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冻土萤火》空气君

3、间章一

　　距离我所在的这个时区响起新年的钟声尚有八个小时。

　　我是真切的不希望将工作留到第二年，不仅寓意不好，而且从个人感想出发，没有事情会比新的一年居然从加班开始更悲惨了。
　　然而，我的理智又不希望明年的自己变得太闲。怎么说呢，这一年的我因为过于忙碌，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时间是不是过得太快了的危急感。也多亏排得满满当当的日程表，我不会因为自己所从事的事业不停地粉碎我前二十年树立起的价值观而发疯。
　　准确的说是思考自己到底是为啥干了一整年这份工作还没有辞职的时间都没有。

　　我现在的状态用一个日本名词来形容就是社畜，要是用英语来形容就是wage slave（薪资奴隶），只不过需要我贡献劳动力的并非是什么企业，而是家族。
　　我的老板作为资本家真是太优秀了，所以让黑手党变成跨国企业貌似也没什么违和感。从某种角度来说，我的职业规划确实是按部就班地达成了，而且还超额了呢。

　　我工作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商业楼，我所在的办公室也不是什么用廉价塑料板隔开的小间——这里是彭格列位于西西里岛的总部，要用庄园来作为定义词才对，整个内部正是使用了与所在地相匹配的意大利风格进行装修。
　　其实几个月以前还是更厚重的巴洛克风格，但既然到处都是弹孔那还是最好重新装修一下吧，罪魁祸首发表了以上宣言。
　　于是建筑物内部直接整了个米兰极简主义风格，和庄园托斯卡纳红墙泥瓦的田园别墅风光搭配起来无比违和。而我这办公室的书房设计还顺着当初用榴弹在外墙上炸出来的大洞直接安上了落地窗，不仅在冬日也能从每天早上七点开始就接受到充沛的阳光，还相当方便通过光线的变换来判断我到底又有多久没睡。

　　正当我化身人肉盖章机神游天外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穿着红衬衫的黑发的青年笑嘻嘻地靠在门边。
　　如果每个人进我的办公室都敲门-应声-开门-关门的话，以年底这段时间的日均人流来计算无疑是在浪费时间，因此干脆就用门阻卡着不关了，如果不是需要立刻回复的事物，敲门声就显得很多余。
　　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意识到自家老板的年龄还没我大的事实。
　　当然，也只有在他不说话也不板着脸的时候。

　　这个时候开口问候是理所当然，但我一抬头就觉得头晕目眩，肩膀和颈椎上传来了肌肉的抗议，好似落枕，因此错过了先机。
　　于是我的老板，阿尔奇洛·彭格列一个滑步就扑进了墙边的懒人沙发堆，在我目瞪口呆的同时还打了个滚。
　　顺带一提，堆在墙边的那两个懒人沙发还有一堆抱枕本该是我在办公室过夜时用的，但实际使用率并不高，而本人到目前为止的使用率根本就是零。
　　我迟疑了一下，决定先喝口水。
　　书桌上并没有找到茶杯。
　　这是为了防止文件被水渍污染，而且，堆满了整个桌面的文件就差没有遮挡我的视线了，实在是没有给茶杯的空地。

　　而在我想要起身却发现双脚冰凉麻得像木头一样没知觉时，才想起来房间没有开暖气。
　　坐得太久都血液不循环了。
　　一旦机械式的工作被打断，我就没有动力了。这么想着，看着堆在一遍比我上半身还高的文件，我终于接受了这些东西是没办法在新年晚宴之前搞定的事实。

　　懒人沙发那里传来了Boss的声音。
　　“齐，工作辛苦了。”
　　这种亚洲工作场所文化里的慰劳语用意大利语说出来实在是太奇怪了，而且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幸好Boss没有等我回应的意思，而是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守护者没找齐就是只好先将就一下啦。
　　啊，不过我有预感，明年人就会齐了哦。”

　　这是传说中彭格列祖传的超直感发挥作用后做出的预言吗？虽然有点想这么问，但又觉得没有必要。
　　既然Boss这么说了，那么明年就一定能够集齐所有守护者。
　　事实上，我们的Boss，彭格列第十二代目——虽然我不太懂为啥要用日本的说法，总之，他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是正式的“十二代目”了，办继承仪式的时候守护者自然是齐的。
　　不过，几个月前让这个庄园到处都是弹孔和火焰造成的战斗痕迹的武装政变理所当然的让其中几位成了报纸上的讣告。
　　然后，Boss表示就像在玩Pokemon似的，指着我说。
　　就决定是你了。

　　于是我顶上了其中一个空缺，虽然是很重要的职位，但我从上任开始做的就只有待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而已。
　　以前看的纪录片、电影还有小说的里所谓的入党仪式我也没参加过。
　　之前的战斗特训也没怎么派上用场，完全和进了大公司当文员没有差别吧。前两周可以说是实习期，还有前辈以及Boss的贴身秘书指导了一下，之后不知为何就变成了无穷无尽的文件地狱了。中途就只有装修完毕的时候搬了一下办公室，除此之外根本没有走动过。也就是说，要是让我现在出门，很有可能会因为迷路而走不回这间办公室。

　　我现在开始期待起新年的到来了，为了将来（能够分摊这堆文件）的同僚。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她在八个小时后就能上任。
　　不，这样好像太强人所难了。
　　那么，请他/她八个小时之后就会出现好了。
　　我就这么在心底许下了新年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