“那，阿饼你再陪小毛他们过去，虽然不远，路上还是要当心。”
出了客栈，小毛加快了脚步，匆匆赶到爹的肉铺，就看到已经打烊的肉铺外，阿诚正放了一半的门板。
“阿诚，我爹在里面吧？”
“在，”看到一身男子打扮的小毛和蜻蜓，阿诚虽然事先也知道这事，可乍一看到小毛还是不由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干脆地回答话后，领着小毛几个进了铺子。
走进肉铺后面的房间，看到爹正站在在肉铺后那张供阿诚有时晚上不回去，临时睡的床的床边，而床上正仰面躺着一个如同阿饼说的，披头散发的老乞丐打扮的男子。借着屋里的烛光，小毛倒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
“灰发大叔？爹，你怎么会遇到的他？大叔这是怎么了？”
“怎么碰到的回头说，”看到小毛突然出现的叶屠也有些惊诧，但是也顾不得许多，指了指昏迷的鹰奴道，“他在发烧，”说着话的叶屠将一块已经弄湿的毛巾搭在了鹰奴的额头，
“我看得去找个大夫，不过，”
看出爹为难面色的小毛猜到是因为爹担心灰脸大叔的脸会吓到来看病的大夫，递上手里的小布包道，
“这些都是雪珊姐姐给我准备的万一在外得病的上好的药，要不先给大叔吃吃看？”
“好，如果不管用，明儿一大早再找大夫也不迟。”叶屠接过小毛手里的几个小药盒子看了看，
“可是吃哪一盒才是？”
“我记得姐姐说，”小毛拿起其中一个褐色的小盒子递给叶屠，“如果发烧将这个盒子里磨好的药粉对着水喝，就很能见效。”
“好，阿诚，去弄些水来。”
看着爹扶起灰发大叔的脖子，小心将拌好药粉的水慢慢灌进对方的嘴里，虽然不少沿着嘴角流到脖子上，但是也有一半进了灰发大叔的嘴里后，小毛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爹，现在怎么办？”
叶屠从床边站起身，拉着小毛到一边轻声道，
“你说的没错，这恩人长得是有些个古怪，好在爹听你说了，要不然可真要以为自己路上遇到了一个妖怪。还是尽量不要让别人看到他才是，怪吓人的。”
“可是大叔如果还是不好，不还是要找大夫？”小毛有些不安地瞧了一眼床上依然毫无动静的鹰奴，担心地抬头看着爹。
“刚喝了药，再瞧瞧。你先和蜻蜓，阿饼他们回客栈，告诉尤掌柜他们，今晚我就在肉铺休息了。人你别担心，我和阿诚在这守着，如果真的烧还是不退，我会让阿诚去找个大夫来的。”
“要不我也在这陪着？”
“不行，你还是回去。”毕竟床上的是个男子，还很年轻，叶屠立刻摇了摇头，“不放心的话，明早再来看看就是。”
看到爹如此坚持，小毛自然也不再坚持，带着蜻蜓随阿饼一起回了悦来客栈。
看到闺女离开后，叶屠让阿饼在外面卖肉的房间打个地铺将就一个晚上，而他自己拿着一把凳子坐在鹰奴的身边，靠着墙守着。守着守着，不由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然后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叶屠立刻睁开眼，就见躺在床上的鹰奴嘴里在哼哼着什么。叶屠立刻站起身，把脸贴到鹰奴的唇边，隐隐约约听到的字是“娘，娘....”
原来这灰发的年轻人不是哑巴，不过说话的强调怎么也怪怪的。叶屠伸出手放到鹰奴的额头，湿湿的，再一摸鹰奴的脖子，身上的衣服居然也湿了。心想，这慕容府的药还真的管用，烧这么快就退了。
怕身上湿透的这个青年再着凉，叶屠立刻走到门边叫了阿诚烧些温水来，很快阿诚拿着水桶进来，叶屠让阿诚出去，自己解开了鹰奴身上的衣服，取出他胸口的鞋垫，还有为数不多的碎银放在桌上的烛台边，当鹰奴彻底赤裸的上身露出在叶屠的面前时，看着鹰奴身上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各种伤疤，叶屠震撼了，这孩子是遭过多少罪啊。
小心拿了一块布，沁入水中，再拧干后，叶屠帮鹰奴擦起了身上的汗水。
鹰奴的梦里正在下冰冷的暴雨，他亡命地四处奔跑，躲过追逐他的野兽，突然冰雨停下，他看到前方升起一条七彩的桥，桥的那头，母亲正向他招着手，母亲的眼睛很亮，居然和他小时候看到的一样。母亲的眼睛好了！欣喜若狂的鹰奴叫着娘，奔向了桥面，可是当他上了桥，母亲却突然又不见了，他向四处张望着，寻找着娘的踪影，突然觉得身体沁在一股涌来的暖流里，浑身都暖暖的很舒服，立刻睁开了眼睛。
