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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今夕何夕 见此良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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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梦中醒来时,撑起疲惫的身子,凊夭转头看见白泽端坐在白玉棋盘前,手里捧着那本汜生从人间带来的棋谱,津津有味的看着,一手在棋娄里摸索,拿出黑白色的棋子,放在纵横交错的棋盘线上,发出‘啪’的声响。
她看了看窗外,云梦泽四季如春,此刻阳光透过竹窗照射进来,感觉暖洋洋的,困意又涌了上来,晃了晃头,甩出些困意。
“我睡了多久”因睡的久了,嗓音有些不似自己的声音,透着沙哑,实在是让人不舒服。
白泽目光扔停留在棋盘上,手上动作顿了顿,蹙眉想了下,“两个时辰的样子”
话说着,汜生一脸笑意的从外面蹦跳着进来,身后还跟着竹子家的小九儿竹青。
“今儿个在外面顽,恰巧碰见西方帝释天大人坐下的妙音仙子,却原来是帝释天大人女儿即将成人,如今正各界发往请柬,十日后宴请众神君呢”说着,嫩白的小手,扬了扬手里两张请柬,显然是凊夭与白泽的。
她起身理了理肩头些微凌乱的长发,看了眼已然放下手中棋谱,正凝神不知道想什么的白泽。
“朝云国白家女儿出嫁是什么时候?”白泽这么一问,她倒是想起来了,前些日子,朝云国表哥白止君曾亲来云梦泽里来,说是自己家三女儿出嫁青丘,望凊夭跟白泽二人,前去护送一段路,好歹刚出生的时候,她跟白泽还抱过呢。
凊夭推算了下日子“七日后\\\"这下可是不太好办了,朝云国必是要去的,不看自家侄女的面上,也要细数幼时跟白止君光着腚儿在青丘山上撒欢跑的日子,可因陀那边也是推不得的。
便是汜生带着,三日来回不死山跟青丘与须弥山,也是不可能的。
凊夭苦着脸跟白泽思来想去,便怨起了白止君跟陀罗。
想当初,凊夭,白泽,白止君三人一同居于青丘山,她是青丘山青镬九尾狐狸一族的,劈天开地以来,她姥姥生了她阿娘与姨娘舅舅,阿娘生了她。拢共算起来,这四海八荒不过二十多只青镬,因她阿娘居于青丘,又是活了十七八万年的老神仙,辈分算起来比天君还要大,于是被青丘一众散仙,唤为君上。凊夭的阿爹却是她还在阿娘肚子里的时候,就跟着一条巴蛇,丢下她们娘儿俩跑了。
小时候有次她被白泽取笑,说是没爹的孩子,当时凊夭脾气可没现在这么好,整个青丘没哪个神仙嫌自己活的久了,敢当面说她。她心气高,自然是不屑于自己动手揍人的。那时三舅舅家的儿子白止君也居于青丘,与她是青梅竹马一起玩到大的,她心里憋着气,直接使唤着白止君揍了白泽一顿,揍的她是哭爹喊娘,惊动了青丘山大大小小。
白泽的哭喊声引来她阿娘,凊夭跟白止君那时候,毕竟还是才活了一万多年的小神仙,两个人吓白了脸,看着白泽一脸血,呆站着看白泽哭,等人家大人来了,更是怕被告到阿娘阿爹面前,被打得脱层皮。
白泽她阿娘长得极美,性子也好,她把白泽搂在怀里,一边轻抚着她的背,一边面色温柔的哄劝着她。看见白止君跟凊夭低着头,被君上怒骂的可怜样。也哄劝一番,说小孩子打架,不碍事。
这原本也没什么,但却让凊夭跟白止君红了眼眶,开始嘤嘤哭起来。不为别的,委屈的,白止君一边用衣袖擦着眼泪一边哭诉白泽说表妹没有爹的事儿。
这一哭诉,两个大人都沉了脸。
凊夭她娘一想起那个负心汉,气的心疼,看着女儿绷着小脸,哭的一噎一噎的,又心疼。到底还是把凊夭搂在怀里,细细安慰一番。
白泽这还满脸血,还没哭完,就被她阿娘拍了后脑,这是作死呢,有这么说君上的女儿的么?要不是君上仁善,他们一家子,还不知道在哪儿飘呢。
