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纯爱》沙沙兔

10、金匣子-7

　　“怎么样？小荔枝，我们可以出发了吧？”
　　周小路等在万通达府外，见厉铭之出来，十分高兴地跑过来。
　　“别提了……”
　　厉铭之一脸无精打采。
　　万通达居然看出他是个男的……幸好苏恒没看出来。
　　一想到万一某天苏恒知道他是个男人……心中便隐隐有种莫名的焦躁和沮丧。
　　望了眼街对面的茶楼，厉铭之道：“边走边说吧。时间长了苏大侠又要怀疑我们不干好事。”

　　“你说什么？！竟然有此等事？！他还发现你是……！”周小路停下上楼的脚步，又气又急道。
　　厉铭之随手把长发往背后一撩，“对。我怀疑他连我来历门派都早查清楚了。‘百晓生’，虽然是无良奸商，但也确实不是浪得虚名。”
　　“不可能啊……”周小路上下打量“她”，还是觉得从没见过这么俏丽动人的姑娘，“我们小荔枝，怎么可能被看出来……”
　　“瞒得过别人瞒不过他吧。总之，一时半会儿是拿不到机关图了。而且越是拖得久，到时候我们的对手就越多……”一想起那两条街的买图人，他就恨不得活砍了万通达。
　　“那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有五百两？”
　　周小路头摇如拨浪鼓。
　　“既然没有……哼，他不仁我不义，”厉铭之冷笑一声，“今晚就去他家把图偷到手！”
　　周小路慌忙看一眼斜上方某个座位，压低声音，为难地道：“苏……苏公子在呢……”
　　苏恒……如今自己在他心目中怕是已一无是处。厉铭之烦躁地道：“不管他了。”便与周小路找了一处苏恒能望到、但离他非常远的座位，一边叫了些吃食，一边小声商议夜晚的计划。

　　“三师哥，你真不和我们一起回去？……三师哥？三师哥？”
　　苏恒略微皱眉，似有些心不在焉。过了片刻才道：“再晚些时日罢。抱歉让师父挂念了，你们俩回去，麻烦先替我照顾好师父。有劳了。”
　　“哪里的话，这本就是我们的分内事。”廖云飞笑着说。心下有点奇怪，刚还谈得好好的，怎么感觉这会儿师兄心情有点不大好？
　　不过事情既已商榷完毕，师父尚在闭关，门中杂事繁多，两师弟便不再多留。又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开。

　　目标是遥想已久的机关图，厉铭之与周小路不敢怠慢，两人绞尽脑汁，从周小路如何引开书房的守卫、引开的具体路线、厉铭之何时进入、取得后两人怎样汇合及逃离路线，到出现意外情况怎样应对，一一具体讨论出方案来。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当晚实际执行时，两人深觉打自干这行当以来，还没有哪次如此顺利的。
　　幽幽月光下，厉铭之轻轻拉开白日里万通达存放机关图的那个书桌抽屉，看到那叠得整齐、画满机关路径的黄布时，恍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伸手拿起机关图——
　　耳畔忽听得“咔哒”一声细微响动。
　　不好！看到这图，一时激动晃神，大意得忘记了可能存在的机关！枉费他一路来都这么小心翼翼……
　　转这念头的同时，只听“簌簌”两声，两支锐利无比的银箭从两侧墙壁飞射而来！
　　那几乎发生在他拿取机关图的同一时刻。
　　他甚至来不及紧张害怕。只模糊意识到，这两箭他必然是躲不过去了。
　　却听得“叮当”两声利器相交的声响。利箭被快速隔开，打落墙角。有人影轻轻落在他身侧。
　　他忙转身去看。
　　淡淡月光下，只是看到一个衣角一点轮廓，他便知是苏恒。
　　提着的心忽然放松下来。
　　然而还未松一口气，身体便微微僵直了。
　　锋利的剑尖抵着他咽喉，离肌肤只差毫厘。在黑暗的房间里，反射出森冷的光。
　　“在我的眼皮底下，也敢做这种事，真以为我不会拿你怎样？”
　　苏恒执剑的手很稳，没有一丝晃动。但厉铭之明白，他与人交手的次数、杀过的恶徒，根本不计其数。可以想象，只要他手腕轻微移动，冰冷的剑尖便会划开皮肤，淌出淋漓的鲜血。
　　厉铭之垂落在身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相比于随时会被一剑毙命的危险，听到他如此冷漠的声音，以及这把随时会割开他喉咙的利剑是来自苏恒之手这一认知，让他连心脏都有种前所未有的钝痛。
　　痛到有些不知所措。
　　平生第一次，他开始犹豫要不要放弃师父的嘱托。真的很难忍受被苏恒这样对待。
　　无法面对他如此冷酷的目光。厉铭之垂下视线看向别处，许久，终于道：“我需要……这张机关图。”
　　苏恒深沉的眼眸渐渐染上几分复杂的色彩，因在黑暗之中，并不能看真切。平稳的剑锋，又向前逼近了一些。厉铭之仿佛能感觉到下一刻它刺进咽喉的冰凉触感。
　　然而它并未刺出。那只是他的错觉。
　　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苏恒，“我……”
　　“算了。”苏恒打断他。放弃似的，收回了剑。“正邪不两立，这是最后一次。厉姑娘，你好自为之。”
　　他转身，从身上拿出什么东西放在了桌上，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厉铭之愣怔地呆站原地许久。
　　苏恒最后说话的语气，与平时很不相同。如同心灰意冷，不再抱任何希望似的，让他听了心里十分难受。
　　像是再也不会与他有任何牵连。
　　忽觉自己真是太过可笑。本就是势不两立的正邪两派，屡次被苏恒抓了现行，竟然还没一剑杀了他这邪魔外道，已经算是破了他的原则。自己还期望什么来日再见，简直异想天开。
　　厉铭之苦笑着走到桌边，拿起苏恒留下的东西。
　　——居然是张五百两的银票。
　　心里一时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