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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执着最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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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轿离地,接着稳稳当当地走起来,我拾起丢在轿子里的羊皮纸,看了半天,忽而苦笑一下,把它揉成了团团。
“哎呦喂!这位施主可真有办法,一下子就拐走了我最可爱的小师侄啊!哎呀呀,可要记得对我那小师侄好一点哦……忘之,你怎么这么狠心,丢下了你的师叔就跟着人家跑啦……”嘉一那个疯汉又开始在门口大声胡说八道了,一会哭,一会笑。听声音看,好像灵殊观一大家人正在手忙脚乱地劝他。
“拟把疏狂图一醉,半生空寂对月明,千古最难是情关,呃——秦时明月汉时关……小师侄,你可惨啦!”
我皱紧眉头,开始认真考虑连锅端掉灵殊观的想法,这时喜官骑马过来,用手敲敲我的轿子,我掀开帘子,探寻似地问:“什么事?”
喜官悄悄伸手一指,我顺着他的方向看见了一个素白的人影,目光险些与他撞上,连忙心慌意乱地拉扯回来。
“陛下……沈公子要怎么办才好?”
“不许叫他沈公子!”我立刻截断他的话,“传令下去,加快速度,他爱跟着由他跟着好了。”
“是,陛下。”喜官微微颔首,随即在马上做了一个加速的手势,轿夫会意,我感到行进的速度一下子就提高了。
他会知难而退的,我这样安慰自己。然而心情并没有因为安慰而有所缓和,一颗心还是高高悬着,遇着崎岖点的山路,软轿不免摇晃几下,我的心仿佛也跟着摇晃。
那个人他怎样了,他这些年过得好吗……类似于这样的问题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我,实在是很想他,想他抱着我时温柔的手指,想他叫我“筠筠”时微微泛红的面颊,想他墨发如丝,白衣胜雪,甚至会想他一向爱吃的马奶葡萄……关于他的一切,我全都想,想得要绝望,也还是停不下来,想得要发疯,也只能任自己发疯。
可是我不能——不能留下他,我对他的留恋只会加速他的死亡,最终会令我们更加痛苦。
仿佛是特意为了考验我的决心一样,天边的霞光隐没,铅灰色的乌云聚集起来,倦鸟的长吟弥漫在山间,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喜官在我的轿子外头说:“陛下,下雨了。”
“无事,先暂停下来,你取你的斗篷,轿夫们也备下了蓑衣。”我淡淡道。
“陛下,您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轿子停下,喜官下马,一面套斗篷一面对我说。
山里下的雨不小,那个人素白的衣裳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给浇透了,他清绝脱俗的仪容也受到了影响,但他好像当周遭的雨都不存在似的,目光仍旧是淡淡的。
沈约最可怕的就是这一点,一旦做出决定,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哪怕碰得头破血流,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都绝不放手。
在这一点上,我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轿夫们穿戴好蓑衣,我让他们抬起轿子上路了,迷蒙雨丝中,那个人也若无其事地跟在后面,湿透的素白衣衫,纤瘦修长的个头,远远一望分外显眼。
这雨为什么还不停呢——我心下烦躁不安,既想掀开帘子看看,又怕撞上他的目光。这厮该不会让雨给浇傻了吧,快点回去啊!
走着走着,喜官陡然勒马,马作长嘶,吓了我一跳。他吩咐轿夫如常前进,自己却把马丢到一边,向后面走去。
我微微挑开帘子,看见喜官在同沈约攀谈,最后递给他一件斗篷——沈约第一个动作不是伸手去接,而是向我这边望过来。
我赶紧放下帘子,心扑通扑通乱跳。他一定会要这个斗篷的吧,谁会拒绝雨天里的斗篷。
喜官忽然又在轿子外重重敲了几下,我兴冲冲揭开帘子,结果他兜头砸过来一件斗篷,我怔住了,他没好气儿地说:“人家问,这是不是您的意思……不是您的意思人家不敢要,还是愿意淋着好。”
“他不要就算了。”我心里那个窝火,但是嘴上仅仅憋出来这么一句。
“陛下早说,我何必跑那一趟,还不是怕陛下舍不得……”喜官贴近轿帘,“可是当真不给他了?这雨眼看还等下好一阵子呢。”
我揉搓着手里的那件斗篷,听着帘外“哗哗”的雨声,正是初冬,雨丝打在身上可谓穿心透骨的凉,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的感觉我根本不敢想象。
“罢了,你去,把这个送给他,叫他穿上赶紧回去。”我再度把斗篷丢给喜官。喜官接过去,朝后面瞄一眼,道:“陛下,前半句可以遵命,后半句臣可以不说吗?”
“你还想讨价还价?”我瞪他一眼。
“陛下,臣如果说了后半句,这斗篷他肯定不会要的。”喜官为难地叹了口气,“您何必跟自己为难呢,明明就是舍不得……”
“不要说了,你去吧。随便你怎么说,叫他披上斗篷算你功劳。”我妥协了。
“陛下放心。”喜官立刻露出一副笑模样,“这事儿包在臣身上!”
我放下帘子没有说话。
实际上心里千头万绪一起涌动,我太清楚了,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把他给劝回去,难道要这样带他回宫里?真的给他封钦天监掌管的官位?他还傻愣愣地以为自己是给我瞧病的呢。可是刑部还压了一件七百多条人命的案子,阿墨还在边关等我给他一个交待。
我到底该怎样做?怎样做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