小孩子没有隔夜仇,他们三人年纪相仿,又都是爱玩闹的时候,不打不相识,转眼儿的功夫,三人就混在了一起。
凊夭两万岁的时候,她阿娘不知道怎么就看上鸾鸟族的长公主,不顾当时还是小圆团子的凊夭哭闹,娶了回来,愣是让青丘山上的那些个神仙欢喜极了,天界太平了一万多年,连松树仙家的小女儿,下凡间报恩回来,拎着个小娃娃回来,都够他们嚼个一两千年,青丘君上娶鸾族公主的事儿,够他们说上万年的了。
凊夭听着天界的流言,觉得丢脸,就拉着白止君跟白泽出去游历去了。她娘跟鸾族公主成亲两千三百年的时候,她们给她舔了个继妹妹,唤名清桑。那时候她跟白止君白泽三人在外面游荡的烦了,早就想回家,奈何离家的时候,话说的太绝,拉不下脸回去,好在有了妹妹,她阿娘了解她,去信给她,让她一定回青丘看看,这才腆着脸回去。
三人游历时,结交了不少好友,有次去往西方时,遇见乾达婆,几人都是好酒的,于是引为知己,遇到琼浆玉液,总是四人一起品。
有次乾达婆邀约,让她们三人前去苏摩一界饮新开封的酒。
临去前,三人想起折颜酿的一手好酒,跑到他酒窖里,不顾折颜的哀嚎,搬了几坛子千日醉,准备带去与乾达婆共尝。
东海三百里,有桃林十里。
折颜他家就在那儿,说起折颜的辈分,跟凊夭她阿娘是一辈的,由父神养大的一批上神。本来凊夭是不认识他的,因着便宜继母的关系才认识,折颜跟鸾鸟族有着血亲关系,按理说,凊夭还要唤他一声舅父呢。
但这折颜也是个极品,觉得这么叫,把他叫老了,让凊夭她们叫他本名。不那么叫,他就要为老不尊的揍他们几个小崽子。
凊夭也不是个尊礼数的,乐的如此。
折颜脾气奇特,不爱跟那些个神君交际,谁要是没大事,叫他出桃林,他准指着对方,祖宗十八辈的骂个遍。他就喜欢酿酿酒,养养花草,种点蔬果,一把年纪了,也不成亲,成天蹲在桃林里,也不管外面的风雨。
凊夭却喜欢他这个个性,于是经常抱着自家幼妹,带着白泽白止君,往来桃林,吃桃子,喂幼妹喝酒,把小小的团子,灌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临走时,还要不客气打包顺带点东西。
三人捏了诀,一路说笑着到了苏摩界。
苏摩界在须弥山下面,第几层倒是忘了,因来的次数多了,他们倒也是熟门熟路的到了苏摩家。
将及门口,就闻到浓郁的酒香,可把白止君与白泽乐坏了,他们二人善酒,兴致到时,便是喝个三天三夜也无妨。
“啊哈哈,这一闻就知道,苏摩这次是下了血本啊!”白泽咧着嘴笑。
“好酒!”白止君一向话少,喜怒不行于色,如今闻到这酒味,一向淡然的脸上,也带上了笑意。
凊夭晃了晃头,摸了摸发梢。她虽喜欢饮酒,但这酒量却是过了两三万年,也是个几杯倒的样子。让她闻味识酒,更是不可能。对于白泽白止君这两家伙鼻子,她不免感叹一番,便是二郎真君座下的哮天仙君也不及。
三人进了院子,却是没看见苏摩与乾达婆。
院子里坐着位美人儿,白色的发丝,清冷的眉目,穿着件白色的长袍。美倒是美极,却冷得很。
那时候白泽的性子,不像如今这般沉稳,咋咋呼呼,透着火热,凊夭跟白止君是个看人决定交情深浅的,一般认识不久的,他们两个都不太会放下脸上的面具,与人交谈,故而白泽这性子,他们觉得不错,很是喜欢。
美人儿还未说话,白泽便兴冲冲的上前一步“小仙十里桃林,折颜上神座下的仙使白泽,敢问是哪位上神”是了,没错,每次出来,这三人都是打着折颜的名号的,防止犯了事儿,被人家找到青丘,告一状,然后被自己爹娘剥了狐狸皮。
美人儿虽然没回话,但白止君跟凊夭却明显看见对方朝白泽投去鄙视的眼神。凊夭却在想,如果把这一幕细细描述给苏摩,她能拿到多少酒回云梦泽。
那女子身披璎珞,白色的发丝上带着七彩宝冠,腰杆笔直的端坐在石椅上,脚下息伏着一只幼虎大小的白象,明显是缩小了身形,那白象有着六根白玉般的象牙,看着一股宝相庄严的气息。
