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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9# ...

  •   #2.9#

      Dean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世界在他头顶风云突变,这一切甚至是很早之前就酝酿好的一宗阴谋。当他再度醒来就只剩满楼山雨与怒号的真实。
      Thomas擎着陶瓷的小斑鸠划过他的脸颊,眼睛晶亮晶亮的,如同等在壁炉附近等待捉住圣诞老人的年幼孩童。Dean的费解和难以置信只有一瞬,几乎马上想起了这对斑鸠的来历。被信友尊长背叛的混乱眨眼让位于对弟弟安全的担忧,他甚至没能领会Thomas话中深意以及男人对他过分热衷的神情。

      “你当时拒绝我我还很伤心来着,要知道我上次心动可是几百年前的事了,Dean。”
      “你给我离Sammy远点变态!!!”
      “真高兴你还记得我。”
      没法和变态交流。

      Dean双臂反折铐在背后钢管上,姿势半吊半蹲着,身上的绳子绑得很紧,挣扎都找不到着力点。钢制的手铐边缘锋利,勉力挣扎让他有些气息不稳,很快手腕就见了红。正自顾自深情诉说的Thomas蓦地一顿,表情居然是委屈的,他围着哥哥解馋似的狠狠闻了好一阵,才稍稍退开,憧憬的望向窗外沉重的夜色。
      “小孩今天没哭着闹着找哥哥呀,咱们离营地可不远,你要试试呼救吗,冲他?”
      然而Dean没有理他,一直沉在不停挣动产生的应激刺激里。Thomas蜷起眉头,兴致败坏地抽出Dean的刀,掂量掂量,对准了他的脸。刀刃在他脸颊脖颈流连忘返,得到对方安分多了的反应,满意的矮下身跟他平视。
      Dean眼里尽是被夺走子嗣的孤狼的疯狂。

      “我都说了让你好好听我说话,那么多比赛都听了,也不差这一回啊~”
      Thomas说到了最后那场棒球赛。Dean乖乖听教练部署不顾脱力的身体继续投球,然后预料中的将胜利拱手相让,第九局终盘最终变成了延长赛起点。托马斯的语气是激赞的。Dean在本能和命令之间,选择相信局外人的命令,而非信任自己与生俱来的直觉。这很重要。对Thomas来说。他喜欢听话又有决断的后代,尤其是「长子」,Thomas坚信他是旧时代的封建领主,需要子嗣继承衣钵。几百年来,他只遇到了两个这样的人。

      血的味道愈发浓重,是微甜的腥苦味儿。锐利的刀尖轻轻一划少年人的皮肤就蹭开一道长口子沁出血珠,汇成一道瑰丽的溪流。男人侧头取镜,抬刀又在少年人的侧颈扎了两个小孔,小指蘸蘸抹抹,放进嘴里享受的品尝,如同在检验鹅肝酱的质量。血比他想象得还要芳香馥郁,Thomas居然出现了短暂的恍惚。年轻猎人趁机抬腿顶向男人,瞄准的却是他手上的刀以及放在不远桌上的枪。Thomas挡了一下,随即太阳穴就迎来了Dean中途变线的膝盖,前队长凭借优异的柔韧性甚至别住了他脱手的刀踢往背后方向。Dean折断手指硬挣出来的手刚刚碰到金属的锋刃,他几乎就被巨大的冲力撞裂了胸腔。

      Thomas低垂拎着Dean的枪,笑意全无,蓝眼错杂兴奋忿怼的红光,话微带怒气。
      “我说了别动好好听我说话,「殿下」。”
      Dean胸口火辣辣的,不自觉痉挛了一下,耳边便又响起了火药的炸响。一发在方才的位置,一发在腹部,剩下的四发招呼上了少年的双腿。
      “不是说不让你动吗,再这样圣诞老公公要生气喽~”他掂掂枪,又看看Dean蜷缩的动作,恶劣地问他,“你在盐弹里掺铁片这件事似乎没上报长官啊,要不要我帮忙告诉John?”

