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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往事不堪,锦桢没有回忆往事的习惯。
      可此时她不禁被楚楚一句无心之语问得走了神。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上了这条与冰人为敌的路的?细细想来,似乎是从认识包由轩那一夜开始,万事就有了伏笔。
      当年年未及笄,凭着一腔孤勇和激愤,收拾了一个包袱就离家北上,走至宣州,在一家酒楼里认识了喝得半醉的包由轩。
      一个穷小子与富家女两情相悦,女方爹娘却不顾女儿意愿硬要将她许配给门当户对人家的故事,让初生牛犊的锦桢豪气大发,一句“我帮你”引出了后来种种。
      后来她果真与包由轩联手,设计破了两家的联姻,还让他拐走了一个媳妇,如今儿子都生下来了。
      那是锦桢第一次干这种坏人亲事的事,当时没想过日后会以此为生,自然也没朝包由轩收费,可如今怎么想,这都算是她职业生涯中的第一步。
      那时老包打趣她:“没想到你看起来纯良无害,竟挺有天赋的。”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什么天赋?使计拆散姻缘的天赋?
      后来三人在汾阳落了脚,满城中锦桢只与他们夫妇二人相熟,颇有些相依为命相互扶持的感觉。包由轩脑子活络,又踏实能干,慢慢攒钱攒人脉,想开间自己的酒楼。与此同时他也没忘了照拂锦桢,后来又问她:“你真不打算考虑我的建议?在宣州那一次,你干得就挺好的,换个地方一定也可以。”
      “这不一样。在宣州我是打抱不平,助人为乐,现在要我把这种事当生意做,我做不来……何况,我从来只听闻有冰人这一行当,就没听过有破冰人这一说的。”锦桢连连摇头。
      “没人做过的事才值得做,大街上这么多开茶肆开布庄卖糖葫芦的,你现在要插一脚也迟了。而破冰人呢,从来没人干过,所以你可以招揽全城的生意……”
      “哪有人会专门花钱找人破坏自己的亲事啊!”
      包由轩笑了两声,说道:“可多了。酒楼里客人来来往往,我就不止一次听过那些富家子抱怨,说自己爹娘安排的亲事不合心意,他们宁愿眠花宿柳也不愿归家。你说,这个时候有人愿意帮他们一把,他们能不舍得花钱么?”
      慢慢的锦桢就被说动了,她也不能坐吃山空,从家里带出来的银票和首饰不足以让她安度余生,独在异乡没有钱财傍身简直是寸步难行。
      无名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开张了。
      一开七年,顺风顺水。
      锦桢脸皮没厚到认为自己是在“助有情人终成眷属”,她苦笑一声:“不过是做生意罢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楚楚看着锦桢神情似有些落寞,垂头思索着什么,片刻后抬起头来,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阵气势汹汹的气场吸引得转过了头,同时望向门口的,还有另外三人。
      来者一共三人,是一对中年夫妇和一名年轻男子,看衣着应当是小富之家,衣料比不得付姿身上的华贵,却也出自名家布庄。
      当先的中年夫妇明显来者不善,脸上带着恼怒的戾气,一触即发。他们二人共撑一把油伞,各有一边胳膊被淋湿了,衣裳下摆也滴着水。鞋底污脏,不顾在门槛外用铺在地上的麻布蹭干净些就踏了进来,在木地板上留下一串脏鞋印。
      锦桢看得不由皱眉。
      孙夫人甫一进屋,视线就环屋扫了一圈,一下便看见盘腿围坐在地上的那四人。她又仔细看了一会儿,紧跟着三步并作两步朝锦桢这方走来,手指伸长一指,底气十足地骂道:“你们这种烂了心肝的黑店!天打雷劈的女人!”
