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长安曲》幻花铃

215、第六十六章 帝炎（三）

　　“你是冥界神君？”轩辕承缓缓开口。
　　黑衣男子微微一笑，颔首道：“不错。”
　　轩辕承点了点头，看着他的双眼道：“沉沙是我拿的，血冰河中的那条残龙，也是我杀的，清涟只是个女孩子，你放了她，我自会给你交待。”
　　黑衣男子微带笑意的双瞳凝注在轩辕承脸上，片刻，淡淡地道：“你所犯罪孽，我自不会轻饶，但她……，呵呵，我已找了她很久。”
　　清涟微微侧头，忽然开口道：“神君大人，我是犯了天条么？”
　　黑衣男子低眸看她，嘴角笑意深浓，“不是天条，是鬼律。”
　　清涟道：“我虽闯了鬼界，但真正犯了你说的什么鬼律的，还是因为杀了那个鬼差吧？也罢，其实也不怕告诉你，我之所以又闯了你的地盘，就是想看看你吹嘘的什么鬼律有什么了不起。那条吃人的丑龙是我杀的，还有这颗珠子，也是我要拿的，你要怎样？我大摇大摆走了一路，直到现在你才敢出来，还说什么律不律，真是笑死我了！来来来，快让我看看你这位冥界神君是不是铁面公正，敢不敢把我抓回阎王殿，判我个堕入什么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黑衣男子听她说了这一大番话，竟然好像并不生气，看着她的侧脸，微微勾起唇角，竟似是在笑。
　　“如此豪言壮语，和你当日在幽冥殿求我之时，实是大大不同。”说着竟然将手一松，从清涟肩上放了下来。
　　清涟骤然感到身上一轻，头也不回地撒足便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轩辕承身前，扑进他怀里。
　　轩辕承没想到这黑衣男子竟真的就这样放了她，心中惊喜，将她护在身后。
　　“多谢阁下光明磊落，请问，该当怎样称呼？”双手执剑，轩辕承向着黑衣男子施了一礼，不管他意欲何为，不以女人要挟，便算得是光明磊落的男人行径。
　　黑衣男子大袖低垂，安之若素，一双凤眸注视在轩辕承脸上，半晌才慢慢地说出两字：
　　“帝炎”
　　轩辕承和清涟神色同时微微一动，轩辕承想到的是九婴的话——九婴是帝炎大人最忠诚的下属之一。而清涟想到的却是在八寒地狱，鬼七所说的那一句话：“在幽冥地界，所有的鬼魂众生都只会怕一个人，就是帝炎大人。”原来他们口中的帝炎，就是镇守地界的神君！
　　轩辕承最先敛了神色，再次向帝炎施礼道：“我等闯入阴界，实属情非得已，还请神君恕罪，至于沉沙灵珠，也是有着难言之隐，人界危难，还望神君慷慨，借沉沙灵珠一用！等到那件事完结之后，我定会将沉沙完璧归赵。”
　　帝炎看着他，眼中露出一丝玩味笑意，“若我不允，你又当如何？”
　　轩辕承神色并无变化，也同样直视着他的一双眼睛，慢慢的道：“那我等就只好冒犯了。”
　　帝炎一笑，忽然道：“若我说你把那丫头交给我，我就放你们过去，你又如何？”
　　轩辕承一愣，清涟拉住他衣袖的小手却是重重一颤。
　　帝炎似乎也并不着急，只是无声微笑，神色玩味。
　　“不可能。”轩辕承只说了三个字，清涟却重重咬下樱唇，快要将小脸贴在他挺拔的背上。
　　帝炎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可以令天下所有的女子心跳加速。带着这抹倾倒天下的笑容，帝炎轻轻抬了抬手。轩辕承只觉得好像有一柄冰冷的利剑猛然穿透胸膛，速度之快，看不到，也无从感觉，只是手捂胸口，踉跄后退，等他站定的时候，距离方才的位置已有十步之遥。
　　“阿承！”清涟奔跑过去，扶住轩辕承手臂，向着帝炎怒目而视。
　　“怎样，你的答案，可有改变？”帝炎微笑问道。
　　轩辕承胸膛剧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帝炎方才的出手，他连看都没有看见，更不要说加以防范，而这记轻而易举便令他受伤的攻击，只不过是他不经意的一挥手而已。实力悬殊，如同天地。
　　“……不可能。”轩辕承忍着剧痛，微笑答道。
　　帝炎的凤眸微微眯了一下，神色变化只在转瞬之间。
　　“为什么？”
　　“沉沙灵珠是为世间众生，清涟，是为我自己。”
　　“呵~，你们这些修道之人，不是常常自诩可以为天下苍生殉道，怎么，果然都是欺世盗名么？”
　　“我可以殉道，但她，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两条人影仿佛从喧嚣尘烟之中穿梭跑来，一同站在轩辕承身边，其中一个青衣书生指着帝炎大声道：“你有什么资格嘲笑轩辕？你堂堂一个男人，欺侮一个女孩子难道光彩？”他方才听见轩辕说这人是地界的神君，转眼想起锦绣，心头凄苦，悲从中来，连声音都有些哽咽，狠狠闭了一下眼睛，口气重又冷硬：“你不用挑拨离间，我们几个人，不管是生是死，都绝不会分开！”
