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风雨声》乌追

25、其实咱们都半斤八两

　　男女间的旅游，很多时候都夹杂着叫人心领神会的桃色暧昧。尤其还有这条可能因为失误而进错了行李箱的三角裤衩。
　　我被许小筱的侠肠震惊，过了好一阵才缓过一口气来，“跟......跟谁？”
　　许小筱终于丧失了先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勇气，她的神色迅速地黯淡下来，却又夹杂着眸中难以言喻的狂喜。她轻轻开口，旋即我就明白了她的纠结所在，她说，“跟王梓。”
　　王梓？当我再三确定自己的耳朵没有出现幻听，并且再三确定此王梓就是那个做了鲢鱼唇修复手术的王梓之后，我感觉头顶像是有一盆热气腾腾的狗血一下子淋下来。
　　许小筱跟王梓，颜景年跟尹天明，多么妙不可言的前男友故事。
　　我总算明白过来许小筱在电话里的那句话，也总算明白过来，她怎么突然不再对尹天明层层追击，只因她也在经历同样的故事，在体会同样的感同身受。
　　可是，王梓。
　　不管我如何强迫自己要将他与当年的鲢鱼公子分辨开来，可是他那宽厚的嘴却始终在我眼前飘飘荡荡。我想起不久前的夜晚，他对于两个女人战争的冷眼旁观，不禁为许小筱惊出一身冷汗。不过后来当我发现，我跟许小筱处境雷同，根本没有以五十步笑百步的资格的时候，我决定选择装聋作哑。
　　大概就连许小筱自己也意识到事态是多么诙谐，所以她咧着嘴轻笑，“我以前总说你傻，其实咱都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其实我从来没有觉得这是一场笑话。我一向都知道许小筱有多么死心眼，这么多年走过来，追她的男人也不是没有，当中随便一个都要比王梓高出一截。可是许小筱对谁都没动心过，即便当初王梓跟张涵雅的那一出情景剧演得那么逼真，她都从没真的忘记过他。
　　很多时候，我都忍不住问她王梓到底哪里好。她总是不说话，过了很久才问我，尹天明又有哪里好。
　　很多人很多事，说不上哪里好，可就是忘不掉。就像王梓于她，尹天明于我。
　　我打直腰板，拍拍她的肩，笑道：“算了，既然你是去谈恋爱了，那你抛下二级残障自己逍遥的事，就暂且过往不咎了。”
　　许小筱抬眼望着我，“对不起。”
　　我被这三个字惊得外焦里嫩。许小筱何许人也，小时候她打掉我一颗大门牙也没见她有过任何悔罪之色。如今她这样一说，倒弄得我慌张起来。我咯咯地笑了几声，“幸亏你走了，要不然我这几天的同居生活就要打水漂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说，“你就过年回家一趟，怎么就突然跟王梓扯上了？”
　　“他来找我。”许小筱说，“他说他还爱我。”
　　好熟悉的说辞。这让我想起不久前的那个男人。
　　是不是每个男人都有一套这样的说辞，而我们根本无心去分辨是真是假，只是任由他们牵着鼻子走。
　　不过这次，我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有人撒谎，我一定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阔别了公司半个月之后，悲惨的人生又一次开启。
　　当我拖着半死不活的一条腿到公司的时候，我看见老周哈喇子都快掉出来了。从楼梯滚下一回后，我反倒成了公司的英雄。林夜特给面子，当他头上还裹着白布跟□□如出一辙的时候，他就给老周打电话说我为了拯救从楼梯口滚下去的他而摔出了现在这副二级残废样。所以老周见到我，那简直像见到亲妈一样对待啊。我拯救了公司最大的客户，拯救了他的衣食父母，多么宏大的丰功伟业。
　　至此之后我对林夜的感激如波涛侵袭，如果老周知道始作俑者是我的话，我想我现在一定是满大街撕着牛皮鲜广告的大龄待业女青年。
　　我正想着要如何想林夜体现我的感恩戴德，却见老周整个人都笑呵呵地迎了出来。他经过我的座位，径自朝门外走。我顺着看去，竟看见尹天明正朝里走来。
　　我微微有些发愣，后来才想起尹天明是公司的客户，看他身后还跟着助理就知道他是来公事公办的。
　　尹天明经过的时候，轻笑着低头看了我一眼。他笑得极其好看，眉眼弯成初月。我只觉整个人都踩在棉花上似的，直到身旁的许小筱凑过一张脸来，我这才反应过来。我敢说她对尹天明还是没什么好感，就像我对王梓那样。所以她整个笑容都显得有些僵，她说，“得了，别矫情了。”
