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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不得七窍玲珑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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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习习。苏算梁出了于府,那春末凉风扑面而来,吹散她心头火热,却也让她整个人越发清醒。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静谧中偶尔似能听到细微的虫鸣。星月在云纱间忽隐忽现,银光将她修长的身影在地上映上长长的一道。一想起明天的事,她心里就有些兴奋,恨不得现在就叫上几个好友把酒言欢肆意畅快一番。
只是,这镇上不比京城,她熟悉的只有一个秦昀。苏算梁几乎是想也没想,脚步飞快就往袁家去。她刚才上于府翻墙翻惯了,这会儿进袁家小院更是驾轻就熟。
苏算梁拍了拍下摆的灰,才走到秦昀的屋子外头随手敲了敲。她怕她睡得死吵不醒,顿了顿,还加重了力道。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这会儿举止也没个轻重,一点都没想到自己是大半夜擅闯民宅,还扰人家清梦。
她这番算大不大,算小不小的动静没叫得人家秦四少,却把一向浅眠的袁叔给惊醒了。以至于,袁叔拿着根木棍开了房门,四目相对,苏算梁这才有些回神,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我是来找树皮的。”
袁叔也是一愣,哪里会想到几个月前不辞而别的人,大晚上会回来,听着她的话,也是僵着脸点点头,就飞快进了房。他毕竟少时丧妻,女儿又不在身边,不管怎样,总要避讳的。
苏算梁吐了口气,总算知道自己莽撞了,见那房门仍未开,倒是有了回客栈的心思。念头刚起,秦昀却在此时穿戴得整整齐齐开了门,只是一见是她,眉头一拧,想也没想就要关。
苏算梁哎了一声,一把挡住:“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她有那么不受待见嘛,果然还是她家于箫好啊。她脑子里又不禁浮现他衣着单薄的模样,赶忙甩了甩,阻止那蔓延的思绪。
“这话你怎的不问问自己?你当这是你家呢。”秦昀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无视她往院子里走了几步。
苏算梁见状,拿了两个小杌子,一个自己坐,一个递给了秦昀。秦昀这人手上用的身上穿的都喜欢精细,瞥了那杌子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苏算梁瞧不得她这副精贵的模样,嘁了一声。只是她坐着,秦昀站着也难受,无法之下,还是用了那窄得有些硌人的小凳。
“你回京干嘛去了?”
苏算梁可不就是等着跟她说这事呢,一听她问眉毛得意地挑了挑:“我去准备提亲呗。”她口若悬河地说着自己这几个月间如何忙碌得定聘礼,定随行的下人,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跟千遥她们说一声。
秦昀眯了眯眼,“是于家那位公子?”她见她一脸欣喜地点着头,心里就道果然如此。她认识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她和个男人牵扯那么久。只是——她看了一眼,平声又问:“你喜欢他?”
苏算梁一愣,想也没想本能摇头,“当然不喜欢。”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个男人,这也太可笑了。
“那你为何要娶他?”
“我负责呗。”她理所当然地答道,那话连贯地一丝停顿也没有,好像在心里说服了自己千万遍。
秦昀面露了然。她就说这人怎么突然开窍了,原来竟是自欺欺人的把戏。这么想着,嗤笑了一声:“你会为了负责就随便娶个男人?”
“我……”苏算梁张了张嘴,迟疑片刻,却故作轻松地道,“怎的不是,我又不是那么没担当的人。”
她视线无意识地四处乱飘,秦昀冷冷看着,只道:“你别说是,我不信。”她嘴角勉强扯了扯,秦昀继续道,“那年,千遥故意耍你,让你救了钱家那落水的公子。你若真这么有担当,为何当时不负责不说,还把人家骂得狗血淋头?”
“……”
“阿梁,那位公子对你什么心思,我不信你瞧不出来。他喜欢你,你若没那心思,长此以往,他会不知道?能品不出来?你想想苏姨,再反过来想想他。”秦昀性子冷,从来寡言,却也知道没人给她把事情挑明了,没人推她一把,这人宁愿永远避着躲着也不可能自己明悟,“你可想清楚了,究竟为何娶他?若只是单纯负责那明日还是莫去提亲了,毕竟伤他一时总比伤他一辈子要好得多。”
这已经是第二个人问她究竟有没有想清楚了。只是秦昀那直白的言辞却像一把利刃将她好不容易埋好了贴上封条的心思生生刺了个洞,终于,无言以对。
她从来不敢想对他究竟是何心思;从来都未曾想过为何独独对他特别宽容,为何有那么多情不自禁;甚至也未曾敢想,为何那天她找了个负责的说法,决定要娶他时心里会大松一口气。
如果说她对他未曾有分毫动心,就是别人信了,她自己都不信。就是因为隐隐有所察觉,她才不敢想也不敢深究。
看看她娘亲,当年多喜欢那男人,心知她们苏家如今不过一届商贾,要娶丞相嫡子简直痴心妄想,竟是拿着老祖宗苏消的身份请了皇上赐婚。
佳人在侧,情意日浓,本该是锦瑟和鸣一对璧人。可到头来却又如何?什么才最可笑?她以为的两情相悦到头来不过一厢情愿,更不要说那人竟然恨她入骨,恨她挡着他嫁入贵胄世家;恨她阻了他滔天富贵的路。
而自己,在那府里,从小看到大,心中便知男女之间最要不得就是那情之一字。她本来想得极好,既然逃不过娶夫生子的命,那要娶的也必是心思纯正,安分守己之人。她可以对他无心,可他却必要对她死心塌地。
谁又会想到,离家那么多次,唯独这一次却遇到了于箫这个变数。
夜空中,云层轻缓地移动,在那光影上遮了一层朦胧的氤氲。苏算梁仰着头,眯眼望着那浓厚的
夜色,沉默了许久,才似自言自语地呢喃起来:“树皮,你知不知道这世上什么最不自由?”
