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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书中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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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飞机失事的概率和走在路上被雷劈差不多。
谢青自问不是一个倒霉的人,可他就是撞上了这三百万分之一的概率。
在飞机的颠簸中,他感受到一阵剧痛,然后失去了意识。
“2015年3月10日,下午15时左右,一架执行航拍任务的直升机在H市XX园附近坠毁,机上机组和乘客7人,4死3伤……”
当谢青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鼻间萦绕着沉水香的气息——那是从男人面料精致的衣物上散发出来的。
“醒了?”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恍若鸣琴。
谢青向后看去,他看见男人的容貌,顿时一愣。男人大概二十余岁,修眉入鬓,面若敷粉,一双眼眸犹如点墨,端是一等一的风流人物。
“小公子醒了,把这碗药喝了吧。”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谢青转过头,看见床前也坐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年过而立,眉目和善,三绺髭须。他身边站着一个穿着青葱色短襦的女童,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晚镜,把药给我。”年轻男人从名叫晚镜的女童手中接过汤药,然后递到了谢青的唇边。
谢青感到四肢无力,于是就着年轻男人的手把药喝了。
女童从年轻男人手上接过空了的药碗,放到了桌子上,又端来了一小碟蜜饯。
年轻男人捻起一颗金丝蜜枣,喂给了谢青。
甜蜜的味道在谢青的口中蔓延,中和了药的苦味。
年轻男人松开谢青,然后下了床。他穿着一身交领开襟的袍衫,腰束丝带,把雪白的足踝放进了一双浅底履里。他对着中年男人长揖道:“多谢百里先生。”
“食君之禄,忠君之忧。”被唤作百里先生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也作了个揖,“婴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长康何必谢我。”
谢青一直在思索自己穿越到了哪个朝代,这下子,他明白自己是穿越到了一本书里。
他在现代时,是小说《楚氏春秋》的脑残粉,对于书中的人物和情节了若指掌。他听到年轻男人称呼中年男人为“百里先生”,而中年男人则自称为“婴”,就知道这个人是陈留谢家的幕僚百里婴。被百里婴称为“长康”的年轻男人,则是陈留谢家的族长谢长康。
百里婴称呼自己“小公子”,那么,自己只有可能是谢长康的独子谢青了。此谢青非彼谢青,不过恰好同名同姓而已。
谢长康看向谢青,淡淡地说:“既然病了,就好好休息。”
“是,父亲。”谢青低声道。
谢长康推开门,跨过门槛出去了。
百里婴对谢青温文一笑,也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了谢青和晚镜,一股若有似无的迦南香的味道在室内弥漫。晚镜低眉垂眼,规规矩矩的站着。
谢青的手指在床沿敲了敲——这是他思考时惯常的动作。过了一会儿,他对晚镜说:“你把门关上。”
晚镜关上了门,说:“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谢青估摸着这个晚镜是自己的婢女,虽然自己对《楚氏春秋》十分熟悉,但是并没有在书中看到过晚镜的名字。因为就连晚镜的主子谢青,在书中都不是一个重要的角色。
“你把镜子给我取来。”谢青吩咐道。
晚镜取来铜镜,把黄澄澄的镜面对着谢青。
谢青看向镜中的自己,大概是六七岁的年纪,虽然眉目尚未长开,已经是人间殊色了。这样一张脸,难怪在未来能令太子楚琰神魂颠倒。
《楚氏春秋》中的谢青,是楚琰的伴读,与楚琰青梅竹马。随着年岁渐长,谢青出落得越发出挑,与楚琰有了断袖之情,分桃之爱。不过两人的私情很快就被楚琰的母亲——当今的皇后得知了,她赐给了谢青一杯鸩酒。谢青不肯就范,执意要见楚琰。皇后给谢青看了楚琰所写的与谢青决绝的书信,谢青于是饮鸩自尽。
这位陈留谢氏的长子,尚未在楚国的政坛上施展自己的抱负,他短暂的一生,就这样屈辱的结束了。
不过,现在的谢青尚且年幼,而且他熟知未来,他有大把的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伴着一个黄莺出谷般的声音——“晚镜姐姐,我听说少爷醒过来了。”
晚镜并没有立即打开门,而是将一双妙目看向了谢青。
“你把门打开吧。”谢青温和地说。
晚镜先把铜镜放回了原位,才把门打开,“流景。”
门外站着一个和晚镜一样打扮的女童,不过她身上的短襦是胭脂色的。她的年纪比晚镜略小一点,眉目却比晚镜更为娇丽。
她小跑到了床边,“少爷这几日感染了风寒,一直昏迷不醒,可担心死我了。”
风寒在现代不是什么大毛病,在古代却是可以要人性命的。谢青思忖,莫非原来的谢青因为风寒而死,所以自己才穿到了他身上。
流景自顾自地说:“过几日太子殿下就要挑选伴读了,少爷你要是因为生病错过了,那该多可惜啊。”
“太子殿下要挑选伴读?”谢青吃了一惊。
“是啊,少爷你莫不是病糊涂了吧?”流景边说边伸出小手摸了摸谢青的额头。
晚镜见流景实在是不成体统,出言道:“流景。”
流景把手放了下来,“晚镜姐姐,少爷把我看做妹妹,我也把少爷看做兄长。妹妹关心兄长,有什么干系呢?”