“哎呦，我的妈呀。”
听到响动，鹰奴立刻坐起了身，发现自己几乎□□地坐在一张床上，床边的地上，一个壮汉手里拿着一块布，正惊恐地盯着自己的眼睛。
认出是那个叫“小毛”少女的爹，鹰奴收起了眼里凶狠的目光，低下头摇晃着站了起来。
“你刚退了烧，别动，快坐下，”正在替鹰奴擦身的叶屠看到对方醒来，烛光下，望着自己眼里射出的凶狠的淡淡发绿的光时，吓的立刻瘫在了地上。当鹰奴收回目光，低头慢慢站起后，已经镇定下来的叶屠也从地上爬起，对鹰奴轻声说完话后，又冲着门口喊了起来，
“阿诚，去弄点喝的水来。”
接过阿诚手里的大碗，叶屠又重新关上门，把大碗递给鹰奴道，
“来，喝点水。”
迟疑了一下，鹰奴依然没有抬头，却接过了叶屠手里的碗，抬头将碗里的水咕咚咚一饮而尽。也不说谢谢，只是对着叶屠点了点头，将碗递还给了叶屠。
看出鹰奴打算要离开的叶屠刚想叫声“这位大叔，”想想对方明明是个年轻人，叶屠改了称呼道，
“这位后生，你先别急着走，外面天还黑，你就在这里安心住一晚，好好睡个觉，休息休息，明儿天亮，身子骨真的彻底没事了，再走也不迟。”说着话，从房间的一个柜子里拿出一件灰色的长袍，
“这衣服是我的，有时候在这干活，弄脏了衣服，就在这放一件备着穿的，不过一直都没用到，你先披上，你那件衣服太脏了，回头洗了再拿去。”
站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的鹰奴，终于抬起右手握成拳头，放在左胸前敲了敲胸口，对着叶屠点了下头后，接过叶屠手里的衣服，很快地就穿好了。虽然不懂鹰奴这么做什么意思的叶屠，猜测对方是表示感谢的意思，反正衣服已经穿好，于是笑了笑，
“不必客气，那我出去了，你快睡吧，有什么需要，你叫我就可以。“
提着水桶出门前，叶屠转过头，
“以后叫我叶屠叔就行。”
“叶屠叔，叶屠叔，.....”鹰奴和上次在林子里默念过小毛的名字一般，像是要将这个称呼刻进大脑，在心里也默念了几声“叶屠叔”，才躺倒睡了下去。
这一觉鹰奴睡的很深很沉，可以说是他成长以来，第一次四周没有随时要他命的野兽和人的安心的睡眠，直到闻到一股股淡淡清香的味道，他眼还未睁开，就习惯性地伸出了右手抓向前方。
“啊。”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闷哼的同时，鹰奴的眼睛立刻对上了那天在林子里的那个少女的脸，他立刻像是被火烫了一般，松开了手。
“咳咳，大叔，你的手劲好大。”一大早匆匆吃过早饭，想来看“救命恩人”灰发大叔病情如何的小毛和尤掌柜夫妇打了一声招呼，立刻带着蜻蜓就赶往爹开的肉铺。
“小毛，今天老耿爷就要接你回府了，你可别在肉铺待太久，看好了就回来。”
“知道了，尤嫂子，不会待久的。”
赶到肉铺的小毛从爹那里听到灰发大叔的烧已退，自然很是欢喜，让蜻蜓等在外面，和爹小心推开门进入鹰奴睡觉的房间，两人低头看了看，鹰奴正呼吸均匀地在睡觉。看到对方的额头还在渗着汗水，小毛就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巾帕刚想帮着鹰奴擦去头上的汗水，就觉得自己的脖子被一双大手掐住，差点喘不过气来。
看了看闺女脖子上有些发青的淤痕，叶屠有些不快地怒目瞪着已经从床上站起的鹰奴，刚想骂一句，“你怎么乱掐人脖子，” 可当看到鹰奴绿色的眼里的恐慌，显然很担心的样子，知道对方也不是故意的，于是稍微放低了声音道，
“你这乱掐人脖子的毛病可得改改，万一掐死人，可是要吃官司送命的，你知道嘛？”
“爹，我没事。”看到鹰奴不安地低下头的小毛，刚想安慰一下对方不用太自责，就听门口有人在大喊，
“小辣椒，我看到你了。”叶屠父女正在纳闷这是谁在叫，就见蜻蜓慌慌张张跑过来，
“少夫人，不好了，管家的少爷带着人堵在了门口，说要抓奸。”
“那个管家的胖子？他不是好些天不来了？”叶屠不由纳闷地望着蜻蜓，“怎么又还魂了？”
“他一定是又犯病了。”听到管德多出现的小毛，立刻来了火气，“爹，走，我们出去骂他。”
望着小毛和叶屠跟着蜻蜓离开的背影消失后，鹰奴从地上小心地捡起小毛被他抓住脖子后掉在地上的巾帕，看了看桌上摆放整齐的鞋垫和碎银，只拿起鞋垫和巾帕一起塞进了胸口的口袋后，打开这间屋子唯一的一扇窗，将头发重新披散下后，头也不回，纵身毫无声息地跳出了窗外。
作者有话说
第176章 融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