      四人同时被骂得一懵,都没反应过来回嘴。
      一时间无名铺内只余孙夫人起伏得厉害的心跳声,孙老爷明显不虞的冷哼声,以及跟在爹娘身后而来的孙宝福的脚步声。
      锦桢也不是头一回被人上门找麻烦了,只是如此直率粗豪的骂法她还是头回听到,更重要的是,那中年夫人是指着付姿骂的。
      这四人哪里知道,孙夫人只知晓有这么一家坏人姻缘的店铺的存在,先前被派来打听的人又只见着了以二掌柜身份自居、不在乎抛头露面的付姿,压根儿不知道还有一个常年戴面具、近来又极少露面的锦桢,是以孙夫人只当付姿就是无名铺的主事人、坏了她儿子亲事的罪魁祸首,自然主要把气都冲她发。
      黄盈首先反应过来,倏地站直了身,一掌拍开了孙夫人快戳到付姿鼻尖的食指,毫不示弱地回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他比孙夫人高了一头有余,孙夫人仰视起他,气势不觉就短了三分,只是这口气她怎么憋得下去,手是放下了,目光仍旧恶狠狠地盯着付姿,“我今日来,就是向你讨一个说法!你们凭什么去赵老爷家乱嚼舌根,说我儿子已经与林珠儿私定终身?林家是给了你们多少钱,让你们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在这么一连串夸张用词的修饰下,锦桢多少明白了,知道这三人不只是认错了人,约莫连地方都找错了。
      她对面前这一家三口毫无印象,林珠儿、赵老爷的名号更是陌生得很,她确定自己没接过与他们有关的生意。
      锦桢对他们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上门骂人的行为很是反感,当下也不再客气,清冷的眼神直望进孙夫人眼底,盯得她起了鸡皮疙瘩有所收敛后,锦桢才淡漠地说道:“这位夫人,你方才说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你说的那些事我也没做过,谁有空管你儿子与谁私定终身啊。”
      孙老爷想来也知道泼妇骂街不好看,所以此前虽生气,也只是站在自己夫人身旁壮势,并不开腔。此刻他听锦桢不认账,也忍不住了,上前了半步,“你别以为不承认就行了,我们都查清楚了。林铁牛癔症发作,想让他妹妹赖上我儿子,他就找了城中有名的专会坏人姻缘的无名铺老板,让她弄砸了我们孙家与赵家的亲事——你说吧,这就是无名铺吧,没个招牌字号的,整条柳街上就你们这一家。”
      锦桢抓住了事情的关键,只问了一句:“林铁牛又是谁?”
      孙老爷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气音,像是在不屑锦桢的装疯卖傻,“林铁牛是我农庄的佣工,也是林珠儿的哥哥,他想借着妹妹攀上高枝,当我儿子的大舅子,想得倒美!”
      “既然是佣工,想必工钱不高吧。二位出去打听打听,我的规矩是接一单生意收一锭金元宝,依你们看,林铁牛可付得起?”
      “金…金元宝?”孙夫人失声道。
      是的,金元宝。
      这还得感谢包由轩。当年开店之初,将收费标准定高一些是他的主意。一来收费高昂就先划定了会来找锦桢帮忙的都是家中富裕之人,这样的人少,也就降低了锦桢暴露身份的几率。二来出得起钱的人多是有头有脸的,最要面子,互相之间退了亲也不好大肆宣扬,锦桢也因此少了许多麻烦。
      如若锦桢不加挑选,谁的生意都接,怕是早就不得安宁了。
      夫妻二人倏地住口了,面面相觑。这件事根本不稍多想,因为林铁牛不吃不喝一辈子都存不下一锭金元宝。
      付姿这才弄清楚,原来绕了这么一大圈,自己还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原来是一场乌龙啊。她没好气地说道:“你们有没搞错啊,事情都不弄清楚就跑过来。”
      孙宝福这才连忙走上前,边拉住了自己爹娘,示意他们不要冲动,边朝四人拱了拱手,谦和地说:“实在是万分抱歉,此事是我们做得不妥,失了分寸。”
      他的言行举止相比孙家夫妇来说有礼许多,脸上也挂着歉意的微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锦桢一时倒也不好太过得理不饶人,只是依旧不想搭理他们一家。
      孙宝福也不以为忤,继续说道:“我们家与赵家算是门当户对,双方都对结亲一事甚是满意,可哪知会发生这种事……林铁牛兄妹俩都是我家的佣人,我对下人好一点也没错吧,都是爹生娘养的,何必将他们当畜生使呢。哪知林珠儿就因我素来对她和颜悦色,竟误以为我喜欢她,她还一厢情愿地以为我要娶赵小姐是被逼的,于是同林铁牛哭诉,林铁牛就……花钱找人搞破坏了。”
      说到这,孙宝福小心翼翼地觑了锦桢一眼,他直觉锦桢才是这里有绝对话语权的人。
      锦桢冷冷冰冰地将他的试探堵了回去。
      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林铁牛说得很清楚,他说替他办事的人自称是城中柳街西向无名铺的老板……他说得如此笃定,我与家父家母这才冒昧上门。”
      锦桢算是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归根结底他还是不十分相信锦桢与这件事无关,想要锦桢自证清白。
      “自称?”锦桢语含讥诮,“那人自称是无名铺老板林铁牛就信了?林铁牛说什么你们就信了?我还自称王母娘娘呢。想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你们就盯紧了自己家的佣人,从他那儿找突破口——慢走不送。”
      锦桢送客的态度摆得明显,孙家三人此时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又胡乱扯了几句话就灰溜溜地走了。
      看着三道人影消失在门口,锦桢无力地叹了口气——
      这叫什么事儿啊?
      自古只听说有人冒充状元、钦差、花魁的,如今这世道,一个分外讨人嫌的破冰人的臭名号也有人要冒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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