      Dean抬头,像是在看他,却没有聚焦。Dean看的是Thomas身后的窗户。窗户开着,天已经黑了,但是才刚暮色四合。营地不远,却没有任何说话声欢闹声传过来——Dean看过Sammy的夏令营安排表,现在应该正是夜篝火气氛渐热的时候——他有些担心营地的Sam。
      Dean或许不像弟弟一样即便狂怒也保持冷静的头脑,他很容易冲动,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脑子,他知道惯常应当怎么做;方才不过是次失败的尝试。肾上腺素在血管里疯狂地奔腾,几乎把他的灵魂从身体剥离出来,如同欣赏一部英雄电影。而胸腹的疼让他清醒——估计是紧紧拽着他不要真的灵魂出窍了,不然这该死的疼还能干吗?
      那个变态还在洋洋洒洒发表演说,Dean觉得,真该感谢这些脑子不正常的人惯有的表现欲。当下站在那里砍得津津有味恨不得备上爆米花观影的男人,并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Tom,他分得清,他没有——遭到背叛;也没有混乱。他只差回到营地而已。

      男人没得到关注,不意外,却罕见的有些沮丧,简直就是冲瞎子抛媚眼,不带这么玩的。Thomas并不认为Dean安分蜷缩是因为疼,就算真疼得厉害,臭脾气小猎人也不认输不示弱,格外爱逞强;他热爱直球,偏好刚猛作风,一力破百巧——哪怕他留着头发。然而一旦踩住他无法克服的弱点,例如视野局限,例如Sam,他的挣扎就显得极其徒劳可怜。
      就像现在。
      “话说——Sammy早上邀请我下棋,一个人下棋没对手很枯燥的,你说我去不去啊~”
      Dean视线集中,不是被绑住都要直接咬上来。Thomas得意地翘起眼角,把子弹用光的枪随手丢在盥洗池,专注和哥哥说起亲人并不了解的地狱之子,好似志同道合的密友。一谈起Sammy,Dean条件反射就开始乱动,平息的躁动再次折腾顶上来,房间的血腥味更加浓郁。Thomas着迷地看着他,愈发满意。这孩子还没学会如何去保护自己,就已经在为他人舍生忘死;他还没有学会如何面对无法跨越的困难,便盲目地采取了直接对抗:这或许出于可笑的爱和鲁莽,或者源于本能的勇气与恐惧。这样朝气蓬勃的新鲜血液总是找人格外疼爱的——虽然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Thomas的确想救他,从他认为的深渊炼狱里,用他自己的方式。
      为防鬣狗夺食,男人关死门窗,只留了扇小窗开着以便随时监听周围情况。队员家庭情况科普讲座开始没多久,教练员先生就闻到了十几公里外自己最后血脉的味道——那女人估计被注射了亡者之血绑在后备箱里动弹不得——John比他想象中来得快,最后的巢也没过多绊住那男人捕猎的脚步,不过时机倒是正好,他这头也该让小Dean「适当的艰难脱险」了。哥哥如若对旧日子不死心,是不会琵琶别抱①的。

      “我去接他咯,你先自己玩会,我速去速回!”
      Thomas说着开门,轻飘飘地出去了。
      免费午餐砸到头上,小伙子脑里掠过各种阴谋论,心里明镜似的,对男人喜欢逗弄逗弄食物的恶劣习惯添了嘲笑,猎杀务尽,这是猎人守则第一条。Dean Winchester自己丢的分,永远要自己亲手赢回来。手吃不上力,Dean割绳子的速度倒是不慢,摸进上衣内兜去够没被搜走的子弹匣,铁盒上奇怪地嵌着两枚铁片,Dean看见它直叹福大命大,唯二的铁盐子弹(他自己起的名字)都对准了胸口。他在门口戒备的扫了几眼就直接出了门,不再多想,发力飞快跑起来,冷风打在脸上生疼,似乎要下起雨,骨头咯吱咯吱的磨动,只跑了一小段Dean就感觉有汗顺着脊柱往下淌,身体里被塞了一大堆辣椒呼哧呼哧烫得厉害,他觉得自己都快成了一个移动的烧着的火把。这念头一闪即逝,他全副身心注视往返的路,生怕错过带着Sam离开的怪物。
      灯火耀眼的营地在夜里的森林出奇显眼,不是很远。几分钟就到了。男孩撑住双膝半蹲下身去打量篝火哔啵的临时住所。灶火开着,飘满饭香;发电机嗡嗡的开着,还有嘴馋的飞蛾围绕白炽灯打转;空气让夜晚的潮湿压得有些发蔫,没有一丝风,帐篷也无精打采的一动不动。营地安静极了,没有一丝人声,像是刚刚被吹笛人光顾勾走了全部的孩子。
      Dean觉得骨头疼,小心翼翼的喘气,端起枪靠近自己的帐篷。