　　我憨笑了几声，其实我也觉得是挺矫情的。我没想过自己一个奔三的老女人了，还能矫情得这么可怕。
　　跟上景的合作原本还处在洽谈的阶段，没什么实质进展。上景是个新晋的IT公司，在尹天明的领导有方下在业界混得如鱼得水，以雷霆之势作大。
　　同上景的合作似乎谈得很顺，尹天明走的时候，老周那叫一个十八相送啊。他跟在尹天明身后，脸上堆满笑意。从他的笑容上来看，就知道事情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下了班同许小筱一道去公司附近的川菜馆吃饭，却没想到能遇见苏拉。自打我出院之后，就一直没见过她，上次去复查的时候也不是她的班。
　　苏拉褪去了护士服，穿着一条及膝的半长水红色裙子，好像比先前又更瘦了，不过整个人更显得窈窕娇俏。她虽然裹得严实，可34C的胸仍像是要呼之欲出。
　　苏拉看见我，朝我走来，然后我就听到许小筱在我耳边，以一种极尽羡慕嫉妒恨的语气说，“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个妖精的？”
　　住院的那段时间，受了她不少照顾。见她过来，我连忙起身招呼她一起坐下吃。
　　“没想到在这见到你。”我说。
　　她笑笑，“我家住得不远，所以经常来这。”
　　我跟她寒暄了几句。这时服务员已经送来新的碗筷，我一个劲往她碗里头夹菜，看得一旁的许小筱目瞪口呆。我知道她肯定醋意大发，跟她认识这么久，也没见对她这么热忱过。
　　苏拉是绝对的淑女，典型的大家闺秀模样。我一直认为淑女的很重要一点就是不慌不忙，事实也确实如此。当我这个三大五粗的女汉子扒完一整碗饭的时候，她碗里基本上相当于纹丝不动。
　　她几乎是一颗颗数着碗里的米！这对向来以食为天的我来说简直是一个巨大的刺激。我连忙问，“怎么？饭菜不合胃口？”
　　她轻轻摇头，说，“不是，只是最近没什么食欲。”
　　我打趣道：“护士是体力活，你到时候要晕过去了，还得病人来照顾你。”
　　她抿起嘴笑笑，我这才发觉她确实是兴致不高，打趣道，“怎么了？男朋友红杏出墙了？”
　　她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想。她眼里几乎都要渗出泪来，却是笑，“上回我说他言听计从，其实不是。”
　　我知道自己碰到石头上了，讪讪地笑笑，想要岔开话题。但是这样的话题却勾起了许小筱的共鸣，王梓跟张涵雅的那一段一直是她心头梗。她迅速加入苏拉阵营，骂骂咧咧地道：“臭男人都一个德性。”
　　苏拉的遭遇让许小筱感同身受，她忽的一下拽住苏拉的手，语重心长得像居委会大妈，“没事，到时候都要求着回来。”
　　苏拉的神色却愈发显得黯淡，红着眼眶，却脸色苍白，她说，“这回不一样，回不来了。”
　　她终于落下泪来，“我们在一起三年，他突然就说分手，连个正当的理由都没有。”
　　“什么臭男人！”许小筱义愤填膺，“这种始乱终弃的男人应该推出去，咔擦一声，给他弄成个九千岁！”
　　苏拉着实比我们都来得单纯，所以当九千岁这个字从许小筱嘴里蹦出来的时候，她即便还挂着泪，脸却已经红了。我和许小筱这样的女人，这要放在当年，那简直就是红尘滚滚的风尘女啊，那就是道德败坏的典范。
　　许小筱骂红了眼，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苏拉跟自己的水土不服，还在喋喋不休地骂，“这种男人，老娘敢保证，要是把他送到鸭店里去，他三年都接不到一笔生意！”
　　我无奈地扶住头，我总觉得她是在拐弯抹角地骂苏拉没有品位。可是像苏拉这种硬件软件各方面优秀的女人，她的对象又能差得到哪去。
　　苏拉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的男朋友会被人骂得狗血淋头，她低着头，试图替男朋友说话，“其实，他也挺好的。”
　　许小筱恨极了这样软弱的女子，其实那就是我们自己的写照。明明恨，明明知道这是一种贱到家的行径，却总是忍不住在别人面前替他说几句好话。
　　大概想到了自己，许小筱顿时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座位上。她挥挥手，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