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玉》俞小茉

50、尾声（下）

　　“洛……不管去到哪，都要记得我……”
　　“洛洛，洛洛……”
　　好吵啊，怎么一大清早就那么吵！杨萱扯过软软的枕头，捂在耳边想继续蒙头大睡，脑袋却不断嗡嗡作响，扰得她心烦。懒懒地翻身想去看时间，睁眼才发生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心中一惊，惺忪的睡眼顿时清醒不少。
　　她低头一瞬无意看见自己穿着宽大的睡衣，不是自己的，更加心慌意乱起来。
　　霎时，房门被开了一条缝，简辰蹑手蹑脚地探头进来，恰好和杨萱目光碰撞在一起。瞬间火星迸溅，几乎波及整间屋子的尖叫，回响不绝。
　　“啊——色狼！你给我出去！”捞起手边的枕头愤怒地向简辰砸去，被简辰轻巧地接住了。简辰显然要备而来，并不急于做声，任杨萱大闹一番后，才慢慢说道，“昨天你没吃饭，又吐了很多，我煮了些粥给你。”
　　杨萱平静下来，发觉自己太鲁莽，不好意思道，“抱歉。”
　　“衣服是我叫室友小萌帮你换的。”简辰带上门前解释道，“放心，她是女生。”
　　杨萱发现自己脸颊微微发烫，不知道是不是窝在被子里太热了的缘故，随手握住胸前的玉佩，奇怪的是，平时冰凉的玉佩此时也传来阵阵灼热，像是在暗示着什么。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脑子里的空白处，残像点滴地浮现……
　　一模一样的玉佩，出现了。
　　为什么会这样……

　　杨萱在饭桌前坐下，一脸茫然。待简辰端着一小碗刚热好的白粥放在她面前，她才仿如从万年冰窖中回神，笑道，“谢谢。”
　　“那个……玉佩你也有一块么？”杨萱小心翼翼地试问，心中满是不确定。
　　简辰眼底闪出惊异，呢喃着，“洛洛——”
　　“你说什么？”杨萱莫名地凝视他，眉头仍是解不开的结，如同心里的结一样，打得极为牢固。却见他摇摇头，反问杨萱：“什么玉佩？”
　　果然是在做梦，可能是因为简辰长得太像经常梦到的他了，才把这原本就很真实的梦套在简辰身上，误以为是真的。可是，这个梦为何会如此身临其境呢？
　　“再发呆粥可要凉了。”简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提醒她。

　　“周景然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半晌，简辰挑开了这个话题。
　　杨萱没有回答。
　　她默默地开了手机，立刻收到几条短信。其中一条写着：小萱，今晚我住在简辰那，不回家了，你一个人要小心点。
　　读完后，杨萱嘴角略过一丝讥笑。
　　“他经常来你家么？”杨萱突然问道。简辰却罢手否认，“只来回一两回吧。”
　　“每次都是这个借口，我还一度以为他喜欢上你了呢。”杨萱苦笑，看了一眼简辰，他好看的侧脸沐浴在晨曦的阳光里，棱角分明，格外诱人，难怪会成为女生心中的大众情人……杨萱不禁看得出神。
　　“本少爷的魅力只对女生有效，男生一律不收。”简辰一本正经的玩笑，惹笑了杨萱。只觉得跟他在一起，心情就自然地好起来，也渐渐地，不会去介怀周景然和他的那些烂事了。
　　周景然怎么样都无所谓了。错爱了他，早点清醒也是好事。
　　杨萱喃喃自语，又像是下了决心，“我和他……分手吧，虽然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很幸福，可背地里总是提心吊胆，担心哪天他会离开。现在既然看清了他，也就无妨了。”
　　“说真的周景然那家伙除了一张脸皮好看些，简直一无是处。萱，我相信你能找到比他更好的。”简辰干净的笑容，犹如一泓清泉，清澈透明的水底直视无碍。杨萱发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比昨天更柔和了，却隐藏一股难以名状的深邃。

