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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决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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鲧捐没办法,只好跟在她身后,径往落枫斋而去。
妲己此时坐在桌边,看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发呆。忽然就听见一阵尖笑:“我听说妲妃妹妹身体不适,特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的地方。”说话的工夫就见有婢女卷开珠帘,姜蓉随后踏进了屋中。
妲己没想到她会来,只好撑着身体站起来,露出病态的笑容:“本来是小毛病,不想却劳烦蓉丽娘娘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数月未得谋面,姜蓉看这苏妲己脸色苍白,形容憔悴,整个儿又瘦了一圈,暗知她的难过,心里不禁添了几分欢喜。只是嘴上说:“妲妃妹妹哪里话,我若是在月华宫,手短脚短的也顾不上照拂。可我昨儿就在这寿仙宫过了夜,知道妹妹身子不舒服,总不能连看也不看一眼。”
鲧捐一听她昨天是在这过的夜,心里一激灵。却听妲己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蓉丽娘娘好福气,入宫这么些年,大王恩宠一日不减。”
说得那姜蓉更是得意:“那是,我乃金册封妃,又是王后亲妹,大王自然不会小觑了我。倒是妲妃妹妹你呀,离着龙床不过咫尺,却还是得不到大王宠幸。真是为你惋惜啊!”
妲己赔笑,嘴角却是无限轻蔑。仿佛大王的荣宠,对她而言也不过是不值一提的云烟。
见妲己没有回嘴,姜蓉仿佛很满意,说了一声:“妥了,见妹妹无甚大碍,我也不打扰你休息。我今晚还会在寿仙宫,妹妹要是闷了,不妨找我闲聊。”说着转身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对妲己说:“哦对了,前些日子姐姐寿辰,适值你身子不适。姐姐要大王去看看你,他却说‘再不好有什么要紧,吃帖药就过去了。’唉,想是男人都薄情,好歹同床共枕了这么些年,居然一点情分都不念。真是可叹!”说着就迈出了门槛,走到院子里还听到她的笑声。
鲧捐送走了她,回来不禁怒道:“真是一张利嘴,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好像大王对她多好似的,三宫里谁不知晓蓉丽娘娘要见大王,每次都要排到年后去。娘娘你也是惯着她。”
妲己重新坐下,觉得整个身体都冷得打颤。
一眨眼就到了夜间,妲己不知是怎么了,晚饭也没吃,整个人蜷缩在床上,越发沉默了。鲧捐进进出出好几回都看见她那个样子,不禁忧从心来。只好坐到她身边好好哄着:“娘娘,你这样不吃不喝怎么好呢,好歹顾着身体。”
她依然闭着眼睛:“让我睡一会儿吧……”
鲧捐只好说:“您已经睡了一下午了,只怕把脑子都睡傻了。”
她却说了一句:“傻了倒好。清静。”
听她这么说,鲧捐也是没法子。就这样过了戌时,鲧捐吩咐:“把灯灭了吧。”就这样,整个屋子都陷入阴沉的黑暗里,妲己侧卧在床上,毯子有些厚重,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热。反而一股冰冷的凉意,一点点从心底里生发出来,顺着血液,传入四肢五脏,直冷得她浑身都要僵住了。
迷迷糊糊不知睡到几时,听到外面一阵窸窣,然后浑厚的男声传来,就觉屋内的灯火被点燃。有人走进来,掀开她的帘帐,唤了一声:“妲己,这么早就睡了。”
她知道是他,也没有理,仍旧保持背对的姿势。就听他叹了一声,像是憨笑着说:“唉呀,孤王这一把老骨头真是越来越贱了。你主动扑到我怀里,我却怕得要死;如今你连看也不屑看我一眼,可把我舒坦坏了。”
帝辛说着这自嘲的话,妲己仍是一动不动。他觉得尴尬,只好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左思右想才说:
“我本来是在崇吾殿来着,听说蓉丽到你这来了一趟,我就坐不住了。害怕她说些有的没的,惹你不高兴。”
妲己依旧没有动,像是真的睡着了。
他继续解释:“不像你想的那样……我昨晚在崇吾殿呆了一晚上的。”
帝辛等了一会儿,越来越觉得她不大对劲:以往就算是生他的气,也要冷言冷语地揶揄几句。如今这样一言不发,倒真少见。
他走到她身边,轻声问了句:“妲己,你是不是不舒服?”
