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和罂粟》奈何在彼岸

4、渡口

　　中国的村落多是依水而建，水源是最重要的生存条件。有水，未必活，没水，却是必死。
　　秋冬枯水期，水淹不过矮桥；到了如今盛夏，河水暴涨，来往的人都要坐船过去，这正是时老六的生意。
　　这天晌午跟钱老大吵完架，时老六满肚子不快活，天黑喝了两口酒就躺下了。他也不敢多喝，怕晚上有生意。要知道，晚上过河的都是急事，好要价！
　　躺了没多会，就听到渡口有人喊：“还有人？我要过河。”
　　听声音娇滴滴的，时老六嘿嘿笑着，走出来一看，果然是个小闺女，身上什么也没带。那小闺女还挺急，时老六漫天要价，“五毛钱。”
　　小闺女咬着嘴唇，哀求道：“我没钱......大哥，我求你了，后边有人追我，你送我过去吧。我往后一定报答你！”
　　时老六是个狠心人，一开始就看出来她是个逃跑的童养媳之类的，这会色心又起，就跟那小闺女说道：“没钱也管。你跟我睡一觉，我就送你过去。”
　　小闺女有骨气，一听这话，转身直接淌水过河。没走几步，就没影了。
　　第二天，尸体浮上来了。整个人都浮肿得不成样，就那条麻花辫又黑又亮，旁人看了一阵可惜。
　　赵光腚直接跳下去将尸体拖到河边，伸手就往隐私地方掏，还真掏出来两条黑鱼。然后他就坐在尸体旁边等。等到下傍晚，终于等来了寻人的。赵光腚张嘴就要两块大洋，人家只肯给一块。他磨了半天看磨不下来，只能同意。
　　这两年夏天，他靠这样的无本买卖也赚了些酒菜。
　　小地方没有秘密，赵光腚被大家看不起唾骂，时老六也没强到哪去。
　　又过了几天，时老六死了。
　　没人看见是谁干的，但所有人都知道是姓钱的干的。
　　整个庄上都姓时，同支的东西两宗，小三就是西边的，时老六是东边的。只有四家外姓人，赵钱刘李，都是独户。钱家兄弟五个，除了老小还在怀里吃奶，其余四个都成人了，还都人高马大的，所以钱家从没矮过身子。
　　摆渡挣钱，钱老大早就想争渡口了，时老六又怎么会干？所以两家明里暗里不知结了多少怨恨。
　　钱家四兄弟跑了，东边姓时的到处派人去逮。过了两天就得了确切消息，原来钱家兄弟躲在了五里外的一个老林地（坟地）里。当即带人晚上摸过去了，第二天晌午才回来。
　　别人都说钱家四兄弟带了两杆长枪、五把盒子，还有几个手榴弹，就那也没弄过姓时的。除了老四，老大老二老三都死了。老四也不敢沾家门，听说逃到蚌埠去了，反正从来没回来过。
　　姓时的倒也没赶尽杀绝，老小跟他娘都没事。只是从那以后，姓钱的再不敢跟姓时的对着干。
　　钱家老小长大后在学校里也是一霸，唯独见了东边姓时的不敢吭声。后来他和时老六的侄女相互欢宜，小闺女要嫁给他。被时老六的儿子知道了，拿着刀追着钱老小满庄砍。小闺女差点被打断腿，关了一阵后由自家姑姑做媒嫁到外地去了，一辈子没回来过。钱老小后来也娶了媳妇，又是生了五个儿子，真是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