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良相》蜜糖琥珀

46、第四十六章

　　“弥烛姐姐，好歹吃点东西吧。”斑蝥把一碗刚熬好的玉黍粥外加一块烘烤的香喷喷的黄糕端到弥烛跟前。
　　弥烛茫然地摇摇头，眼睛依然紧盯着面前灶台竹篮里的雪迢。那偌大的竹篮被姜黄扯了厚厚的稻草铺在里面，雪迢微闭着眼睛躺在竹篮中间，越发显得渺小。灶台上传来的温度让它能保持体温，偶尔它会轻哼一声，像极了一个受伤的孩子。
　　斑蝥见弥烛这幅样子，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不远处的饭桌跟前。
　　九公子几人正在饭桌前围坐着准备开饭，因了弥烛显而易见的悲伤，他们说话都刻意压低了声音。
　　“这么说，他们两人是半夜时分离开的？”九公子问道。
　　老姜点点头：“是三更天的时候，雪已经下的没过脚面了。”
　　老姜天生大嗓门，及时压低了声音也比别人说话的声音大很多，他说话的时候一直被斑蝥示意小声一些，再小声一些。
　　“如何走的这般悄无声息？”九公子嘟囔道。
　　“九公子你昨天定是累了吧？”斑蝥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他话刚说出口，就被白果瞪了一眼，可斑蝥却偏偏没有注意到。
　　九公子微微一怔：“为何要这么问？”
　　“你一定是乏了，累了，于是睡的沉了，所以云起和那沁儿姑娘离开的时候，你都没有察觉，所以才会觉得他们走的悄无声息的。”斑蝥解释道。
　　听斑蝥这么说，九公子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岔开话题：“那他们有没有说明为何要匆匆忙忙的半夜离开？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白果点点头：“据这位云起公子说，是见雪下的大了，怕阻了去路，耽误了行程，只得连夜赶路了。”
　　“没说要去哪里？”
　　“没有，我们也不好多问。”白果道。
　　“我敢打包票，他们二人肯定是去那灵厌族人的神秘聚居地。”姜黄拍着胸脯道。
　　“那云起公子说的还真准，话说这雪，确是一夜未息，我们若是赶路定也会受到影响。”斑蝥看了一眼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转头向九公子道。
　　“雪迢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九公子又问。
　　“雪迢是今早我来马厩添饲料的时候，在马厩门口发现的。”姜黄说，“当时我还以为它已经……”说这话的时候，他悄悄看了一眼几步开外仍然目不转睛看着雪迢的弥烛道。
　　“还好发现的及时，白大哥又给拿来了凤凝露。”斑蝥补充道。
　　“那只箭查过了吗？可有什么标记？”九公子问道。
　　白果摇摇头：“箭上并无任何标记，是坊间常见的羽箭，并不出奇。”
　　“箭上可有涂毒？”九公子又问。
　　“万幸没有。”白果道。
　　听到这个回答，九公子沉默起来，眉头紧锁。半晌，他沉吟道：“据我所知，灵厌族人是九州国唯一把用毒视作大忌的族群。”
　　“难道是云起和沁儿伤害了雪迢？”斑蝥瞪大了双眼。
　　“可是昨夜他们离开的时候，从马厩牵马到出门上路，并未看到雪迢的身影啊。”姜黄也很是不解。
　　“即便是这样的话，他们伤害雪迢的动机何在呢？”白果也沉吟道。
　　“好啦，我只是说了我知道，并不代表着雪迢就是云起二人所伤。”九公子见众人的思路都被自己带了过来，赶紧缓和了脸上的表情，对大家说道。
　　“我就说，沁儿姑娘看上去温柔又善良，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姜黄赶忙松了一口气说道。
　　听他这么说，斑蝥朝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哪知姜黄却浑然不觉，一说起沁儿姑娘便一副心驰神往的样子。
　　“弥烛姑娘，还未食饭菜呢。”白果朝弥烛的方向努努嘴，对九公子说道。
　　“若是这样，只能一会儿给她熬药的时候加一点薯蓣吧。”九公子道。
　　白果点点头，起身去熬药。
　　姜黄和斑蝥开始收拾起餐桌上的餐具来。
　　九公子来到弥烛身边的灶台一角，俯身捡起那只占着雪迢鲜血的断箭，并未安慰弥烛，也没有再劝她吃饭，就冒着漫天的风雪回去正屋了。

　　“这雪再这样下个不停的话，我会不会被困在这里啊？”
　　收拾完厨房，斑蝥走出厨房，对正站在门口望天的姜黄说道。
　　“这雪，看起来却是有点不对啊，你哥我有多少年没有见过涯河畔下过这么大的雪了。”姜黄喃喃道，他把目光从天上移到地上，看着落满白雪的玉石井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弥烛姑娘的药熬好了。你们谁去端给他？”白果走到他们身后问道。
　　“我……”斑蝥应道。
　　见白果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斑蝥又加了一句：“我去添一把柴火。”
　　说着便纵身跳进厨房，抱起门边的一捧柴火，朝灶台走去。
　　“我们谁去不都是一样的结果？”姜黄无奈地摇摇头，对一脸无奈的白果说道。
　　说话间，一个身影从正屋闪了出来。