妲己的姿势没有变过,帝辛仔细一看,发现她全身都在发抖。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竟是这么烫!他一把扳过她的身子,终于在灯光下看清了她的脸:她眉头紧皱,拼命咬着牙齿。娇小的身子在他手中不住颤抖。他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用毛毯将她全身裹住。她还是抖得不行,口中喃喃自语:“冷……”
帝辛吩咐姜柏辰:“传太医!”
小太监忙不迭地跑出去了。帝辛的脸紧紧贴在她的额头:“没事的。”
太医不一时就赶到,给她诊了脉,开了驱寒温补的药,对帝辛说:“瞧娘娘这病情,应该中暑在先,后受了风寒,寒热交替,冷气攻心,才会出现这样的症状。好好吃上几服药,慢慢调养就好了。”
见她虚的很,帝辛好脾气地哄着:“妲己,是我不好,不应该存心气你。可你得听我说:召蓉丽过来真是一时赌气,话说出去我就后悔了。那夜我全是在崇吾殿过的,就为了怕惹你不高兴!”
她仍是冷冷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却仍青着脸对他说:“你这般笨拙的说辞,以为我真的会信吗?帝辛,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敢做不敢当……”说罢还哂笑一声。
帝辛像受了什么奇耻大辱,赌咒般对她说:“我堂堂一国之君,宠幸哪个妃子还要其余妃子同意不成?没有就是没有,不信你去问姜柏辰!”
却见妲己云淡风轻地笑了:“你说没有,他敢说有?”
帝辛一时气急,像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噎住,他想叫人来作证,可发现叫来的任何人都没有说服力。他气得在屋子里踱步,腰背直到现在还在酸痛,只觉得那夜的苦心都白花了!她这么无理取闹,他再不想对她妥协,一直走到门口,回头对她说:“你这样使性子,难怪这身体总是不好!”
妲己此时开口,声音低而婉转:“再不好有什么要紧,吃帖药就过去了。”
帝辛没发觉这话的深意,只是火气更盛,扔下一句:“你这样不知自爱,孤王也不再管你!”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夜深时分,她听到不远处的正殿里传出时断时续的娇声呻吟,帝辛的低声怒吼仿佛在她耳边响起。她又没出息地哭了,冰凉的泪水划过滚烫的脸。在这盛夏时节,她却感觉四周都是严寒冰雪。雪水滴在她脸上,简直要把她整个人都冻住。她无比憎恶这样捂着嘴巴哭泣的自己,可是她却怎么也无法摆脱掉这样的自己……
她把自己关在房里哭泣,不允许下人进去,鲧捐在门外愁得不行。兀自自言自语:“她病成这个样子还这么糟践自己,大王也不管了,她真是要把自己作践死了……”
屋子里的妲己觉得寒冷无比,高烧烧得她头晕目眩。她开始止不住地咳嗽,鼻涕眼泪一起流。刚刚帝辛在的时候,她勉强喝了几口药,此时却是没有一点效果。她浑身抖得更厉害了,整个身体好像在和床板打架。
难道不会就这么死了吧……她还年轻,刚刚二十岁啊。可是活着又干嘛呢?帝辛怕是再也不会回头了,她也不需要他回头了。
她突然觉得眼前一片耀眼的光,那光一点点变暗,仿佛成为一道门。在这深不见底的美梦中,她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叫她,可是她已经不想再睁开眼睛了。眼前的一切如此温暖,她再不想回到那个铜窗铁壁的牢笼中,受那无人问津的孤苦……
眼前的光芒渐渐散去,最后只剩一片温和的薄雾。她一点点醒过来,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只觉得自己的头脑清明了很多,身体也不再冷得发抖。她无意间哼哼一声,想要翻身睡去。却不想头抵在一块半硬的垫子上,她伸手去拽,却发现垫子没有那么柔软。她再一次细细抚摸,觉得像是真皮的手感。这时只听耳边传来压低的男声:“别摸了……你摸得我浑身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