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醉重阳节》橘园儿

4、第四章

　　（四）

　　虽是自幼生于秦淮河岸，崔小相公却是不会水的。他年幼时曾因贪玩跌落进湿滑的荷塘，被淹的半死后才被园中的下仆发现捞了起来，惊惧交加之下一场风寒险些要了半条命去。从此便从心底生了惧意，远远的离开那烟波浩渺的江河湖海。

　　只是这长江两岸太美，让这自幼读熟了“黄鹤西月楼，长江万里情”、读惯了“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读头了“湖连张乐地，山逐泛舟行”的小书生耐不住性子，随着众人一道赁了乌篷船向着京都而去。

　　便是一贯的看景不如听景，在此时亲眼所见的青山缭绕疑无路，忽见千帆隐映来中也都化作了气概万千。

　　藏在崔盛心底的，未尝没有趁着着诗画般的赶考路结交一、二志同道合的友人的意思。可惜崔员外舍不得独子受苦，虽然答应撤换了自家的宝船，却也不许他与同年们一船同行。

　　可惜此举固然避了那些兔儿眼的冷嘲热讽，但也险些让崔盛溺死在这滔滔江水之中。

　　其实崔盛也不知自己是怎生落的水的。

　　月光下，白日里尚且碧蓝一片的江水此时仿若滔天墨浪般将崔盛沉溺其中。少年手舞足蹈的挣扎着，但却始终不得法门。江水渐渐没顶，除了偶尔的水花再发不出一丝声息。

　　竟是命绝于此！淹没在水中的崔盛心中满是绝望，他知道自己已将力竭，瞠大的双目已被涌动的水波蛰的生疼。再是不愿放弃，也挡不住自己逐渐下沉的境况。

　　面临灭顶之灾时，崔盛心中倒是镇静了不少。他依旧拼命划动着四肢，试图寻找着与江水的默契。

　　少年的眼前闪过一片白光，闪过随父亲救济灾民时那一双双枯黑干瘦的手掌、还有家中高堂的模样……到底分不清从那双透亮的凤眸中流出的是泪水还是江水。

　　他伸出手伸向前方，修长的指尖虚虚抓着，像是想抓住自己的今生一般。

　　崔盛抓住的，确实是自己的今生。

　　“崔小相公，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