　　红珠听他说这一番话，忽然侧目，向着他看了一眼，眸中也不知是温柔，还是欣然。
　　清涟被他们围在中间，心中竟是一片火热，明亮的双眼中，映出了宝石般璀璨的光芒。
　　“真是……万分精彩。”帝炎的薄唇里淡笑着吐出这一句话，“既然你们如此英勇，那么就一起来吧。”
　　其实不等他说完这句话，他面前的四个人便已全都动了起来。红珠霓裳轻舞，在空中翩若仙子的一个旋身，只见一片带着晶莹光屑的淡淡青光，自她飘荡的衣袖飞洒而下，落在轩辕承三人身上，几人同时觉得身上一轻，动作瞬间快了一倍之多。
　　裴云熙身披佛光，低眉敛目，双手在胸前结成手印，但闻雷声滚滚，神佛天威，带着地藏金刚法印的刚猛拳风，向着帝炎的胸口直推而去。
　　裴云熙虽快，清涟却比他更快，轻灵的身躯如同穿云飞燕，转眼便已来到帝炎面前。她曾经与帝炎交过一次手，知道他的厉害，是以此时一上来并非是用狠辣剑式向他攻击，而是娇躯轻盈，剑若飞花，她美丽的倩影之后，一片明月清华！片片梨花飞向帝炎伟岸的身躯，明月清辉却徐徐飘落在己方四人的身上，几人身上的灵力和力量，顿时满溢，比方才增大了数倍之多！
　　轩辕承腾身而起，飞越空中，剑舞长空之下，空中明灭闪现了水、火、雷、土、风五字，奔腾而出的暗红色剑气，转眼已形成一片巨大的剑云，将帝炎笼罩其中！
　　在清涟月满梨花的招式之下，轩辕承和裴云熙的攻击都比平素强悍了几倍，这样的攻击，即便昔年在天界之上面对戮仇，也绝不落下风，更何况几人这石破天惊的合力一击，本就已经抱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帝炎的身影完全隐没在汹涌奔腾的剑气之中，再加上裴云熙的地藏伏魔，无垢之河的彼岸，已是一片血色凄惶。
　　一道黑色的霹雳忽然从这血色的中心迸出，撕开了浑如一体的暗红之色，随即连成一片，如同万千光芒一般向外爆射而出，穿透五行碎云斩的千万道剑影，直刺双目！轩辕承几人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什么也看不见，接着身上好像忽然凉了一下，打了一个寒颤，眼前模模糊糊，重又看见影像，却只见水清风清，除了冰冷的寒风扑面，将他们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四周一片澄明。帝炎眉间端然，洒脱立于他们眼前，一手负于身后，宽大华贵的漆黑长袍，竟是一动不动！
　　“怎样，还要再来么？”轻轻一哂，半含笑意。
　　裴云熙双眼圆睁，愕然瞪着他，口中道：“竟然……一点事都没有，他……”说着忽然拧眉，伸手捂住胸口。
　　清涟咬唇，心中对帝炎的惧怕又加了一分，当日在幽冥殿，自己对他的各种攻击全然无用，她本以为帝炎虽强，但也是因为她法力太弱，而刚刚那一瞬，击碎了她仅剩的一点侥幸，帝炎其人，真的和昔日的金神蓐收一样，不管自己这边用什么法术招式，都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轩辕承胸口的疼痛隐隐加剧，方才那阵穿透他身体的凉意，好像变成了一把冰做的剑，刺入了先前被帝炎伤过的心脏。他默默咬紧牙关，右手紧紧握住掌中焚天。其实胜负已分，他们四人在这个黑衣的男人面前，简直就如同几只羸弱的蝼蚁，只要他想，随意动一动手指，便能决定他们的生死。他忽然间想起了东海之底帝神之城的废墟，在那个祭台的暗层中，神龛上供奉的第四座神像……
　　可是，就算明知是死，他也不能放弃，他不能放弃天下苍生，更不能放弃清涟。
　　他缓缓抬手，平剑当胸，左手手掌一点点抚过焚天的剑身。焚天黯淡，原本隐隐闪现的烈火般的龙纹此时已经悄然冷却，同暗红的剑身泯然一色。轩辕承凝眉敛目，神色淡然，若只看他神色，决然不会想到他身上的灵力方才其实已被帝炎的反击击溃，一时之间再难聚集。
　　帝炎带着王者的淡淡笑意，凝视着他的手。他的手指修长，从容沉稳。帝炎的眉心忽然轻轻一跳，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他看见了一件东西，在轩辕承的左腕之上，那一只精钢铸成的腕环！
　　那只腕环之上，刻着一头仰头啸月的巨大苍狼，在这巨狼的前额上，赫然有一点湛蓝寒冷的极星之光！
　　这星点的冰蓝之光在帝炎深黑重瞳的双眸中无限变大，直将他的一双眸子，都淹没在这片寒冷的湛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