　　这也是后来的相处里唯一无法看透的，被他潜藏起来的一面。

　　那日，简辰陪着她约景然出来。
　　当她提出分手的那刻，景然竟不留余地，狠狠地说，“杨萱，原来那些纯洁都是装出来的，婊子才是你的真面目吧！简辰玩婊子可有一手呢！”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也宣告着从此她和周景然彻底结束。
　　杨萱倔强的没有哭，事后她才意识到某只温暖的手一直紧握着她。简辰压低声音，在她身边道，“别理他。”

　　就在杨萱急着找房子的时候，简辰的室友小萌正好搬了出去，于是在简辰的怂恿下，她接替了小萌的房间，和简辰做起了室友，说是日后也有个照应。
　　杨萱就读的肯辛顿大学离新家不远，但只要杨萱有课，放学后简辰都会刻意找杨萱一起回家，原因是，保护她的安全。杨萱在劝说无效的情况下，也只能由着简辰，虽然圣马丁学院和肯辛顿大学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方向，可简辰仍乐此不疲。时间一长，杨萱也渐渐习惯了和他一同回家，即使哪天放学早了也会等到他来。
　　而杨萱也常常配简辰熬夜赶设计稿，还仗着自己是学建筑设计的，多少和设计有点联系，替他出一些鬼灵精怪的点子。
　　因此两人发展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却没再提到过什么玉佩的事。
　　简辰对杨萱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像对待家人一样理所应当，犹如杨萱和他已经认识了几百年。就连杨萱的朋友们都戏称简辰是她的老公，弄得她很不好意思。她并没有想过，要和简辰越过朋友的界线，淡淡的相处，不必为得失而担心。

　　然而，杨萱更频繁地做同样的梦，梦到她从前就经常见到的他，和她有相同玉佩、长得和简辰很像的男人，每次她都被这个梦惊出一身冷汗。
　　梦境实在太真实。
　　她听到那男人在喊她，不是喊杨萱，而是洛洛。
　　洛洛到底是谁？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杨萱曾经怀疑自己戴的玉佩从祖先那受了诅咒，所以只要是戴着它的人，身边都会出现奇怪的事情。但是这种没有科学根据的东西，也不可信。
　　“简辰，昨晚我又做了那个梦。”吃早餐的时候，杨萱忽然想找简辰倾诉下自己的苦恼。
　　简辰听后，立马急切地反问，“是吗？和以前的一样？”
　　“嗯。”杨萱对简辰的反应有些疑惑，仍认真地答道，“不过有点不同，那男的对着我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谁？”
　　“好像是什么洛洛的……”杨萱托腮回忆道，无意看到手腕上的表，不住大喊：“糟了，要迟到啦！我先走了，拜。”
　　简辰呆呆地盯着杨萱离去的门口，手里捏着的玉佩自言自语，“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么，我的洛洛。我该不该把玉佩拿出来给你……但是我好怕又像上次那样……”
　　该忘的，却遗忘不了。
　　背负记忆有时是种痛苦，无法宣泄的痛苦。

　　“Hi，小萱儿，今天你老公不来接你了？”杨萱在等简辰时，撞见同班一八卦的女生Fay，她总能从各种地方嗅到八卦的味道，而杨萱和简辰之间的进展，也在她关注的范围内。
　　看看时间，平时简辰早该到了，不会遇到什么事了吧？
　　杨萱有些担心地掏出手机，正想拨号，便听到气喘吁吁的声音，“sorry, I’m late. But I’ll give you a surprise.”说完，拿出两张地铁票，把其中一张交给杨萱，笑道，“跟我来就好。”
　　“要带我去哪……”还没问完，简辰已经拉着杨萱跑了。
　　坐了十几分钟的地铁，出来后又七弯八拐走了几条街，已经不在杨萱熟悉的地段。有一点点好奇和期待，杨萱只安静地紧跟简辰，等待最后一刻答案揭晓。
　　巷子的尽头是个类似工厂的建筑，破旧的大门半掩，室内透出的橙黄灯光，又不像外表那样冷冰冰。按照建筑风格和装饰，应该是在20世纪30到40年代建的，距现在已有一定的年头了。这间大房子里，有什么神秘的东西么？
　　“这是我的秘密基地！”简辰笑呵呵地介绍道，“其实就是我和朋友合租的工作室啦，我们的作品都在里面，所以是谢绝外人参观的。”
　　“那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杨萱奇怪地问道。简辰凑近杨萱的耳边，低声沉吟，“因为你不是外人啊。”
　　杨萱感到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却有着熟悉的感觉，似乎曾经有这么个人跟自己这样说话，但那人决不是周景然……
　　是谁？到底是谁？想不起来了……

