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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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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是谁,穿得这样明艳,原来是新晋贵宠宁宝林啊……”诞下公主不久的方才人捧着暖炉挑眉打量宁鸢,言语间浓浓的醋意毫不掩饰。她是二皇子的生母,又于上月诞下公主,如此儿女双全也不过是才人,宁鸢何德何能,竟然就从采女一跃成为宝林了。
眉头微动,宁鸢快步走上前,向荣贵妃拜下:“臣妾来迟,臣妾恭祝荣贵妃娘娘金安,恭祝方才人、程才人万安。”
荣贵妃只是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却不言语,方才人冷哼一声,又道:“当不起——我看无需多少日子,你就该晋才人晋美人了,我与程才人哪敢受你的跪拜。”
“可不是,”程才人亦冷冷道:“宁宝林你快别折煞我们,我受不起,我肚子里的孩子也受不起。”她怀胎已有三月,肚子尚看不出,但倒是丰腴了不少。
宁鸢不知该说什么,何况荣贵妃还未发话,便只能低头跪着默默等待。好一会儿之后,荣贵妃终于清了清嗓子,懒懒道:“起来吧,别在那儿杵着了,一会儿皇上来了,又以为本宫小心眼儿,欺负你。”
“娘娘说笑,娘娘宅心仁厚后宫谁人不知,怎会欺负臣妾。”虽已经让她起身,但宁鸢依旧跪着:“臣妾位份低,从前未曾出席过如此庄重的场合,今日来迟了,应该受娘娘责罚。”
荣贵妃看她如此低眉顺眼,心中惬意不少,瞥了她一眼浅浅笑了:“你年轻不懂事也是有的,今后注意着点儿就是。再说你也不是最晚的,丽妃她们亦没到,只是今日毕竟是你的晋封礼,你迟来了难免要被人说闲话。好了起来吧,该上哪儿坐着便上哪儿坐着去。”
“是——”宁鸢不再推辞,从地上站起来时膝盖都已经有些发疼,却只能忍着,垂目走到方才人与程才人身后一排坐下。若今日的为难只是到此为止,那依着荣贵妃的性子也算是手下留情了,可宁鸢不信以她的为人,会这样就轻饶了个无故受宠的女子。
又稍等了片刻,殿内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待纪美人姗姗来迟后,便只剩丽妃尚未到,宁鸢只看荣贵妃时不时地瞥向丽妃那儿空空的座位,一脸的不耐烦。只是她不知今日丽妃怎会如此的迟,从来她就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如此重要的场合,应当不会让荣贵妃抓住把柄。
“我还未恭喜妹妹。”
宁鸢正暗自出神,凌若幽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回过头去便见她正好在自己身后坐着。宁鸢一笑,道:“这几日太医那头看得紧,姐姐不方便来也是常事。”她说着略微打量了下凌若幽,又夸道:“姐姐今日这身湖蓝的衫子真好看,衬得姐姐愈发得水灵了。”
凌若幽微羞地嗔她一眼:“你就拿我打趣吧,若说好看,今日谁比得上你?我是真心为你高兴,做了宝林,就再也不必受从前的那些苦了。”
“从前也不苦,今后亦未必甜。我只知道,该我走的路,好好地走就是了。”宁鸢悄悄向荣贵妃的方向望了眼,无奈笑道:“今日,还不知道要受多少教诲呢。”
凌若幽也看了眼荣贵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啊……不过你也不必多想,这后宫,多少人想受这教诲都求不来,依我看,妹妹是有福之人,不必太介怀了。”
宁鸢心中一宽,刚想说话,就听见外头响起了太监的高声通传:“皇上驾到——丽妃娘娘驾到——”宁鸢听着一愣,倒没想到丽妃竟会和皇上一块儿来。
李纯从麟德殿外大步走进来,丽妃略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亦走了进来,妆扮精致,婀娜多姿,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荣贵妃不由皱了皱眉,瞪了丽妃一眼,这才率领众人上前行礼:“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
李纯扶了她一把,荣贵妃便就势挽住了他的手臂,娇嗔道:“皇上今日怎来得这样迟,一会儿该自罚三杯。”
