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度玉门关》奚泉

3、天上人间

　　韦晨衣拉了小兰子疾步走入内堂，几个娇娥立即迎了上来，叽叽喳喳跟韦晨衣说道阁里的一些事情，小兰子听不大明白，也不甚有兴趣。只最后有个娇娥却说了句什么长命燕子的话，韦晨衣听得长眉一挑，沉声道：“果真？”那娇娥点了点头，韦晨衣叹了声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小兰子一直觉得韦晨衣随什么事情都是胸有成竹，从来没见他这般无奈过，心里奇了，便问：“那个长命燕子是什么人呀。你们好像不大愿意做他的生意？”
　　韦晨衣看着小兰子，悠悠的道：“这个扶苏城，有太复杂的故事，有很现眼的倾轧，跟你讲了你或许不大明白。但若不跟你讲，你却一定会吃亏。”
　　小兰子嘻嘻笑道：“姑姑的意思小兰子明白了，小兰子现在就把耳朵打得开开的听姑姑讲话，一个字也不漏。一句嘴也不多。”
　　这时，两人已经走上内堂的楼梯，韦晨衣引着小兰子缓缓地沿梯拾级而上，一边走，一边说道：“扶苏城，是大明王朝在关外一个较为繁华的城镇，虽地处荒漠之渊，难得却依山傍水，比之有天堂之称的苏杭也不见得逊色许多，不过古话说得好，春风难度玉门关，朝廷对扶苏城的发展毫不经心，这便使得扶苏城如同一个天子脚外的小国度，各方势力盘扎，呈诸侯割据之势。其中名头最为响当当的便有飘摇山庄、荷花堂、风啸寒月寨和花生门。然则这数年以来，四家势力此消彼长，却始终无人真正坐大，扶苏城一直维持在一个平衡状态之下。造成这一格局的，正是一文人出身的扶苏太守区野鹤。”
　　“区野鹤？”小兰子惊叫了起来。韦晨衣立即掩住她的嘴巴，轻轻摇了摇头。小兰子这时虽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但对韦晨衣的话，总是不由自主的听从。
　　韦晨衣又接着道：“区野鹤先且不提。就搁今日你见到的宇文萧翔，便是四大势力之一的花生门捕快。说起这花生门，倒有许多来头。花生门原是扶苏城最大的一个势力，鼎盛时期号称为‘西锤一条龙’，后来却被飘瑶山庄、荷花堂、风啸寒月寨携手攻破，所余残兵败将不足为勇，门主华发生无奈之下只得投奔朝廷，故花生门如今是衙门捕快的别称。但花生门毕竟是曾存在了多年的门派，表面上服从区野鹤的调派，其实是面和心不和，私底下只想借助官府之力壮大势力。”
　　小兰子忍不住哼了一声，插嘴道：“那区野鹤狡猾如狐狸一般，岂会轻信他们？”
　　韦晨衣竖起大拇指，赞许的一笑，说道：“小兰兰果然聪明。那区野鹤并非泛泛之辈，如何不晓得花生门的心思。但他正值用人之际，花生门的启用对他调和飘瑶山庄等三大势力实是大大有用。除此之外的其他事宜，却是能让他们少插手便让他们少插手。比若今日处斩死刑犯，他是情愿抽调守门的兵卫，也不和宇文萧翔他们打声招呼。不过，这事碰不同的人却又有不同的做法。若是华发生得知此番情形，必是睁一眼闭一眼当作不知。宇文萧翔却是京城过来的人，于这些事情十分计较。想来他此时定已和区野鹤议论得脸红脖子粗了。我十分不喜此人，每有机会必定捉弄于他。”
　　两人说着行着，已过了好几个房门，莺声浪语不绝于耳，小兰子听得面红心跳，有意加快脚步，韦晨衣看在眼里，只觉无尽的娇羞可爱，再思及自己，却是说不出的凄楚和叹惋，忍不住幽幽地叹了口气。小兰子问道：“姑姑为何突然叹气。”
　　韦晨衣一惊，这才发觉自己失态，正待措词解释时，看见前面是绿姬的房间，心里一动，便说道：“姑姑有三个不好的习惯。一是见了十一要调戏，二是逢到宇文必捉弄，你猜第三个是什么？”
　　小兰子四处瞅了瞅，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韦晨衣的眼睛上，得意地一笑，道：“小兰子猜到了。第三个是不留燕子在人间。”
