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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相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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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夏和孙惠走后,涂晓看着床头柜上的郁金香出了神。一股幽淡的花香在屋子里弥漫着,沁人心脾。这花八成不是高菲菲买的,她顶多会选几朵百合或玫瑰,难道是冯定尧让她带来的?
他既然送花,为什么要挑粉色郁金香,永远的爱,真讽刺啊。涂晓一想到他,心就忍不住抽痛,她有时候很看不起自己,为什么就那么爱钻牛角尖,非要等他回来问个为什么,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在医院住了五天,冯定尧始终都没露过面,涂晓的心慢慢冷下来。出院后的第一个周末,她同意了冯定禹的建议,与他的战友见面,相亲。那天春光明媚,涂晓稍稍收拾了一下,化了个淡妆,披散着长发,穿了件白色的齐膝裙,上半身是同色的白色长袖小褂,衣服上有金色的挂饰,脚上是黑色的圆口半跟皮鞋,使她整个人显得清爽、干练。
他们约在一个茶楼里见面。周末的早晨,出门的年轻人很少,大家都在睡懒觉,茶楼里却不安静,多半都是习惯早起的本地老年人,他们每天都是周末,365日如此,每天大半的时间都消磨在这里,与老友吃茶聊天打扑克,生活安逸又闲适。涂晓曾经想象过自己年老的时候,和那个人一起挽着手上茶楼,啜着香茗,听着剧,享受着人生最幸福最安闲的时光。
她将目光从那些老人身上收回,慢慢上了楼,冯定禹两口子已经在了,涂乐冲她招手,她走过去,看见还有第三个人在,是位三十来岁的男性。冯定禹站起来,准备替她拉开椅子,那个男人已经起来了,替涂晓拉开椅子,笑着说:“请坐。”
“谢谢。”涂晓看了对方一眼,五官还算端正,面容也很和蔼,只是发际线略高,大额头在灯光下反着光。
冯定禹介绍说:“这个是涂晓,我的初中同学,也是涂乐的堂姐,她在杂志社做编辑。这是我战友,蔡志峰,目前转业在林业局,公务员。”冯定尧和冯定禹虽是堂兄弟,年岁却相当,冯家还未发迹的时候,都和涂晓生活在同一个小镇上,冯定尧是涂晓小学三年级时搬走的,冯定禹则到了涂晓上初二的时候才搬离,是以一起做了两年初中同学。
涂乐给涂晓倒茶:“我姐是个才女,从小作文就写得好,还出版过不少书。”
蔡志峰饶有兴趣地看着涂晓:“是吗,可以拜读一下吗?”
涂晓脸上有些发烫:“都是写着玩的,你恐怕不爱看。”当初一个人太寂寞,为了消遣,便在网上写了一些文字,机缘巧合,竟也被出版社看上了,一年能出那么两本小说,既是寄托,也能赚一点额外的收入,也正是这笔收入,才让她付得起房子的首付,后来便当成了兼职来做。她写的都是以爱情为主的小说,她从来都没拿给自己的亲人朋友看过,虽然是小说,但是每一个故事都有自己内心想要表达的东西,她觉得给熟人看了,就是在向对方袒露自己的内心,这种感觉有些难堪。
蔡志峰表现得十分有兴致:“不会,我也很爱读书写字的。涂小姐一定要送我几本你的书,我会认真看的。”
这人太热情了,涂晓有点招架不住,朝涂乐使了一下眼色,结果涂乐笑嘻嘻地说:“姐,你就送蔡哥几本吧,以满足他的仰慕之心。”
涂晓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只好强笑了一下:“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蔡志峰说:“那一定要记得啊。”
涂晓鼻腔里嗯了一声,低头喝着杯子里的菊花茶,对这次相亲却有些后悔了。
不多时,跟所有称职的媒人一样,涂乐和冯定禹开始找理由离开,涂晓便站起来说:“等等,我也要走。”
涂乐冲她使眼色,示意她留下来,蔡志峰说:“那我们一起走吧,外面春光很好,我想请涂小姐一起出去走走,不知道是否肯赏光?”
涂晓只好点头:“好。”
出了茶楼,四人沿着马路牙子走了几分钟,涂乐拉着冯定禹走了,说是去逛家居市场,添置点东西。涂晓见堂妹走了,便对蔡志峰说:“蔡先生,我也有事,要先回去了,失陪。”
蔡志峰的脸上有一些愕然,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我送一下你吧。”
涂晓礼貌地摆手:“不用了,我就在这儿坐车就好。”
蔡志峰说:“那下次我想约涂小姐出来,还有机会吗?”
涂晓看了一眼蔡志峰,觉得对方并没有做错什么,自己也没有特别的恶感,也许多相处几次会有改观,便点了一下头:“要是有时间的话。”
蔡志峰笑了起来,涂晓发现,对方门牙旁边居然有一颗牙断了一半,顿时觉得有些喜感,不由得笑了一下:“再见。”
蔡志峰被涂晓这一笑弄得心情十分愉悦,摆摆手:“再见,路上小心!”