“好好好,”李纯好脾气地应她:“三杯就三杯,你高兴就好。朕方才去丽妃宫里,留得晚了些便与她一起来了。”
“臣妾给荣贵妃请安,荣贵妃金安。”丽妃此刻才袅袅婷婷地上前行礼,礼数虽然周到,眉眼间却总有一丝挑衅的意味。
荣贵妃挽着李纯,原不想理她,可毕竟皇上开了口,只好很恨道:“起来吧,本宫可受不起丽妃的大礼。”
丽妃笑道:“如何受不起?娘娘在后宫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臣妾应当的。”
“你……”
“好了——”荣贵妃还欲说什么,却被李纯淡笑着挡了回去:“你该早来了,陪着她们说了好一会儿话吧,还不渴吗?快入席吧,朕先陪你饮一杯。”
虽明知他是护着丽妃,可毕竟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荣贵妃忙笑着应是,与李纯一块儿入座喝酒,言笑晏晏间很快便神色自若起来。宁鸢在心中轻叹口气,不由有些佩服她。要在宫中修炼多久才能如此炉火纯青?明明心里已经恨极,可还要做出一副开心的样子与众人周旋,她自问做不到。
低头一连喝了两杯酒,才把心中的愁思冲淡了些,宁鸢正思忖着是否该向皇上祝酒,便忽然觉得凌若幽在身后轻轻戳了她一下。回头疑惑地一看,便见她正略向李纯那头努嘴,宁鸢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抬头一望,果然瞧见李纯正微笑着看着她。
收敛了心神,她忙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臣妾失神了,臣妾该罚。”她说着又替自己斟了一杯酒,端起遥祝:“臣妾自罚一杯,祝皇上身体安康,愿大唐国运昌盛。”话说完,她抬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又腼腆地笑望李纯。
“才开宴就喝得这样急,一会儿醉了还怎么行册封礼?”李纯温柔宽厚:“你且喝慢些,待吉时到了,便行礼册封。”
宁鸢称是,坐下之后吃了几口菜就觉得有些不胜酒力,不由有些懊恼。原本她就不是个能喝酒的人,今日又空着肚子喝了几杯,一会儿若闹了笑话,当真是什么脸面都丢尽了。略想了下,她转过身去对凌若幽道:“方才喝得急了,我想出去吹吹风醒醒酒,一会儿就回来。”
凌若幽忙拦道:“那怎可,一会儿就要行礼了。”
“就一小会儿,我会看着时辰,不会误了吉时的。”宁鸢偷偷瞥了眼李纯,小声道:“若是皇上问起,你就说我去更衣了,片刻即回。好姐姐,你就帮我这一次吧。”
凌若幽蹙蹙眉,还是答应了下来,却不由叮嘱道:“那你一小会儿就得回来,千万不能误了时辰!”
宁鸢连连点头,谢过她后挑了个李纯正与其他妃嫔说话的时机,便悄悄从后头绕了出去。殿外冷风吹来,她打了个哆嗦,倒确实清醒了几分。把领子拉紧了些,宁鸢顺着小道向花园那边走去。记得从前这儿的梅花也开得甚好,她去赏会儿梅再回去,时间应当刚刚好。
夹带着风雪走了一小会儿,眼前便豁然开朗起来,虽比不得泳思堂的梅开得好,可一树一树的寒梅怒放,如雪夜中的精灵飞舞,还是美不胜收。宁鸢心里喜悦,正叹着不虚此行,便听见不远处有些响动,不禁一吓,脱口问道:“谁在那儿!”
“是我。”稍待一会儿,有个身影从树影婆娑中走出,宁鸢离得远,只能瞧见是个女子,裹了件浅黄色的风衣,只让人觉得淡,淡得好似一抹云,却又挥散不开。等她走得近了,宁鸢不由怔住,看着眼前之人久久说不出话来——竟是沈芙,她年幼的亲妹。
沈芙不知面前之人是谁,神色淡然的微微福了福身,算是已然点头问好。宁鸢呆呆望着她,只觉得短短几个月,她已好似长大了数岁,不再是从前那个活泼快乐的女孩儿了。
许是觉得被人这样看着有些奇怪,沈芙又福了福身,开口道:“我是沈才人,平日里不大出来,也不知你是?”
宁鸢低头垂目,紧紧闭了闭眼,这才抬起头来,强忍着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的模样:“沈才人万安,臣妾宁氏,因未见过才人,方才失礼了。”
沈芙一挑眉,若有所思地扯了扯嘴角:“原来是你,宁氏,你应该就是今晚要行册封礼的宁宝林吧?”
宁鸢点头:“正是臣妾。”
沈芙冷冷一笑,转身便走,没几步却又回过身来,带着些可怜的目光瞧着她:“宁宝林此刻炙手可热,只是不知何时,你也会明白‘只闻新人笑’的滋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