      帐篷里Sammy在口申口今。Dean很熟悉这动静,他弟弟在发烧。
      没有其他人。或者其他生物的痕迹。
      Dean垂枪戒备,伸手去推弟弟。尽管哥哥决定先把人弄醒,但青春期的小娃娃并不给面子。Sam身上烫得吓人,像被梦魇住了嘟嘟囔囔,不安分的乱踹。Dean推他的手转去够床头的毛巾和包里的酒精,单手推起弟弟给他擦身体,不自觉又想起Tom——Thomas无意中提及的混血种。他们的生活就是超自然现象系列剧,既然医生没法解释Sammy翻来覆去的高烧,那么这或许是正确的方向:那怪物,应该是所有冲Sammy来的怪物们,都知道这个原因。他需要找父亲商量一下。
      不只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哥哥在侧的效果,Sam很快就安静下来沉入昏睡。Dean把他轻放回床上,撑着垫子紧倒了几口气,摩挲按上放在枕头边上的枪。奔忙的肾上腺素疲态已显,他开始有点冷,胸口脾气火爆的疼痛显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身上黏黏糊糊的,分不出来是血还是汗:小伙子想冲冲,但现在哪儿是讲整洁搞卫生的时候。他必须看好Sammy。温家长子坐在床沿面对门口,胡思乱想强打精神。
      他想不通Thomas到底去了哪儿,今天又不是愚人节或万圣节,最近的——法国国庆?他不是英国人吗?法国人还帮助美国建国了呢,上他这儿报仇来的?不至于吧……
      少年人大概自己也没闹明白自己脑子信马由缰的转到天涯海角去了,他的眼死盯着门口,将弟弟挡在身后,随时准备暴起而击。来人有动静,大约是又过了一刻钟,那东西步子很轻,挑了两三个帐子,就受到指引一般冲着篝火径直走过来。Dean静默的摸到门帘后,屏住呼吸,等着猎物上门。
      然而Dean先看到的是挑开一侧门帘的刀。光顺着缝隙扑进来,描出来人高伟的轮廓。

      “Sir……?”Dean一僵,不自觉叫了出来。
      门帘猛地掀开,光线刺眼,Dean往后避了避。

      “Sam呢?”他问。
      高大男人顺着Dean转头的方向看去,发现了睡得正酣的小儿子,他的脸上露出微微动容的神色。他三步并作两步,凑下身仔细检查小儿子的状况,瞟了大儿子一眼,才稍微放下心来。Dean觉得这表情那眼神让他有些刺痛,吞了吞口水跟在他身后,声音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Sammy在发烧,您把……”
      “Dean,”John放下Sam,抻好薄被,攥紧手上的刀,慢条斯理地踱近大儿子。他先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随即猛出手掐住了儿子的下巴,把人拽进,仔细观察Dean脖子上的血洞,“你喝血了?”
      Dean有点困惑。
      “说话!”
      “No sir!”
      Dean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John眉头一皱,将手里的刀塞到Dean手里,不太满意儿子神游天外的精神状态,“外头有只吸血鬼,你把头砍下来之后就去开车,我抱Sam过去,咱们去医院。”
      Dean不放心地望了一眼Sam,听吩咐出了帐篷。父亲的精神状态看上去有些不对劲,但现在……不是现在。

      营地入口有个女人卧在那里,形容狼狈,听见有人靠近的脚步声,居然开始放浪的大笑。她分得出来来人味道和方才不一样。这次的是个被吓坏了的小家伙。他竟然脚步踉跄,一副软弱可欺之象。然而这就是「父亲」选择的「长子」,她无话好说。
      女吸血鬼勉强仰头看向他,眼神审视,片刻,做出了恭服的姿态。
      “恭凭处置,「哥哥」。”

      “你说什么……?”
      Dean一头雾水,他刚才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女人是个美女,被绑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都不妨碍她是个美女;况且她不仅是个美女,还是个教养不错很有耐心的美女。她居然笑着跟懵懵懂懂的温家哥哥解释。
      “John Winchester不是要你杀了我吗?尽管动手,「父亲」交代我们要配合您的工作,死生不论。您不下手,他也要动手,相比之下我更情愿为我父的志愿而死。”
      “……谁?”