她与白止君对看一眼,眼前这女子,怕就是这须弥山三十三忉利天之主,帝释天大人。
凊夭上前扯了扯正滔滔不绝,编家门故事的白泽的衣袖,让她闭嘴。而后低头行礼道“在下云梦泽凊夭,帝释大人好”虽说按着辈分,凊夭毋须唤她一声大人,奈何人在屋檐下,还是尊称一声的好,凡间不是有句话么‘礼多人不怪’
冰人儿终于开了口,“凊夭上神,毋须多礼。苏摩与乾达婆前去果园采果子了,说要与神君们享用”声音虽清冷,却着实好听的很。
“我跟苏摩想着,你们还要些个时辰才来,没想到你们却已经到了”说话的是乾达婆,她们一族,在须弥山一带,出了名的美貌。乾达婆的美貌在她们族辈中,认第二,怕是没人称第一的。
身后跟着的苏摩,姿色虽不及她,但那份恬静淡然的气息,却是乾达婆所没有的。
看见了苏摩,白泽就红着脸,站一旁,不说话了。她跟苏摩两人,还是小团子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婚约,将来,她是要嫁到苏摩界的。
苏摩看见她,也是十分欢喜,将她拉到一边,两个人低低的说着话,不时还可以看见白泽红红的耳朵。
凊夭跟白止君,摇了摇头,这还没过门呢,白泽就这副样子,这辈子,怕是翻不了身了。
因陀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因着要与阿修罗界的公主结亲,心里有些不痛快,听到乾达婆邀了青丘的几位上神喝酒,逐跟着她到了苏摩家。
白泽话虽多,但是为人风趣,这些年四海八荒的游历,也是知道不少事,酒宴上,她侃侃而谈,倒是让因陀少了点拘束,平复了抑郁。身为忉利天之主,却没有办法左右自己的婚事,她心中的郁愤,可想而知。而且还是位阿修罗界的公主,那些个阿修罗,嗜血好战,她早就因他们一部头疼已久了,如今还要娶他们族的母老虎。
凊夭跟白止君,早就知道这事儿,也隐约的开解因陀一番。阿修罗界的公主,虽然脾气不算很好,但阿修罗女子的美貌,却是有目共睹的,当然脾气也是总所周知。要是敢有反骨,她们的功夫了得,足以让自己的丈夫,乖乖听话,天界漂亮的神女,多了去了,而且多数还是很温柔的,谁也不想娶个婆娘回来,天天被管的死死的,何况还是忉利天的帝释大人呢。
凊夭凉凉的说了句“虽说是母老虎,但好歹是漂亮的母老虎,大人还是可以安心的”她此时,大概没想到,日后自己是要被一位阿修罗女子欺压的,所以风凉话说的一点也不腰疼,她说的很是理直气壮。
白止君是三人里比较靠谱的“大人毋须担心,我曾经替好友去过一趟阿修罗界,他们的长公主,与平常的阿修罗女子不一样,不光美丽,性子也很好,是位贤良端淑的女子”想了想,又笑道“他们的二公主,虽比长公主美艳,但那个脾气,整个天界,是没有人敢接收的,大人,应该庆幸才是”他先前见识过阿修罗界的二公主脾气,一把火焰枪使的虎虎生威,让人望而生畏,就是阿修罗男子,在她面前,都得乖乖低头。这哪个男子敢娶她,哪个女子敢嫁她。
他不知道的是,阿修罗王倒是想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帝释,但是不敢啊,这要是把须弥山的主子逼急了,可吃不了好果子,这个烫手山芋,还是自己捂着吧。
帝释听白止君这么一说,比起阿修罗的二公主,她娶长公主还是可以的。
后来,须弥山去的多了,与因陀经常相聚,几人慢慢有了交情。
凊夭想到这里,摸了摸脸颊,说句不要脸的话,她这个活了十三四万年的老女神仙,在别人眼里也是倾城倾国,艳若桃李的,可这命里的桃花树,虽开了几朵桃花,却没个结果的,还真是愁人。
她低头捏了捏衣袖上的绣云线,轻叹口气“真真是气人,这才过了五六万年,因陀女儿都行成人礼了。这个白止君更是可恶,三女儿都要出嫁了”说完,就直直的看着白泽。
白泽拿起矮桌上的茶杯,用茶馆拨了拨茶叶,却没有喝,只碰了碰唇。
明显憋着笑呢!
