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剑三】梦见荒芜山河 ...
-
方乾给龙菡把脉，把了一会儿他觉得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但凡江湖中人，最怕的就是身受重伤治不好命丧黄泉，是以大夫这个职业在江湖中普遍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欢迎，没人敢惹大夫。可杨少云跟普通人一点儿不一样，别说尊重了，他盯着方乾的目光就跟防贼一样。
他这么防备我还上赶着跑过来帮忙看病，我也是有病。方乾闷闷地想。
不过这姑娘的脉象还真的是很奇怪啊……方乾微微皱起眉头。乍一看龙菡只是脉搏跳的比一般人要慢一点，可是按久了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再仔细感受一下，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方乾感受了半天，愣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再加上杨少云冷冰冰的目光盯了他半天，不由得有一股挫败感浮上心头。
不会是真有什么我看不出来的疑难杂症吧？方乾对自己精湛的医术产生了怀疑。
切完了脉，方乾一边问龙菡一边观察她的脸色：“你有什么症状吗？是否以前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我是指你刚才头晕眼花一副要昏倒的样子。”
龙菡脸色发青，嘴唇发白，而且方乾发现在给她把脉时，感觉她手腕上的皮肤触手冰凉。这应该是失血过多的症状。但龙菡身上的伤口只有脖颈和背后两道，也已经包扎止血了，那点出血量照理说不应该造成她现在的样子。
她的皮肤一直很白……就像那种终年不见阳光的病态的白。方乾回想起了他第一次在少林寺见到活蹦乱跳的龙菡、和跟萧沙比试之前正常的龙菡时的情景，若有所思。
“有啊。”龙菡看着方乾一脸“我是祖传老中医”的靠谱样子，顿时觉得困扰自己多年的病有救了，赶紧向大夫积极交代：“我师父说是因为我以前练功曾经走火入魔过的缘故，所以无法修习积累内力，强行运功会头晕甚至昏厥。”
“啊？”方乾难以置信：“走火入魔？什么时候？你练得什么功？”
“呃……忘记了。”龙菡汗颜：“在八年前……我十二岁的时候。”
方乾看着那个站起来头顶勉强到自己胸口的龙菡，张了张嘴：“你今年……二十了？”
也就是说您老十二岁以后就没长过吧？！
被戳到痛处的龙菡瞬间炸毛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方乾顺着龙菡的动作仰起头，看着她吭哧吭哧爬上桌子站直了双手叉腰低头看自己，被逗得笑了笑：“你师弟让我来给你看病的啊。”
“我才没病呢！你走！”龙菡抬手指门口。
杨少云默默地走到桌边，拦腰抱起龙菡把她扛在肩膀上往里屋走去。
如果是往常，龙菡小胳膊小腿象征性地扑腾两下也就放弃了，反正她知道自己挣脱不了。但今天不一样啊，这可是当着外人的面！杨少云这么做龙菡觉得自己脸都被丢光了，日后怎么在江湖上混呀？
于是方乾听着龙菡愤怒的咆哮声越来越远：“杨少云！你干什么！放我下来！你要造反吗……”
这对兄妹真是……方乾忍俊不禁，摇头笑了笑。
笑了片刻后，他开始不自觉地思考龙菡的“病”。
脉象迟缓无力，气血凝滞运行缓慢；皮肤苍白，温度冰凉，严重贫血；长得矮（……）；双目无神，瞳孔深红色几近乌黑；曾经练功走火入魔，导致无法修炼运用内力，强行运功会导致晕厥……
这是什么病？方乾微微蹙眉。龙菡的脉象……
没等方乾思考出什么来，杨少云就两手空空地回来了，他拉开方乾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你师姐呢？”方乾随口一问。
“睡觉去了。”杨少云淡淡道：“她不睡过去没法休息好。”
方乾注意到了杨少云话语中的不对劲儿：“什么意思？”
杨少云没回答，而是反问道：“怎么样，神医，看出什么了吗？”
方乾苦笑一声，摇摇头：“惭愧，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师姐有什么病……要不我给她开张方子调理看看？”
“不用了，她没什么大事。”杨少云摇头拒绝，“她也不喜欢吃药，以往前辈给她熬个药膳我都得满山遍野追着往下灌。”
“漫山遍野追着让龙菡吃药”这件事情太有画面感了，方乾忍不住开始想象那个场景。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杨少云忽然问道。
方乾愣了一下，没想到杨少云会问这个问题。他单手托腮勾唇一笑：“不知道，四处转转吧，想去南疆看看，据说那里有神秘的巫蛊之术，我挺感兴趣的。”
杨少云点点头，方乾反问道：“你呢？带着你师姐四处转悠？还是去继续挑战天下豪杰？”说着说着，方乾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坏笑道：“我听说北武林这边除了纯阳宫和霸刀山庄，已经被你挑遍啦？准备什么时候对这俩家下手？”
杨少云看了方乾一眼，淡淡道：“那你怎么不学学明教教主呢？”
