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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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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氏边替郑鼎照整理衣衫,边忧心道:
“老爷,您这次这样袒护着阿愉,恐怕不太合适。”
几日的思量,兰氏还是有些不放心。私自出府的确错在阿愉,郑鼎照无故重责了郑四郑五,她们定不悦。且阿愉的责罚着实轻了些,不管明里暗里都难以让人信服。
郑鼎照的一双手有力的攀向兰氏的杨柳肩,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我自然明白。”他的语气里亦有些踌躇,可那日阿愉看他的眼神里,郑鼎照似乎看到了许久之前的自己还有逝去的六女,那是一种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绪,想责罚却下不了心来,见兰氏仍忧虑的望着自己:“你也别太担心,小七身子骨弱,旁人不会说什么。”这是安慰人的话,郑鼎照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
兰氏亦晓得多说无益,伺候郑鼎照梳洗去了。
旁人的确不会说什么,除了文氏。郑鼎照无声的结果兰氏递来的帕子,擦拭着略带沧桑的脸庞,入京十余年,自己已不是当初那个胸无城府的男子,而是京畿重地的臣子,为国为民为皇上。
不过此时局势不明,皇上已到暮年,太子之位迟迟没有定夺,只怕一场腥风血雨随时可能袭来。
“老爷……”
郑鼎照的贴身侍从福大在门外轻声禀报,郑鼎照只听了两句便匆忙往大门走去。兰氏见郑鼎照匆匆忙忙,以为是要进宫。
然门外站着的,却是微服出宫的二皇子和五皇子。郑鼎照几步便穿过前厅,远远望去,正是二人。
“老师。”二皇子施礼,郑鼎照怎敢承受,忙下跪问安,末了又问了五皇子的安才起身。虽是皇子的老师,可皇子屈尊来府里,这还是第一遭。郑鼎照忙将二人迎进内院。
五皇子回头望了墙外早已凋零的梨树,转身亦进了门。
郑府不大,却井井有条,一花一草似有生命一般。今日郑鼎照不用上朝,那定是要留两位皇子午膳的。吩咐了福大安排下去,一切务必要上心再上心。
二皇子夏淦,即安王殿下,足智多谋,颇得皇上喜爱,皇上第二子,母妃是冷宫的韩妃,即使封了王,韩妃依旧要在那冷宫之中度过余生,五皇子夏篆,母妃早逝,亦是韩妃抚养长大,生性冷傲孤寂,沉默寡言。
郑鼎照是二皇子的师父,对二皇子自然是竭力尽忠。
三人屏退左右,将宴席设在了随斋的里厅,除了福大在一旁伺候,其余人不得入内。府中的太太下人均以为郑鼎照去了宫中。
“师父,十五那日我五弟所救之人现在如何?”二皇子不经意问道。
这可惶恐了郑鼎照。那日他不在府内,而府内又无人告知自己是二皇子五皇子救了阿愉。
“那日是五皇子救的……”郑鼎照又起身下跪,“多谢五皇子的救命之恩……”
夏篆席间不发一言,此时也只是冷冷的回了一个“嗯”,郑鼎照便跪在地上不知是起还是不起。夏淦起身扶起郑鼎照,“师父不必客气,那日是我们嘱咐不要伸张,今日路过也只是顺带一问。”
郑鼎照擦了擦汗,“小女经过休养,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多谢二皇子五皇子。”
饭吃过,话谈过,两位皇子仍没有离开的意思。
郑鼎照便领着二人在后院参观。
郑珉郑珏郑留得了通传,慌忙集聚后院,一日郑府竟然来了两位皇子,且是阿愉的救命恩人。
“二哥,看来我们都要去谢救命之恩了。”郑珏行完礼便轻声对郑珉使了个眼色,“五皇子似乎不高兴哪!”