　　灶台里的柴火被火焰烧的噼啪作响，弥烛的半边脸被火光映的通红。
　　被她目不转睛盯着的雪迢突然睁开了眼，吃力地扑棱了两下翅膀。
　　弥烛心中一紧，一时间不知所措：“雪迢……雪迢……你怎么样了？”话没说完，弥烛就已经泣不成声。
　　而雪迢在她的泪光中，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的声音让站在门边的白果几人赶忙跑了过来。
　　“没事的，弥烛姑娘不要担心。”白果伸手探了探雪迢的身体对弥烛说：“雪迢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各条经脉也都逐渐平稳了，只消再等上半天应该就会醒过来。”
　　弥烛这才松了一口气，眼泪婆娑地朝白果点点头。
　　“弥烛姐姐，不如你喝了药就回房间休息吧，雪迢这边我们替你看着，不会有问题的，你不吃不喝的不要熬坏了身子。”斑蝥端过药碗递到弥烛跟前。
　　弥烛摇摇头：“你们先去休息吧，我还不累，让我在这里陪着雪迢好了。”
　　见弥烛如此坚持，又等了片刻，斑蝥三人才朝正屋走去。
　　“我去问问九公子，咱们是继续休整还是则时赶路。”上楼以后，白果便朝九公子的房间走去。
　　哪里知道，九公子的房间房门洞开，却不见他的踪影。
　　“九公子去哪里了？”跟在白果身后的斑蝥和白果面面相觑。
　　“怎么了？”姜黄也闻声走了过来。
　　“奇怪，刚才明明看见他回正屋了啊。”斑蝥挠着头百般不解地说道。
　　姜黄一眼瞥见九公子床边的地上有道白光一闪，他大踏步地走过去，俯身捡起一颗晶莹剔透的五色琉璃扣。
　　“哎？这不是……”斑蝥话说了一半，又生生咽了回去。
　　姜黄和白果交换了一下眼色，姜黄便悄悄地把那枚扣子又放回了原地。

　　“你该不会许愿要和我共度春宵吧？”
　　“错了，我许的是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伺候我的鞍前马后！”
　　“求之不得，愿意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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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弥烛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昨夜和九公子的对话。又见雪迢的呼吸逐渐均匀，弥烛不由得笑了起来。
　　大概是受了她情绪的影响，雪迢竟然悠悠然张开了眼睛，漆黑的眼珠一如既往的光亮，它轻轻地朝弥烛叫了一声。
　　“雪迢？”弥烛惊喜地看着悠然转醒的雪迢，“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醒了就好。”
　　弥烛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弥烛吃惊地转过头，看到正长身玉立在自己身后的九公子，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心头的喜悦，纵身一跃便跳到九公子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双腿缠在他的腰上：“雪迢醒了，醒了！”他身上那种清冽的风雪味儿，让她感觉很舒服。
　　九公子稳稳地接住她，任她在自己身上高兴地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和自己肩上的雪混在一起。她那见涯河厉族衣裙上点缀的数百颗五色琉璃扣，在厨房火光的照耀下，映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紧随他走进来的斑蝥三人却被弥烛的举动吓了一跳，一个个面如土色地交换着眼神。
　　“我老姜行走江湖多年，竟然还从未见过如此热情的女子。”白果摇着头道。
　　“九公子只怕是已经逃不出弥烛姑娘的股掌间了……”姜黄喃喃道。
　　“其实，九公子和弥烛姐姐郎才女貌，倒也蛮般配的。”斑蝥嘀咕道。
　　等到弥烛完全平静下来，九公子这才轻轻把她放下来。
　　弥烛这才发现一直和雪迢形影不离的小红燕隼此刻正站在厨房的窗棂上，竟然和此刻九公子一样一身的风雪。
　　“你到哪里去了？”弥烛看着小红燕隼问道，仿佛它能即刻回答自己的问题一样。
　　小红燕隼看着弥烛“啾啾”了两声，无奈弥烛根本听不懂鸟语。
　　“刚才它带我出去了，我们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九公子替小红燕隼回答道。
　　“什么蛛丝马迹？你是说你知道是谁伤了雪迢吗？”弥烛诧异地问道。
　　“差不多知道了，不过你能让这场雪停下来吗？”九公子看着弥烛道。
　　“这场雪……”弥烛扭头看了一眼依然在飘洒不止的雪片，这才恍然想起她昨夜曾经试着用雨石召唤过雪，难道这场雪真的是因为她而下？
　　九公子点点头：“若是停不下来，蛛丝马迹都会不见，我们也会被困在这里。”
　　“我试一下。”她说着把手伸到自己的脖颈间。
　　空空如也，弥烛吓了一跳，隔了片刻才想起来昨夜雨石的绳子断了，她把雨石放在房间里了。
　　“等我一下。”弥烛说着就走出厨房朝正屋走去。
　　三步并做两步回到房间里，弥烛朝昨夜放着雨石的桌子走去。
　　让她吃惊的是，原本好端端放在桌上的雨石竟然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