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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但为君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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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样的女人是可怕的?
如果古龙大人还活着,一定会说,失恋的女人。
他可能会再补充,陷入疯狂的、失恋的女人,更可怕。
冰冷的剪刀猛地戳向我的脸,我左手推挡,右手抓过洗手池边的皮包,迅速地照着白美人的头挥去。
“噗”,刀锋划过我的手臂,扬起血珠,伤口凉凉的,麻辣作痛。
“啪”,白美人的脸被砸,高高肿起。
她悍然不惧,眼神犀利,恶狠狠地挥刀再扑上来。
我的头脑异常清醒,蓦的忆起,武侠书里著名的一句话,不要命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前有美人挡驾,只能后退,我迅速转身跑进独立厕所间,关门上锁。
白美人厉声挑战:“方晓玉,你滚出来!”剪刀扎在木门上,砰篷直响。
这个女人外貌文弱,想不到如此彪狠善战。
今天,我怎么才能逃离她的剪刀手呢?
她奋力踢门,忽然高声厉喊:“你们谁也不许进来,不然,我手下不会留情!方晓玉和我谁也别想好过。”
上官在门窗外呼唤:“晓玉,晓玉,你怎么样了,你好吗?”
他声音焦急,全没有平时的镇定雍容,压抑怒火地说:“白小姐,你不要伤害晓玉,有什么事,冲我来!”
我回答:“上官,我没事,只是出不来。”
上官,又让他为我操心了。
他生病时,三嫂打我一巴掌,上官曾俯身在我脸庞亲了一下,叮嘱我:“以后任何人打你,一定要立刻躲开。”
他的话,我都记得,我不想受伤,不想惹事,不过,还是被困在这个尴尬的小间。
白美人嘶声痛哭:“方晓玉,你有什么好?为什么,我明明早就认识他,却得不到他的心?”
她啪啪的扑打着厕所门,呜咽:“我好恨,我改了那么多,一直乖乖地做个淑女,讨他欢心,凭什么,他一见你就变心了?”
她沉浸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自哀自怜:“你们都是伪君子,没有人真心对我。”
初相遇,是一个雨天,白美人曾拉着我的手,亲热地称赞“你好可爱。”
她误会我是上官的侄女,执意与我同坐,含蓄打听上官的情况。
是什么,让这个曾经温柔和气的女子,如此悲痛欲绝?难道她的文静秀气,只是一种保护色?
“方晓玉,你究竟有什么本事,你告诉我,告诉我!”她悲愤拍门。
我在里面叹息道:“白小姐,我也曾暗恋过一个男孩子,没有结果。我想,我明白你的心情。”
佛云,人有七苦: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所求不得,失其荣乐。
“所求不得”之苦,堪比生离死别的惨痛。
她困在感情的僵局里,找不到出路,不过是个可怜可笑人。
“你胡说!”她哀怨地哭泣,情绪略为好转。
门外传来一个不太熟悉的男人声音:“BETTY,BETTY,我是大哥,你不要闹了,还不快出来!”
“你们都不要管我,让我自生自灭。谁敢进来,我就自杀!”她哭声更大。
我劝说:“白小姐,你让我出来,有什么问题,我们好好谈。”
她没有答话,坐在地上,嘤嘤噎噎。
过了一会儿,我试探性问:“我出来了。”没有答复。
我平稳一下呼吸,半掩着身体,快速拉开门。
白小姐手持利刃,严阵以待,立刻刺过来。
我闪身后退,猛推门板,飞快撞向她的头,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她摔倒在地,四肢朝天。
我甩动皮包,用力砸她的手臂,剪刀噹一声脱手落地。
白美人一边大喊:“救命,救命!”一边挣扎着想捡起剪刀。
MAY从门口跑过来,她及时地踢开地上的刀子,伸手拉着我,一起冲出洗手间。
上官守在门外,一把将我扶住。他低头检查,声音有些失控:“糟糕,你的手在流血,很痛吗?”
我捂着伤口,迟疑地摇摇头,不想让上官为我担忧。
上官原本温润如美玉,有一种柔和高洁的仪态,此刻却隐隐透出怒发冲冠之势,他瞪着身边的一个男人:“白总经理,你妹妹太不懂事了!”
白总开口恳请:“上官,希望你不要计较,我会好好管教BETTY。”
上官犹豫地看了看我的伤口,没有答复。
SAM和MAY都责备地看着白总。
MAY说:“真吓人,本来我早想进去,又怕白秘书发狂。”
SAM连忙说:“我可不要你冒险。”伸手搂着MAY,柔声赞美:“你今天很勇敢!”