凊夭气不过的捶了下她的肩膀,却惹来她的笑声。
“你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不成。连青丘我老家的小姨,都拎着狐狸崽子回来了。”
白泽笑呵呵看着我,眼光里满是戏谑“凊夭上神,这是愁嫁了么?”
凊夭老脸一红,撇开脸,不去看她“你才愁嫁呢,我左右不过是担心,万一哪天苏摩不要你了,你嫁不出去,赖在我云梦泽不走罢了”前些日子,清桑带着个美貌少年过来,笑嘻嘻的,问她,何时带个姐夫,或者嫂子回来,她恨恨的道,快了。
可自从八万年前,她跟凤八闹翻之后,她就断了情爱的念头。
白泽听见这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凊夭,你要是愿意把云梦泽的禁制解了,不为别的,就为这张脸,找你求亲的人,也是要排满四海的。你放心,”
凊夭听见这话,抬起头,不满的看着白泽这个虚伪的正经神仙,这话明摆着告诉她,她也就一张脸能看看了!
也不怪凊夭给云梦泽下了禁制,她跟凤八闹翻之后,还没伤心够,那些个损友,就一个个的过来问怎么回事,问的烦了,她就不爱搭理她们,一个活的七八万的老神仙,眼看着就要成亲了,结果闹翻了,而且还是云梦泽的上神,青丘君上的女儿,比她阿娘那档子事儿,更加有说头。
她是个爱面子的神仙,耳不听,心不烦,干干脆脆的在云梦泽,下了禁制,让那些个混账,说去吧。
不过她却是不明白苏摩跟白泽了,这婚约都定了十几万年,还不成亲,白泽还一天到晚的在云梦泽,守着她。这白止君,都弄出来四五个娃娃了,而且三女儿眼看着就出嫁了,她们两个就不急。
“阿泽,你家的苏摩,定是恨我恨的牙痒痒,你在云梦泽守着我,不去看她,她该怎么想。还有你们十几万年前就定了婚约,却都不谈成亲的事,干晾着,这天界指不定怎么编排笑话你们呢,指不定哪天,就有人闲不住的出本书,书名都有了,就叫《青丘白泽上神与西方苏摩族长以及云梦泽凊夭上神纠缠的二三事》你们有了婚约倒是不要紧,万一连累我嫁不出去,我可是不放过你们两个的”这天界,太平太久了,这些个混账神仙,闲的发慌了,竟然写起话本子来了,这不,她手边桌子上,就有着一本呢,还是编排她阿娘的,《青丘君上的往事姻缘》。
白泽捂着嘴笑笑,一想起苏摩,就心跳个不停,心里暖呼呼的,她跟苏摩说过,婚事不急,她想先看着凊夭先嫁人,不为别的,因为凊夭实在是太不靠谱。
而且凊夭太懒,她虽然会的很多,却不高兴去做。
白泽怕她一嫁人,这凊夭要不就是留在云梦泽发霉,要不就得跟着自己去苏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