　　落地的洁白帘子，背后就是他为她准备的礼物。简辰伸手要去拉开帘子，不忘提醒杨萱，“要出来了，看好咯。”杨萱不自觉地紧张起来，拽紧了衣角。
　　眯起眼睛，感到白色帘子簌簌滑落，带起一阵凉风。再睁开眼时，一件古典的礼服呈现在眼前，无论是做工还是上面的绣花，都精致无比，只能用惊艳二字形容。
　　“这是……你做的？”杨萱难以置信地问。
　　“没错，样式是我设计的，一针一线都是我缝上去的。”简辰上前把礼服从衣架上取下来，递到杨萱面前，“要不要现在试试看？”
　　杨萱拿过来仔细地看了又看，爱不释手。“咦？这是……”她注意到礼服腰间处，那半块玉佩稳稳地垂在那，闪着青色的光。手刚触碰到玉佩，又同上次一样，头裂开一般的剧痛又缠着杨萱，她捂住头痛苦地呻吟。
　　简辰见势不妙，刚想把玉佩连同礼服一齐丢向一边，却发现已被杨萱紧紧握在手里。无奈，只好把杨萱搂进怀中，希望能让她减少痛楚。
　　“简辰……我好难受……像要死掉了一样难受……”杨萱环住简辰的颈脖，显得很无助，感觉脑海中有两股力量不断在冲撞，每一次相抵触，都生成出许多断断续续的画面，像电影一样播放。手中的玉佩越来越暖，如有生命能感知人的行动。
　　“洛洛，不要怕，我在这里。”简辰呢喃，抚摸着杨萱的长发，轻轻地在她前额一吻。
　　她的眼底瞬间被泪水覆上，沾满脸颊，脸上却浮起诡异的笑容，“我不相信，我真的不相信，虽然早就在心里认定你是我梦里的那个人，但是……我们竟会有这样的过去。”
　　“你……”简辰讶异地叹息。

　　一年后。
　　“萱萱啊，有时间把你那帅哥男朋友带回来，让妈替你看看呀，万一不好怎么办。”老妈又在电话里唠叨。
　　杨萱不耐烦地嚷道，“行了，老妈。现在是你嫁还是我嫁呢？我觉得好就行了呗。”简辰在一旁忍不住嘿嘿偷笑，被杨萱随手拿起的书重重地砸到。
　　“怎么这样和你妈说话呢，终身大事可不能草率……”
　　挂掉了老妈那头没完没了的唠叨，杨萱吁了口气，立刻被身后的简辰溺爱地拥紧，“今晚就穿我给你做的礼服吧，去见我爸妈还有得受的，他们啰嗦起来和你老妈是一个等级的。”
　　“是么？那我再考虑下要不要嫁给你……”
　　“你敢不嫁！”简辰逸出暧昧的声调，转身吻上杨萱，要把她占据一般霸道的吻，让杨萱喘不过气。
　　“好，那你答应我，去见一个人。”杨萱推开他，眼神闪烁。简辰沉默了两秒，还是开口问道，“去见谁？”
　　杨萱笑而不答，踮起脚尖继续吻向简辰。

　　去见朱高燧，告诉他，哲渝很爱我。而且，他是属于我的，不会再属于第二个人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