MAY愉快地瞟了他一眼,嗔道:“你才知道啊。”
我笑着说:“MAY,多谢你。对了,你怎么会赶来?”
MAY娇憨地开怀笑道:“SAM告诉我,今天中午招待贵客,我自然就来了。” 她对着我挤挤眼,故意强调:“有BC大蟹喔。”
白总从洗手间抱着妹妹出来。他脸上阴晴不定,皱紧眉头不语,目光扫射到我,似乎将我身体烧穿一个洞来。
好可怕犀利的眼神。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颤。
白美人在哥哥怀里悲泣:“我的脸,我的脸毁容了,以后怎么见人啊?”
白总训斥妹妹:“你哭什么,还嫌不够丢脸吗,真是没有用!”
上官沉默不语,抚摸着我的头发,温情地说:“晓玉,你受委屈了。”
我异常轻柔地回答:“没什么。”
他叹息了一声,转向SAM说:“你和MAY先去用餐。”
他扶着我走向办公室,语调温顺:“我先给你简单处理一下,再去医院,好吗?”
我抬头望着上官,诚心诚意地低声道:“谢谢,总是麻烦你。”
上官俊异非凡的脸上,浮现一丝动人微笑,仿佛月生光华,让人目眩神迷。
我偏过头,开玩笑地说:“上官大帅哥,你的魅力太惊人,在你身边,要做好流血挨打的准备。”
上官的笑容凝在嘴角,慢慢变淡消散,明眸中闪过一丝黯影,语气微苦:“是这样吗,晓玉?我宁可受伤的是我。”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却象一柄重锤,又快又狠地击中我的心,让我胸口闷痛,几乎说不出话来。
上官,他对我,从来爱逾性命,今天的事,他恨不得以身相代,为我挡刀。
他待我如知己,如爱人。我因他流血,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我心中郁闷之气一扫而光,悠然道:“上官,记得吗,我们曾打过赌,各自许一个愿望。我想,我已经输了。按照赌约,我会说出自己的一个秘密,也请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上官原本扶着我的肩膀,忽然用力将我的身体一带,我促不及防地撞入他温热的怀抱。他强健的手臂轻抚我的腰,飘逸的神态染上几分庸懒,几分性感,放大的笑脸凑近我:“晓玉,你又想和我耍什么花样?”
他的模样如此魅惑,眼底的星光闪烁,却温馨如一帘旧梦,仿佛带我回到江南水乡,春风吹过,依稀可见白衣如雪的多情少年,在莲花亭亭的河塘边吟唱: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他眸中的柔情,如春水般荡漾。
怜子情如水。
我凝望着他英俊的面容,久久地没有答话,久到他温热的气息拂上我的面颊,他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晓玉,我很帅吗?你眼睛都直了。”
上官的魅力动人心弦,让人无法抗拒。
为什么要抗拒呢。人,总要尝试一些难以做到的事。
我只要顺从心的方向就好。
我清醒地点了点头,柔声说:“是的,你是我见过最帅的男人。”
上官的动容一笑,眸中丝丝柔情变浓:“晓玉,我忽然不想知道你的那个秘密了。”
他的笑容淡雅和煦。他的心思敏捷,智慧过人。
果然,他猜到我的想法。
我低头,轻叹一声:“上官,真的不听吗?”
上官的手环住我的肩膀,清俊的面容坦荡荡,深邃的眼眸专注地凝望,似要透视我的心:“晓玉,我不想看你受苦,可也不舍得放你走。”
我微挣开一些,正视他笑道:“上官,STEVEN出车祸失明了,躺在医院,我的手还在流血……”
上官神色不变,清冷高雅的仪态,好似墨色夜空中那轮银月。
莹白的月光流淌进他的瞳仁,带着淡淡的忧伤。
他缓缓地说:“我明白了。”
谁说过,爱情是毒,甜蜜无药救的毒。
我已弃权,他却不忍放手。
究竟,谁是谁的毒?
惟愿,爱君如梦,将他的一切放在心底珍藏。
傍晚,我开车来到STEVEN的医院。转动方向盘时,我左臂的伤有些隐痛,并没有大碍。
来到病房前,里面传来一个有些耳熟的女声:“STEVEN,我再给你念一段故事吧。”
我推开门,看见STEVEN靠坐在病床上,琉璃般晶莹的瞳仁,波澜不惊,一点也察觉不到我的目光,他脸上浮现一个真心欢喜的笑容:“晓玉,晓玉,是你吗?”