      John抱着Sam,路过时没有理会犹豫的儿子,将小儿子安顿好,才折回几步去叫他。
      “Dean,动手。”
      孩子抬脸看向父亲,几乎是祈求的向他询问答案。John按捺不住烦躁的情绪,没有理会这茬,出言刚硬。
      “我说动手。”
      “但是她说……”
      “他说他说,他说让你丢下Sammy一个人去风流快活你就这么听话?!”然而情绪如同火山喷发,须臾间天崩地塌,“你不想动手可以不动手,你不想去就不要去了,大可以开开心心背着我去打你那该死的棒球!说什么为Sam好的屁话,你知不知道你招惹上谁了,安稳安稳,你以为我不想安顿下来?!Bill为了你……”
      男人说到这儿用力收住,仿佛多说一个字能要了命,出口即是诅咒。

      “父、父亲……”
      Dean看着父亲,表情约像是没听懂他的话。
      “闭嘴!”
      男人憎恨地转过身去,艰难平复心情,状似冷静下来,目光冷淡的看着他。

      “……长、长官,让我……”解释一下。
      “你暂时别跟来了,给我留下好好冷静想想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吸血鬼公爵已经死了,咱们暂时安全了。什么时候,杀了这个吸血鬼,什么时候去医院找我。还有,不、准、去、打、球!”

      John利落转回去,身形急迫,像是克制着无数纷繁的心绪。Dean想要挪动脚步跟上他坐进那辆黑美人,因为弟弟在那里还在发烧,因为父……长官在里面样子像是在伤心,然而情绪被先声夺人顶回了内里,搅动着绞紧内脏,爆出难以言喻的痛苦的麻木,他觉得他一旦张嘴准会有内脏沿喉咙管爬出来,弄脏地板。这种碎裂的感觉将他的脚紧紧钉在原地,无法挪动分毫。
      无数次梦到的事情原来是一场预言。

      「——走路倥倥响的铁皮人,桃乐丝问你你最大的愿望?
      ——我想要一颗跳动的心脏。」

      Dean想,这下好了,他居然被梦刺穿了。
      多好玩。他可以跟妈咪说这件有趣的事。

      大男孩艰难喘息,嗓子嘶哑地漏着风,像是被这风割断了声带。冷风呼呼横灌,他满耳真的都是空洞的回音。Dean,事实上,是将近一分钟之后才想起呼吸这回事的;高度紧绷的神经诱发了许久不曾降临的哮喘。
      Thomas再度光顾时,他正跪在他最后一个女儿身边真正意义上的呕吐,如同一条被抛上岸频死的淡水鱼:倒是分不清谁更狼狈了。Thomas随手割了女人的绳子,拎起男孩的脖子拖到之前的小屋,直接把人搡进满是凉水的浴缸,打开淋浴。没有热水供应,但是他不想带一个满身秽物的「长子」上路,故而只能委屈一下Dean。男孩并不反抗他的摆弄,也不在意未愈合正在流血的伤口和胸口大片的淤青。
      简陋的环境,氯水的气味,停止供应的热水,伤口和鲜血,少年试图说服自己这又是个凡常的早晨。父亲不会等他,所以一定要追上去。这里有觊觎他弟弟的吸血鬼,他做不到,长官一定能漂亮地消灭它。
      一定要——

      凉水呛进喉咙,男孩徒劳地扒住浴缸边缘。Dean眼前一黑,辛辣的疼直捅进心脏,他以为他感觉不到这种情感了,真实的情绪琵琶遮面姗姗来迟,像场被屡次延后的佳人之约。现实,就是现实。先是头皮剧痛,而后肚子跳出被猛击的疼痛,随后是投球用的左肩,最后是自己为了逃脱折断的手指。那个被告知死亡的怪物正在他的面前,还是那副兴致颇高的晚娘脸。他忍不住哀号,忍不住求饶。他分不清眼眶里那些热乎乎的家伙是来自于生理的痛楚还是来自于尊敬之人的背影——父亲不会折返来救自己,Tom大概正在撵着自己曾经宝贵的手指和肩膀;或者干脆只是洗澡水。
      只是,他能够听到无数通向未来生活的大门猛力摔上,落满重锁。清晰无比。
      摆在他面前的,只剩一条狭窄蜿蜒的险径。
      他唯一能够确定而庆幸的Sammy被带走了,他很安全。如果自己上了车,这怪物一定会追来。

      “你的退队申请,身为教练的我确实收到,并且再一次、签署赞同。”
      深夜的营地静悄悄的,灯火俱暗,声息全无。无垠的森林,平静的湖泊,还有野营的帐篷和跳动的篝火,所有的一切如同都被放进了水晶球,装饰好纸片般的人工雪,变成一份惹人垂怜的生日礼物。
      这是Thomas给他的长子的献礼开场,他无比期待Dean脸上瑰丽的破碎。

      「欢迎来到炼狱,我的长子。」
      Thomas笑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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