到了涂晓这个年纪,相亲是件很窘迫的事。一般女人都要找年纪相当或者大几岁的男人吧,30岁以上没对象的男人,要不是事业有成条件非常好的优质男,要不就是那种条件非常一般的矮矬穷剩男,没房没车,或者性格有问题、外在条件有缺陷,介于两者之间的,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有了主了。
优质男轮不上涂晓,只能在矮矬穷里挑高个,涂晓自己非常清楚明白,今天这个蔡志峰,应该算是条件还过得去的,好歹是个公务员,虽然是清水衙门,穷是一定的了,1米7的个子,勉强达到了身高及格线,长得也端正,就是脑门有点秃,这点有点难以令人接受。不过既然是个文艺爱好者,那也可能会有一点共同话题吧,所以她没有完全拒绝。
涂晓还在车上,涂乐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姐,你怎么就走了,不跟人多相处一下?”
涂晓说:“我还有事,最近要找房子,所以先走了。”
“你找房子,你那房子要租出去?”涂乐问。
涂晓说:“嗯,我想把房子转给小诚。”
“为什么呀?”涂乐对堂姐一向很佩服,因为她年纪轻轻,没有家人帮衬,一个人就在G市供上了房,现在房子多贵啊,谁有房还卖掉,除非实在是混不下去了。不过呢,女人再怎么能干,也不如嫁得好,就像她,嫁了冯定禹,直接就住别墅,多省事。
涂晓说:“觉得一个人供房太辛苦。”
涂乐笑道:“你知道一个人多辛苦了吧。房子可以不卖,赶紧找个人嫁了,一起供房就轻松了。”
“不了,我不想住这里了。”跟另一个男人住在那里?这事涂晓完全没有想过。
“姐你真够傻的,这年头谁有房子居然还卖了,重新买多贵你不知道?”涂乐恨铁不成钢。
涂晓呵呵笑了一声,把电话给挂了。
涂晓回到小区,站在楼下仰头望着位于十四楼的自家窗口,这楼层的数字在本地人叫来是非常不吉利的,但是冯定尧说,一四,就是一世,挺好的,于是就租下了。两人将房子布置得特别温馨,准备去结婚,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别说一世,一天都没有。后来房东想要卖房子,房价也不是太贵,涂晓正好有点余款,就直接自己买下来了。
有无数个夜晚,她站在这里仰望,希望那个房间里会亮起等待的灯光,然而迎接她的总是一片黑暗,那个人走了,一直都没有回来。涂晓想起《边城》里的翠翠,不知道她最终有没有等回她的傩送。她等到了冯定尧,不过是结束了这个等待,让他俩的关系永远画上了句号。也好,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涂晓哂笑了一下,进了楼道,上楼,电梯门一开,看见了站在电梯外面的冯定尧。
冯定尧看着她:“你回来了?”听起来就好像他们在进行日常对话,仿佛他一直没有离开过一样。
涂晓定定的看着他,站在电梯里忘记出来,电梯门又自动合上了,冯定尧赶紧伸手挡住了,电梯门又开了,涂晓眨了一下眼,从里面出来了。
她拿出钥匙开门,冯定尧跟在她身后:“你把锁换了。”
涂晓手顿了一下:“这里现在是我家,有太多不相干的人都有这里的钥匙,为了安全起见,我换了。”
冯定尧被那句不相干的人击中了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涂晓进了屋,并不邀请他进去,顺手将门关上了。冯定尧赶紧推门挡住,将脚卡进门缝中:“不请我进去坐坐?”
涂晓眼皮也不抬:“对不起,单身女人的房间,陌生男人进来不合适,太不安全了。”
冯定尧低头看着涂晓:“我以为,我们还是朋友的。”
“早已不是了。”
冯定尧哀求似的叫了一声:“晓晓,对不起。”
涂晓被这话又给击溃了,手上的力度也轻了些,她红着眼圈,忍不住对他嚷起来:“你早干嘛去了?现在来跟我说对不起!”
冯定尧推门进去,涂晓如临大敌,推他:“你给我滚,出去!”
冯定尧看着梨花带雨的涂晓,很想将她狠狠抱进怀里,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我就想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你看见了,好得很,可以走了吧?”涂晓将他拦在玄关里,不想让他进去看见自己的狼狈。这屋子里一切都维持着当初的原样,就连贴的大红喜字都还在,虽然早已褪色得不成样子了。
冯定尧站在玄关处,扫了一下屋子,跟他记忆中的差不多,这些年应该没什么变化,她一个人住在这里,是在等自己回来吧,冯定尧觉得心被戳出了一个窟窿,哗啦啦地往外淌血。他滑动了一下喉结,艰难地说:“那你多保重,我现在回来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上次在你的手机里存了我的号码。”
涂晓下意识地摸出自己的手机,她没想到,自己锁了屏,他都能打开,滑动数字的时候,她又愣住了,这个数字,不是当初他们定好去结婚的那天么。涂晓停下手上的动作:“好了,你走吧。”
冯定尧拉开门,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出了门。
涂晓走过去把门反锁上,靠着门慢慢滑坐到地上,开始无声地哭泣。
门外,冯定尧以同样的姿势坐在门外,双手捧着头,许久都没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