白雪公主韩凌倚在床边的靠椅上,水汪汪的大眼睛,几分审视,几分挑衅,斜斜地注视着我。
我对韩凌点头:“你好,谢谢你来看STEVEN。”
她眼神锐利地闪了一下,又变得温柔纯和,望着STEVEN说:“我和STEVEN从小认识,他有事,我怎能不来。”
我来到STEVEN身边,握住他的手:“你感觉怎么样?”
STEVEN下巴微仰,与颈子形成一道弧线,纤巧优美,他失焦的眸子转向我:“我很好,你今天过得开心吗?合同谈得如何?”
我轻快一笑:“下午定了草稿,过几天优里看过,就可以正式签约了。”
STEVEN拉近我的右手掌,在他的面颊轻轻摩挲着, “辛苦你了,晓玉。”
韩凌平淡地说:“恭喜你,STEVEN,你的公司看来有转机。”
STEVEN说:“是啊,我的晓玉最能干了。”他一脸悠然自得。
韩凌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我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她的目光恋恋不舍,停驻在STEVEN精致的脸上。
STEVEN一笑,清雅脱俗:“韩凌,请向韩叔叔问好,关于协助PARAGON的事,如果我不在,你们直接与晓玉商量。”
等韩凌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STEVEN忽然用力拥我入怀,赌气似的说:“晓玉,我要出院,这里好闷,我整天无所事事。”
他柔软的唇亲吻我颈子,轻轻地啃:“晓玉,我们离开这里……”
我心中柔情泛滥,正要答应,门口传来几声清嗓子的声音。
我起身整理一下衣服和头发,回头看去,是来查房的主治医师和护士。
我愉快地望着脸泛红晕的STEVEN,悄悄说:“这下,跑不成了。医生守在门口。”
STEVEN追着我方向,捉过我的手,镇定大度地说:“罗杰医生,我什么时候出院?”
罗杰医生翻看病历资料,和蔼地回答:“随时可以出院。STEVEN,你的视网膜没有受开放性外伤,初步判断是脑内受创,影响视觉神经中枢。”
我问:“他的眼睛可以治吗?”
罗杰医生说:“CT扫描,并没有显示明显的脑颅出血,所以,目前只能做保守治理。”
我追问:“我不太明白。难道不能动手术,彻底解决吗?”
STEVEN握着我的手,轻捏了一下。
罗杰医生解释缘由:“限于加拿大的医疗制度,象STEVEN这样的病案,没有生命危险,需要排队等保险名额,才能做昂贵高风险的脑科手术。”
STEVEN平静地问:“等多久?”
罗杰医生表情有些抱歉:“依我们医院的情况,短则两年,长的话难说,可能会近十年。比如,换肾病人有的等了十五年,有的没有机会排到就……”
我听得异常心惊,失望地问:“没有别的办法?”
罗杰医生爱莫能助,想了想安慰道:“如果做恢复性治疗,也不是没有希望。”
等医生离开后,STEVEN摸索着拿出几张纸片,笑眯眯地递给我:“晓玉,我今天练字,你认得出吗?”
纸片上的英文中文混杂,是他默写的几段英文诗词,还有我们的名字。字迹有力,排练却歪歪斜斜,几乎象小学生似的生硬,只有他的签名,还依稀可辨过去漂亮舒展的字体。
我渐渐意识到,他已经做好失明的心理准备。我趴在床边,认真地打量着STEVEN。
最初,上英文课时,以为STEVEN只是孤僻冷戾,任性妄为的少年。
此刻,他脸色温雅从容,气质冷逸而悠远,没有因命运的不公平而嘶吼作状。
杀殿STEVEN,我心中的冰雪美少年,的确清俊绝俗,卓越不凡。
我喃喃地念道:“STEVEN,你知道古龙武侠书《陆小凤》里的花满楼吗?他天生是个盲人,却比任何一位明眼人都敏锐,将世人看得清楚透彻。”
STEVEN低吟:“花满楼?难道他是你的新男朋友?”
我大喝一声:“可恶,STEVEN,看我的铁砂掌!” 手指轻搔向STEVEN的腋下,笑嘻嘻地问:“你服不服?”
STEVEN笑得灿烂,将我搂在胸前。
我伏在STEVEN身上,小心挪开他受伤的左手,看见石膏上我龙飞凤舞的签字:“方晓玉到此一游。”
下面,多了一行字:“韩凌到此一游,P.S. YOU ARE MINE(你属于我。)”
她居然公然挑战我的正牌女友地位,我兴之所至,提笔加上一句:“出招吧!”
正与STEVEN笑闹成一团,我的手机铃声大作。一接机,韩凌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方晓玉,如果我有办法让STEVEN复原,你能不能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