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月镜中花短篇》醇涩

3、穆七娘（三）

　　九

　　穆婉婉要的不过是那些内宅争斗的药，穆青青心里清楚明白，却决计不会给，也不屑于去做。

　　自幼随师父学医，她视野比旁人宽阔许多，虽然处事温婉，内里却有她的骄傲。

　　本以为此事就此了了，看在往日那点稀少的姐妹情谊上，穆青青没有将此事告知父亲。

　　这日，有人上门求医，穆青青正在院中翻看药草，瞧见父亲身边人来时，倒是有些诧异：“来的什么人？”

　　虽然穆婉婉走后，出于愧疚，穆青青备受宠爱，但这女子比较不适合抛头露面，穆家并不赞同穆青青出诊。她现在也只是偶尔替一些妇女看看，偶尔遇上疑难杂症欣喜异常，但也仅仅于此了。

　　比较还是以家族名声为重。

　　“小的不知，老爷只说来了贵客。”来请穆青青的小厮垂着头，恭恭敬敬。

　　“我知道了。”穆青青接过丫鬟递来的手帕，擦拭手指，“告诉父亲，我换身衣服就来。”

　　“是。”

　　十

　　“七娘，快，给这位女侠看看。”

　　还未踏入前厅，穆七娘就隐隐嗅到了一丝血腥味，听到父亲的话顿了顿，望向一边面色苍白的女人。

　　一身青衣，剑鞘摆在桌上，右手虚虚的搭在上面。此女面色虽白，眼神却很清明，闻声望向刚入门的穆七娘，与之对视。

　　“把手伸过来。”穆青青视线在其胸前绕了一圈，微微皱眉，并不多礼，“外伤不轻，不必强撑。”

　　看样子包扎的很好，之所以能嗅到血腥味，自然是因为对方此时背脊挺直，伤口受力崩开。

　　为医者最是见不得人糟践身体，因此穆青青当时心情就不好起来，“父亲避一避。拂棋，让人拿一副担架过来。”

　　说罢，又看向那几位似乎与女子同来的几人，“既然受了重伤，你等怎么看着她一路走来，派人上门说一声我自会上门。”既是贵客，父亲也不会拦着她才对。

　　穆大老爷刚想起身回避，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心知娇女那点医者仁心一冒头，脾气就出来了。可这行人得罪不得，若不是对方来头不小，他也不会去让穆青青出来。

　　“七娘，不得无礼……”

　　“无碍。”那女子却是轻笑一声，笑容爽朗，视线在穆青青的面纱上绕了一圈，“穆圣手脾性甚好，是在下思虑不周了。”

　　穆七娘对那点虚名根本不在意，见女子依旧背脊挺直，微微抬高音量：“拂棋。”

　　拂棋领着小厮抬着小姐让人做的担架，几步走了进来，示意小厮忙活的同时对另外几人道：“还请几位避嫌。”

　　穆大老爷心吊了起来，随后就看着那几位武者很是听话的顺着拂棋，走到了偏厅。穆大老爷犹豫片刻，还是跟了过去。

　　穆七娘无视众人，手指搭在女子腕上，凝神片刻，轻疑出声：“中毒了？”

　　女子笑望着她，还未张口，就听温婉神医指着担架：“躺上去。”

　　女子：“……”

　　十一

　　送走了前来就诊的人，穆七娘回了前厅，接过拂棋手里的茶杯抿了一口，“父亲有话要说？”

　　“那几位是一位贵人的侍从。”穆大老爷这才有机会同穆七娘说明缘由，“我知你素来不怕这些人，只那位来头不小，这位大人小心招待着些。若是有什么为难的，就告诉为父，为父总还是能想办法推辞一番。”

　　穆七娘言说外伤静养即可，只是毒需要她费些时间，因此穆大老爷担心解不了毒，那些人迁怒自家女儿。

　　对方上门就明言要找穆七娘，虽然并没有什么威胁之语，但是言辞间显然是知道穆七娘在家的。若让穆七娘装病……

　　穆大老爷对自己这个女儿还是了解，知道此计行不通。

　　“无事。”穆七娘神色淡淡，倒真有那么些仙子娘娘的感觉，“只是一时辨不清具体是何种毒素，但是此毒并不难解，父亲不用担心。”

　　穆大老爷见她眉眼淡定，也分不清自己这个女儿是真淡定还是不想让他担心，半响点点头，“好。”

　　待回了后院，穆七娘思索片刻，还是对拂棋道：“换身衣服，我们去药铺一趟。”

　　拂棋对此并无反驳，只是提醒道：“七娘，担架未收银两。”

　　穆七娘步子一顿，扭头看她一眼，抿唇微微一笑，“小财迷。”

　　拂棋脸有些红，动了动唇，“那是七娘私房钱做的，哪有白给人家的。”

　　“无碍。”穆七娘看看天色，“不过是堆木头。”

　　还有棉絮呢。拂棋看着自家小姐的背影，有些打抱不平，但还是乖乖去换了身出行的衣服。

　　十二

　　走着去，抬着回。

　　从穆家返回的诸人一进小院，女子轻笑着让穆家帮忙的小厮回去，待人走后翻身下了地，对着某个方向就跪了下来，“主子。”

　　其余人等自然纷纷跪下，口中同称主子。

　　一男子自树后绕出，俊朗迷人，将手中佩剑递给身旁之人，看了看被孤零零丢在地上的担架,“起吧。这是穆家？”

　　“是。”女子起身，身姿笔挺，面无表情，气质不落于身周男子。

　　“见到人了？”男子又问，神色冷淡。

　　“是。”

　　“说说。”男子转身踏入身后小亭，端坐于石凳子上，贵气不减。

　　女子将在穆府发生的事毫无遗漏，一一说明，尤其穆七娘神色变化都一点不漏，说完便立于原地，静候男子吩咐。

　　一时无言。

　　半响，一声轻笑，男子收回放在女子身上的视线，对方微微松了口气。

　　“她既然让你静养，那便去静养吧。”男子说话时依旧没有什么波动。

　　“主子！”女子一惊，下意识就想跪下请罪。

　　“本……我没有怪罪你。”男子道：“不过神医弟子如此嘱托，自然要听。此间无事，你且去休息。”

　　女子闻言，松了口气，恍若没有感觉到伤口裂开的疼痛，缓缓应下，“是。”

　　“穆家的东西收好。”

　　“是。”

　　十三

　　两日后，小轿在院门口停下。

　　“敲门吧。”穆七娘透过薄纱看着面前的院门，垂眸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裙，“只说是来解毒的。”

　　到底是重伤的人，她也不可能再让人把人抬到穆家去。

　　“是。”拂棋闻言，手扶着穆七娘，眼神示意身边的小厮去敲门。

　　只手还未碰上，门便打开来，小厮怔了一瞬，反应很快，“请问可是云家？我家小姐来解毒了。”

　　开门的人愣了愣，随后点点头，门户大开，神色恭敬而不谦卑，“里面请，主子恭候多时。”

　　穆七娘微微皱眉，她记得自己看的那人是侍从，应当称不上主子。

　　但，既来之，则安之。

　　穆七娘不是蠢人，敢这么来，自然有她自己的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