郑珉皱了皱眉,没有答话。
二皇子温文儒雅,和众人说话都是彬彬有礼,和颜悦色,且气度不凡,五皇子一直是一个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不过这五皇子生的极其好看,尽管绷着脸,却难掩那身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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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眷得了令,才知道府里来了贵客。
丫鬟主子忙做一团。
“娘,怎么把我接出来了,我《女诫》还未抄好。”已过了禁足的日子,可书还未抄完,亦不敢外出游玩。
郑蔚抬头问道一脸喜悦的文氏。这几日闭门不出,她都快憋出病来了。
“你二表哥五表哥来了,”文氏笑道,“娘已经帮你备好了衣裙,赶紧去洗漱一下。”
见郑蔚依旧不动,文氏忙推搡,“安王殿下来了。”
郑蔚对宫中的事情不甚了解,表哥什么的只是小时候见过,其余的都是传说。此时听文氏说道,方才明白过来。安王殿下,可是崇安未来皇帝之位的竞争者之一。
母女俩忙起身装扮,恨不得将所有的首饰都用在发髻上。郑蔚姿色不凡,稍加打扮已经楚楚动人。同时激动的还有小肖氏和郑澜,只不过不敢像郑蔚那番张扬。
后院里里外外聚了好几层人,夏淦夏篆坐在主位,和郑鼎照说着什么。其余的人站在两侧,女眷们亦纷纷往后院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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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鱼踮着小心翼翼的捧下白茶花尖上的雪置于自己寻来的白瓷瓶里,一双小手冻得通红。今日起的早,翻阅了基本古书。在茶道中读到“芳香为伴,采雪待融,唯茉莉白茶为佳”,心里痒痒的。这郑府没有茉莉,只有茶花,阿鱼喜白色,自然觉得欢喜。
不知不觉半柱香的功夫,两个净瓷瓶装满了雪。阿鱼小心翼翼的放在一侧的青石板上,拿起第三个瓶子。
她倒不是好茶道,只是白茶上的雪着实清白,阿鱼不想阳光下它们被融化,留到那污泥里去。以后若是想喝茶,这雪水自然极好。
想到这里,越发有干劲,一张精致小脸在白茶上忽来忽去,倒像花中仙子一般,让人心生爱慕。只是今日府中倒比往日里安静,郑珉郑珏亦许久不来。
“谎话精。”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阿鱼不转身也知道那是六哥,那个不喜欢自己的六哥。阿鱼真是怀疑兰氏是不是将郑珏和郑留抱错了。
那几日闭门思过时郑留来寻自己,将自己呵斥了一顿不说还起了个外号“谎话精”,阿鱼斜眼望着屋檐下的他,亦不搭理。
郑留却不在乎,“谎话精,爹要见你。”
阿鱼不动。
大概也知道幺妹不喜自己,只是调侃道:
“你不是要报恩么?你的救命恩人来了。”
这话应该是三哥说的,阿鱼暗忖道原来三哥是个漏斗嘴,什么都保不住。睥睨了郑留一眼道:
“知道了,六哥请回。”
她下的是着客令,郑留冷笑一声,“四姐五姐都出来了,没想到你这样厉害,平日里不瘟不火却是烈焰——”
见阿鱼赶他走,他倒是想留下了。瓷瓶是青色的,置于青石板的一侧,旁边是一个小盆景,远远望去竟是一体的。那郑留定然是没有看清便直接落了座。
“小心!”阿鱼惊叫一声,两盏瓷瓶准确无误的慢慢滑落,“嘭咚”一声,清脆悦耳,阿鱼因为急着想接住,右手一使力直直摁在地面的碎片上。
“嘶”,阿鱼倒吸一口凉气,一片手指长的瓷片雄赳赳的扎在掌心,转头忘了眼郑留,他一脸僵硬,阿鱼还未开口已慌忙跑了。
愣是将瓷片拔了出来,鲜血才涌出。有些疼,阿鱼看着手心的那道伤口,像月牙,亦像上扬的嘴角。
可惜了这么多的雪,血一滴滴的落在白雪上,像落寞的玛瑙寻不到栖身之处。阿鱼有些心疼,眼睛只觉涩涩的。
好在屋内药品齐全,阿鱼将手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便起身去衣柜取衣服。方才郑留说救命恩人来了,定是十五那日救自己的人。不管如何终究是要去见一次的。
只是天气寒冷,阿鱼寻了半天也不知穿什么衣裳,若是有个人帮忙就好了。今日离禁足已有十几日,自己虽早早的得了自由,但因为上次锋芒太过,每日只给爹娘请安罢了,不敢到处走动。文氏看自己的眼神已经有了些怀疑,虽然憎恨的成分比较多,还是小心为好。
穿过一条碎石琉璃小路和一片竹林,阿鱼便到了会客的庭院。
“七妹,怎还不进去?”
“二哥。”阿鱼见是郑珉,忙停住脚步,“二哥可也是来见我的救命恩人的?”
“那是贵客,我们自然要见。”郑珉爱怜的揉了揉阿鱼的头,甚为疼爱,他刚刚通知兰氏去了。
只见门外各站了两名男子,阿鱼跟在郑珉身后往院内走去。不就是救命恩人么,怎如同见了皇帝老儿似的如此庄重严肃。
阿鱼远远的便望见了主位上的夏篆,目光流转却如同万箭穿心,阿鱼的心没来由的剧烈跳动了起来。
心里默默念到:夏篆,英和宗……英和宗的一生不停的在阿鱼的脑海里回旋,虽然知道重生的这一世会有他,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遇见甚至和自己有任何瓜葛。
她看的太多,皇庭的黑暗如无底洞,她不想卷进去。上一世英和宗的爱恨情仇她更是不想再去触及,那一世的确被他对澄妃的执着而感动,可更多的是畏惧。一个连自己的身份都搞不明白的女鬼,有什么资格去亲近一个人。
夏篆一身紫底澜纹长袍坐在红木玉雕盘纹椅上,目光深邃的望着愈发接近的阿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