　　韦晨衣这次实在吃惊非小，就着问道：“你怎么猜到的？”
　　小兰子拉着韦晨衣的手往前两步，正停在绿姬房间的门口，轻声说道：“很简单啊。方才这一路行来，也不见姑姑对任何一个房间多看一眼，偏偏前面这房，姑姑是看了又看，还将耳朵竖起做‘神耳盗听’状，嘻嘻，正好这门功夫小兰子也会。于是也跟着凝神听了听，就听到里面的姑娘唤对方做燕大哥拉。再看姑姑一脸的不欢喜，所以就猜着了。至于不留燕子在人间这句话，是临时编的，胡乱凑个韵，小兰子才学浅，编得不好，姑姑可不许笑话！”
　　韦晨衣摸了摸小兰子的脑袋，眼中既是欣赏，又是喜欢，不由叹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子虚老了。”
　　小兰子歪头问道：“子虚是谁？”
　　韦晨衣神色微微一变，没有接话，她走前一步，将绿姬的房门一把推开，里面顿时传来两声惊叫。韦晨衣冷笑道：“燕赤神，不用装了。你若脱了衣服，我也脱给你看。”
　　里面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是个男子声音，只听他说道：“韦老板每次独为难燕某，实令燕某费解。莫非你开着大门不是做生意的？”韦晨衣反唇相讥道：“燕赤神，若你还知道我这里是做生意的，就请你再也莫要来天上人间。我无非是求个财，一怕你那河东狮子吼闹了我这方安宁，二怕你的血魔情人过来秽了这里地气，三怕你带坏了我家绿姬，一天到晚梦你这要艺不要身的莫名其妙的主儿。”
　　小兰子跟着走了进去，看见燕赤神原来是个彪形大汉，方脸大眼，络腮胡子，并非让人欢喜的长相。小兰子心下就奇了，按姑姑方才的说法，这只燕子应该是个很得女子宠爱的男子，怎么会长成比萧十一还难看的德行？再者，明明他自承姓燕，为何姑姑要叫他做燕赤神？！
　　一边想着，一边听燕赤神说道：“韦老板说话不厚道。所谓开门做生意，便要和气生财。燕某堂堂荷花堂一大阁主，莫非还嫖不得妓了？”
　　韦晨衣道：“堂堂的荷花堂一大阁主，绰号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燕赤神当然可以嫖妓了。不过要嫖请去别的地方，去个尊夫人找不到的地儿！尊夫人上次在天上人间的闹腾，端的是八个字形容，一骂冲天，二骂生烟。天上人间店小，实在经不起尊夫人再次折腾。”小兰子心想，上穷碧落下黄泉，这绰号好威风，这只燕子手头的功夫肯定不赖。
　　燕赤神哼了一声，道：“韦老板想赶客，并非那么容易的事情。燕某可是花了二十两纹银包了绿姬一日。时候未到，燕某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走的。”
　　韦晨衣哈哈笑道：“燕赤神，你未免也太寒酸了。二十两纹银好意思在我面前显摆。看好，接着。”说着，一只玉簪从她手中飞射而出，直逼燕赤神面目而去，如穿杨之急。燕赤神毫不理会，从茶几上拿了杯茶，缓缓喝下。那簪子在抵他面门之际却猛地停住。韦晨衣面色一变，右手抬起，又是一推。簪子在空中转了个弯，斜刺向燕赤神颈项。
　　燕赤神眼神一动，正欲出手将簪子击回，忽然一只女人的纤手抢在了前头，将簪子打飞。但听燕赤神惊呼道：“绛尘，是你？”
　　韦晨衣和小兰子都抬头看去，却见一个绛红色的身影从窗口飞跃而出。燕赤神也跟着跃了出去。两条身影一快一慢，往城北方向行去。小兰子奇道：“绛尘是谁？”
　　韦晨衣一字一顿的说道：“绛尘，是扶苏城闻名遐尔的一个女魔头。”
　　小兰子瞪圆了眼，拍手道：“女魔头？！肯定很好玩。我去看看。”竟也是一个纵跃，跟着飞出了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