方乾赶紧摆手：“算了吧我可不想被你师姐戳成筛子，就她打架那股狠劲儿……啧啧啧。”
杨少云不说话了。方乾一想也是，虽说杨少云跟纯阳宫没什么关系，可龙菡是吕洞宾的徒弟啊，这要真打起来了那不是自家人干自家人嘛？
也就是说……杨少云下一个对手就一定是霸刀山庄咯？
方乾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尽管之前并没有困倦的感觉，但龙菡脑袋一沾枕头就不可控制地睡着了，等她醒来之后已经是日薄西山。屋中没点蜡烛，夕阳从窗缝中斜落进来，散在地上，勉强照出了谢云流的脸。
他正在认认真真地削一个苹果。
龙菡猛地坐了起来，她双目呆呆地直视前方，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满头都是汗。
“做恶梦了？”谢云流头也没抬地问道。
龙菡喘了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她后知后觉地拧过头，看见了坐在一边的谢云流：“啊……啊？你怎么在？”
“森雪不放心，我来看看你。”谢云流削好了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用刀子插起其中一块递到龙菡面前。
龙菡呆呆地接过小刀，张嘴咬苹果。她的神情还有点恍惚，大半沉浸在刚才的梦里。
梦里是的黑云压城的阴郁天空，翻滚着的黑色乌云一直铺到天尽头，云缝中隐隐有细小雪亮的紫色雷电闪过，像是一朵又一朵的花次第绽放。黑色的天幕下是一片空旷的野地，荒草丛生渺无人烟，只有一个一身红衣纤细柔弱的身影娉婷而行……
再然后，便是眼前一黑什么画面都看不见了，只能听到耳畔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滚雷声。时间过得飞快，却又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龙菡下意识地知道那响雷的声音持续不断地响了三天三夜，大约是第四天破晓时分，最后一道紫色雷电裹挟着无与伦比的气势从天空中炸下，在旷野上劈开——
“你啃到刀子了。”谢云流淡淡地说道。
龙菡惊了一下，感觉到唇上一凉，然后有温暖稠浓的液体顺着唇缝流入口中，铁锈味顿时弥漫开来。她哭笑不得地扯过手帕按在嘴唇上，把插着苹果块的小刀放回了桌子上。
“咱俩就是犯冲吧，讲真的谢云流我遇上你没一件好事。”龙菡叹了口气。
“彼此彼此。”谢云流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龙菡：“除了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我还想告诉你一声，森雪还是决定要拜你为师，我知道你们过两天又得走，所以我抓紧时间指导了一下他的武功，把想教他的剑法记了下来，回头差人送过来，你带着上路，随时督促他练习。”
龙菡想起了被自己遗忘了几天的宋森雪，摇摇头：“这孩子何苦啊……”
在这点上谢云流跟龙菡观点一致，俩人都觉得把宋森雪留在纯阳宫修身养性几年对他有好处。可宋森雪是个倔强的男孩，他想跟着龙菡就一定要跟着，除非龙菡不要他。
“真不知道他这性子是像了谁。”谢云流苦笑一声，摇摇头，“重茂也不是他这般……”
“像他娘亲吧。”龙菡想起了很久之前那个夸她可爱的女孩，当时她还把屁股对着人家。
在教坊司那种地方，一个无依无靠的歌|伎|带着个在外人看来不知道跟哪个男人生的野种，一定受尽了人们的白眼和谩骂。即使是这样宋小柔都要剩下宋森雪，她对李重茂绝壁是真爱。
“你想把宋森雪教成一个什么样的人？”龙菡想了想问道，“我没教过孩子，尽量努力。”
谢云流闻言挑眉，他像是认识龙菡一般打量了她一番，才慢慢说道：“看不出来你还蛮有责任心的嘛——”
龙菡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谢云流笑了笑，轻轻说道：“其实我只希望他过得好就行了。”
李重茂的一生已经够痛苦，而宋森雪，只需要作为宋森雪活下去，不用背负那些乱七八糟的爱恨和责任，就足够了。
“嗯，我懂了。”良久，龙菡慢慢点头。
龙菡在纯阳宫中又待了几日，经由蒙古大夫方乾正式确认活蹦乱跳没事儿了之后，才拜别师父和师兄们跟着杨少云重新下山。
离开那日龙菡去找吕洞宾，却发现师父已经闭关了。李忘生对龙菡说吕洞宾偶感天意，决定闭关参悟，说不定能创造出一种奇妙的守护阵法，万一下次再有慕名前来下战书，大家都不用上，叫几个弟子摆阵法就是了。
李忘生说话的时候着重强调了慕名两个字，很明显因为龙菡受伤的事情对明教颇多怨念。龙菡跟李忘生扯了半天闲话逗他开心，去找了上官博玉和于睿告别，答应了给上官博玉寄材料，给于睿好吃的好玩的古籍书刊买买买之后，又趁着谢云流不在把洛风好一顿揪耳朵，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新收的徒弟宋森雪大摇大摆地去太极广场上找杨少云汇合。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剑三】梦见荒芜山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