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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旅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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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
卫安设想过无数离奇的遭遇,自他踏上非洲大陆开始,他想过会被绑架,会被枪杀斩首或者成功出逃死在沙漠里或是被人救下成功回国去完成计划的下半部分。唯独没想到会和一个陌生人来一场带着逃亡性质的旅行。
车继续在荒无人烟的大漠中前行,车辙处黄沙翻滚。前方起伏的沙丘将天与地分割成鲜明的湛蓝与金黄,路旁不时有稀疏的单株植被略过,看上去就像是枯草,其实这些植物的根系深扎到地下几十米甚至几百米,直到那深深掩埋的地下水系。
恶劣的环境下任何物种都会演化出独有的生存之道。
前排的窗户大开,细小的沙粒时不时飞进窗内打在脸上。卫安胳膊肘架在窗沿上,任那些砂砾铄石在皮肤上留下或深或浅的划痕。他双眼眯起,感受着那些灼热的焚风从脸侧划过,扬起他的发猎猎而舞。
这是行程的第二天。现在他已经换了一身行头。昨天下午车停下休息时,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连他自己都快不认得了——几天没刮的下巴生出青色胡茬,面色蜡黄双颊凹陷,嘴唇干裂出几道血口子,眼底浓重的黑眼圈在皮肤底色上显得尤为明显。身上脸上还有不少干涸的血迹,活像个杀人犯。
其实也差不了多少。结过严言扔过来的剃须刀和衣服,他自嘲般笑了笑。嘴上的干裂渗出血珠。
把自己收拾得还算有个人样,也不能要求太多。沙漠里淡水奇缺,更别说离下一个补给站至少还有一天路程。
当晚一切收拾妥当两人轮流守夜,直接就把睡袋搁在沙面上虽不牢靠好歹能防止在迷迷糊糊的时候被风卷走。严言在周围割了点那种干枯植被——据他说那叫梭梭草,往上浇点固体燃料就凑合着燃起一团篝火。这种草纤维质地较粗且含水量少,可以支持长时间燃烧。夜里燃篝火不仅是为了取暖,在沙漠中存在的生命活动时间多是黑夜,其中不乏眼镜蛇毒蝎等致命生物,多少为了安全起见。
就算会把那帮混蛋引来也好。卫安心想,有点光亮终究比没有强。
第一班是卫安守夜。虽然这两天在沙漠的逃亡历程让他记忆深刻,但这些伤都不致命,及时救治了恢复得也很快。倒是严言,真不知道这家伙是镇定过头还是缺心眼。上午经历了那么一件事后在这种恶劣环境下居然倒头就睡,不一会就睡熟了。
火光映衬着那张睡颜,侧脸忽明忽暗。
卫安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会,睡梦中的严言看上去比醒的时候年轻不少。那张脸一看就是常年在外奔波,几乎看不出本来年纪,但再怎么看也不会过三十。五官在光影交织中显得很是立体,这么个人要是搁在文明社会绝对有在女人堆里吃得开的本钱
但是对于他说的话,卫安半个标点符号都不想信。
不是卫安本人多心。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后混迹在各个场子里的经历,让他多多少少能看透一些人。他接触过的人中,像严言这样面上冷的不是没有,却从没遇到过能镇定到这个地步的。
直到现在,只要脑子一闲下来,立马就浮现出那个男人的惨叫与女人血肉模糊的脸,还有那声枪响和如同人间地狱般的诡异画面。虽然以前看过不少类似报道,但是当这种画面真正出现在自己眼前时,那种冲击力让人无法接受。
他到现在想起仍止不住微笑。大概也只有他大姐知道卫安的这个毛病,越是情绪翻涌,脸上的笑意越大。
而严言呢?他当时又是什么反应?他似乎很轻易的就接受了眼前的一切,那种淡定的态度现在想想不觉让人脊背发寒。就像是习惯了一样,司空见惯,不以为奇。
跟他握手的时候,卫安察觉到这人虎口处的枪茧。在地下室,两人贴的如此近,卫安的手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了对方腰侧,摸到一个冰冷的金属物。
这个人自称是自由摄影师,没人知道他身上是不是背过人命。
胡思乱想的时候严言也醒了,两人交班。卫安挪进还带着对方体温的睡袋,心里却被刚才自己的想法刺激得无法平静。到后来还是严言先开的口,随口扯了些沙漠中的生存知识,包括篝火和梭梭草,标准的普通话发音和毫无起伏的声调让卫安几乎回到了中学听他们生物老师北京腔散扯的时光。本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却在对方的絮叨声中迎来了自进入沙漠以来第一个好眠。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