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香》莲妖千秋

2、第一章 滴水之恩

　　痛！
　　当洛笙转醒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钻心的疼，四肢百骸似乎只要轻轻一动就会四散开来，心口沉沉有如千斤重担负压其上，让她喘不过气。山中的虫子声嘶力竭地叫得让人烦不胜烦，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酸腐的气息。
　　洛笙勉强撑开眼瞧了下又无力地合上，原来已经到了晚上，圆圆的月亮挂在两山之间，散发着白而惨淡的光芒。
　　水！她要喝水！
　　她洛笙一生虽没积过多少公德，却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莫非苍天不公竟要将她活活的困死在这里。
　　夜越来越暗，而她的神志也越来越涣散，心知自己若是无人相救定然熬不过今晚。月已经悄悄的向西偏了过去，空气里的腐臭味越来越重，熏得她将近窒息，若此刻谁能来相救，她洛笙发誓将永世不忘其恩情。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信心丧失为自己必死而绝望的时候远处隐隐的传来了一阵声音。
　　“你们把人四散开，仔细地搜，看看还有没有活口。”石之谦举着火把望着白天刚经历了一场战争的战场，火堆还在不断的燃烧，发出劈啪的火星爆炸声，似乎有尸体正倒在火堆里，发出一阵阵烤糊的味道。月光下满地尽是尸体，残肢四散，各种奇形怪状的兵器横七竖八的插着倒着，曾经充满了豪情的旗帜在火堆里只剩下半截竹竿亦或者被火焰触及，呼的一瞬化做灰烬。这一切衬在月下没了丝毫的美感，只让人觉得今天的月，很寒。
　　就在昨天，这些人还生龙活虎，谈笑风生；就在昨天，这些人里还有人对着月光想念着远在家乡的妻儿亦或者梦想着有一日能功成名就，荣归故里。只是这短短的一日却成了一个轮回。
　　笑，没了。
　　梦，灭了。
　　人，去了。
　　只有月，依旧圆。
　　他小心翼翼的踏过满地的尸体，难闻的恶臭味扑鼻而来。正是八月天气，白天的太阳远比砒霜还毒，折磨得活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何况那没了生命的尸体。
　　四散开的手下偶尔能从尸体堆中扒出一个还残存着一口气的半死人，然后迅速被移到一旁救治。
　　“你们来看，这还有一个活人！”远远的有人惊讶的叫起来。
　　石之谦皱眉，听出这是郎中李业的声音，这几日来的硝烟战火自己将一众人折腾得筋疲力尽，任何事情都抬不起兴致，是什么让他这么兴奋。等他走过去将火把凑近的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李业会是一副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表情。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一个很漂亮却异常狼狈的女人。
　　她身上的男装已遍染了赫色的血迹，头顶的帽子早已经不知道掉到了什么地方，散落了一地的青丝，手上到处都是伤口，脸因痛苦而扭成了一团，干得裂满血痕的嘴里还在低低的喃着：“水……水……”
　　这战场上为何会有女人？看她装扮分明是宋人，可是远在这场战争开始前好些日子他就已经通知了当地百姓四散逃逸，他治军深严，不可能自己人里面混了女人还不知道。而这女人的面容实在惊艳得诡异，莫非这是一个圈套？他脑中飞快的转着，若她真的只是本朝的无辜百姓，他是不能见死不救，可若她是西夏派来的奸细，这个女人能为达到目的而把自己伤成这样，绝对不是一般的厉害角色。
　　救？
　　不救？
　　李业正在费力的扒开倒在周围的尸体，忙了大半天他的动作已有些迟缓，山下的晚上依旧是热，吹来的风也是夹杂着热气扑来犹如蒸笼，他抬袖在脸上胡乱擦了一通，袖子上的血迹被汗水化开在月光下显得甚是恐怖。
　　“寨主，麻烦过来帮帮忙，这人要是再不救就快不行了。”他见石之谦站在一旁，锁着双眉，如临大敌。
　　“不用救她！”石之谦掉头就走，宁可错死一人他也不愿意擎天寨中成千兄弟的生命受到威胁。她就是死得冤了，到了阎王面前也只能怨她出现得实在太诡异。
　　“哎……寨主……”李业目瞪口呆的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就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是好心过来救人的，偏偏又来个见死不救，真是个怪人。
　　地上的人还在不断地低喃着：“水……水……”山中本多蚊虫四处飞散，并不畏人，飞落盯在她的伤口上，那翻露出来的肌肉因疼痛而颤抖。
　　这受伤之人正是洛笙，她本来听得有人来救，还以为上苍垂怜不忍她一好人客死在外，哪知一句不救却是生生的将她提上来的心又沉到了地狱。她心中一急，求生心起，也不知道从哪透支出一点残存的力气抓过李业的脚，闭着眼道：“救……我……”
　　李业被抓住了脚踝，甩脱也不是，救又怕难担待，远远的见一白衣身影正在四处张望着，等望向他时，他赶紧挥手示意叫对方过来。
　　那白衣人料得是发现了活人，赶紧过来，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洛笙：“还不赶快移出来救治，楞在这做什么？”
　　李业憋了一眼走远的石之谦，道：“寨主不让救！”
　　“为什么？我们本就是为救人而来，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白衣人皱眉道。“先救下，有事我担着。”当下将洛笙从尸体堆中扒出抱到阴凉处，然后从随身的药箱中撕下长长的布条用水打湿敷在她干涸的唇上。
　　这水虽不过点滴，却也润着双唇，然后沿着缝隙渗透进了齿间，喉里。顿时让洛笙只觉得有如久行沙漠遇上了风雨，虽说并不能将沙漠化做绿洲，可带来的却是生的希望。难怪古人会把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并做人生四大喜事。怕是现在就是给她万千资产也敌不过这水的恩情。
　　“青岚……过来一下，这有个人受伤极重，需要赶紧救治。”远处有声音传来，洛笙听得那是先前那个叫做寨主的人的声音，怎么还有受伤的人，难道还有人和她一样从山上掉下来了吗？
　　原来他叫青岚。洛笙将他的名字铭记在心，她从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俗语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救命之恩，她洛笙发誓只要自己在世一日，当双倍还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