秦昀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是纸鸢。看似随风,却总有根线牵着。一旦那线断了,飞得越高跌得也越痛。”她摇着头,语气里那迷茫散不开,却说得格外认真,“我不想那样。”
她这话何其自私,自己不愿当那纸鸢,却喜欢别人是。秦昀听出她话语间的意味,皱了皱眉,心里不赞同,却也知道她为何如此钻牛角,想了想,也只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她又哑巴了。想起于箫那满是信赖的双眸,她心中是不忍,可一想到明天,她又忍不住迟疑。
她猜不出于箫对她有几分情意,比她多还是少;即便现在多,可日后呢?
***
苏算梁直到离开袁家也没能得出答案来。秦昀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怕出事,第二天也没去医馆,一大早就折去了她们暂时留宿的客栈。未进门,就见苏管家跟个侍卫焦急地说着什么,满脸无措,眼角瞥见她,顿时双眸一亮,急急走了过来:“四少,你来得正好。可曾见过我家三少?”
秦昀拧了下眉。“她不见了?”
“可不是。包裹都在,那客栈的掌柜的说她整夜未归,我都派人出去寻了一圈了,也没个人影。”苏管事张了张嘴,面露难色,欲言又止,想了想,终是一狠心道:“她昨晚去了于府,会不会——”三少啊,您都要娶人家了,就不能别这么性急嘛!
秦昀却摇头,“不是。”她顿了顿,“你带着媒公随我来吧。”
“咦?这……”苏管事一时猜不出她的心思,微愣了愣,见她背着手转身就走,赶紧追上去,“那,那些聘礼可要带上?三少的意思是怕于家主万一不答应,就直接来个先斩后奏。”
“不用。”
***
于箫一夜未睡,心里即期待又总是不踏实,没有真实感。天刚亮,他就赶紧派了个小厮去大堂等消息,谁知道人家姗姗来迟,一等却等到了辰时末。
“还说什么我起来前就一定在了,都等了你那么久。”他嘴上虽然小声嘀咕了一句,脸上那笑意却是止也止不住。不顾那小厮阻拦,直接去了大堂。
他本来只是想偷偷瞄几眼,谁想刚走过长廊,就听他娘亲沉着声音喝了一句:“你们这究竟是谁来求亲?”
于箫心中狐疑,一时没忍住,装作不知情似地走了进去。“娘,我听说有人来了。”他一出口,众人的视线立刻都转向了他。于溪本来就不好的脸色越发铁青,他大早上就派人守这儿了,以为她是睁眼瞎看不到呢。
屋子一共五人,除了于溪母女俩以外,还有一个媒公打扮的男人,一个不认识的中年女人,最后一位却是那济世堂的秦大夫。于箫扫了一圈就愣住了,她明明昨天说会来的。“她,她人呢?”他才装了个开始就装不下去了,急急问着秦昀。
秦昀没说话,那中年女人却笑着朝他拱了拱手:“在下是苏府的大管家苏近,见过于公子。”见于箫点了点头,又对于溪道,“于家主有所不知,这京里头大族娶亲通常是由一府管事领着媒公上门的,我家三少还不放心,特地请了人坐镇。”她笑着指了指秦昀。
于箫一听,这才放下心来,脸一红,暗怪自己怎的如此不矜持就跑了出来。
于溪却是丝毫没领会苏近那所谓的诚心,只觉她话里话外是以于箫出身小户不懂规矩压她们一个下马威。她冷哼一声:“既然是娶镇上的人自然按着镇上的习俗办。我们这儿没有提亲主子都不来的道理。”
于箫却有些急,暗给她使颜色,于溪瞪了他一眼,才安分了些。
苏近到底在苏家待了大半辈子,就算心里知道她刚才确实是鬼话连篇,就是京城里也没那回事儿,可这会儿寻不到她家三少,场面总得由她撑着:“我家三少是真心求娶令子。这自古便有君子成人之美之说,于家主想来也不会棒打鸳鸯吧。”
“是不是鸳鸯苏管家说的不算。于某在此便把话说清楚了,她人若不来,这亲事我也应不
下。”于溪不吃她那套,说完已有了送客的意思。
苏近还要再劝,秦昀却拦住了她,只道:“既然如此,那今日我们便叨扰了。回头与阿梁说起,日后必遣媒人再次临门。”
***
“娘啊,你干嘛不应?”
“你还好意思问呢。”于溪恨铁不成钢地叹着气,“这京城我也去过,怎么从来没说过这种规矩。她这是明显轻视你呢。”
于箫撅着嘴不说话。于溪摇了摇头,“行了,反正只要她亲自来,这门亲事娘就答应了。”她如此说,于箫也不好反对,而且心里也觉得她失了约,有那么些失望。
***
秦昀三人出了府,苏近终于憋不住话了,立刻就问:“四少,这究竟是出什么事儿了?”三少有多重视那位于公子,她一直在旁看着怎么会不知道?她实在是想破了脑袋就想不出她究竟去哪儿了。
秦昀瞥了她一眼,冷淡道:“她回京去了。”
“什么?!”
“这时候也应该没走多远,你们赶紧追吧。还有,告诉她,这事儿拖不了多久,别到时候寒了别
人的心,后悔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