虽然与自己的两位婢女的相处时间不长,谢青也能看出晚镜谨小慎微,流景心直口快,两个人完全是相反的性子。
流景忽然用右手锤了一下自己左手的手心,“对了,裴家的大公子昨天来了,不过那时候少爷还没醒,他很是担心少爷呢。”
裴谢两家都是门第高贵,金马玉堂的世家。两家世代联姻,子弟多多少少都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如果谢青没记错的话,裴家的大公子名唤裴鸿渐,是个和谢青差不多的倒霉鬼。
当今的天子是楚文帝,倚重世家。不过楚文帝驾崩之后,新帝视世家如眼中钉,肉中刺。裴谢两家首当其冲,被新帝以各种理由整治。裴鸿渐自诩清贵,也不过落得一个腰斩于市的下场。
“除了裴家的大公子,还有什么人来看我吗?”谢青十分关心这具身体的人际关系,因为说不定就隐藏着可以利用的资源。
流景撇撇嘴,“没有了。”
“流景你莫非是忘了,碧小姐也来看过少爷呢。”晚镜递了一个责备的眼神给流景。
“她算什么小姐!”流景露出了鄙夷之色。
“碧小姐怎么说也是你的主子。”晚镜拉了拉流景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流景却没有接受晚镜的好意,说:“老爷和少爷才是我的主子。”她露出一个冷笑,“若是夫人还在世,她娘都要被夫人发卖了。”
晚镜摇摇头,“夫人温和宽厚,若是在世,恐怕会劝老爷给水佩姐姐一个名分吧。”
谢青知道自己有一个庶出的姐姐,名叫谢碧,不仅是个美人,还是位才女。她的母亲是谢长康的婢女水佩,但是谢长康并没有纳这个为自己生育了一个女儿的女人为妾。
在未来,谢碧会成为裴鸿渐的妻子。虽然他还没有见过谢碧,却已经打算为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另寻一门亲事了。他既然成为了谢青,就决定扮演好这个角色。他不仅自己要平步青云,谢家也要满门荣贵。
“晚镜说的有理。”谢青温声道。
流景住了嘴,不过脸上仍然神色不甘。
接下来几日,谢青每到晚上,就会脱去衣物,再打开窗户。虽然冷风让他瑟瑟发抖,致使他的风寒一直未曾痊愈,不过他也如愿以偿躲过了太子挑选伴读一事。
百里婴又来到了谢青的房间,为谢青诊脉。他沉吟良久,奇怪地说:“你的风寒,为什么还没好呢?”
谢青心里砰砰直跳,佯作镇定地说:“先生身为医者都不知道,我这个病人怎么会知道呢?”
“我看小公子的风寒之所以缠绵未愈,恐怕是心因所致。”百里婴收回了自己的手。
“心因?”谢长康微微皱眉。
百里婴没有说下去,似笑非笑地看着谢青,“药方不必改,再吃上几天,小公子的病便能好了。”
谢青垂下眼眸,“多谢先生。”
“有趣有趣。”百里婴摇头晃脑地说。
“先生何出此言?”谢长康若有所思地说。
百里婴一本正经的说:“我想起了昨天有人跟我说了一则笑话,今天想起来,觉得十分有趣。”
谢长康知道百里婴是在敷衍自己,但是没有深究。他知道百里婴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想说的时候,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也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