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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番外、所谓废料 ...

  •   且说回当日太子长琴带着欧阳少恭离去之后的事。

      应龙能力超群,速度之快难以有物可匹。欧阳少恭早已昏死过去,淡然如太子长琴也有些心焦了,催促悭臾快些走。最终目的地乃是幽都。

      许是女娲一早吩咐过,太子长琴一路御龙而来未受半分阻碍,直入娲皇神殿得见附身于灵女之上的女娲。悭臾个头太大无法进入不得已将自己缩小成旧时榣山边水虺的模样。因欧阳少恭依然昏迷,由太子长琴公主抱,抱进去。

      女娲的意思是保险起见等上一两天再行施法,可是,欧阳少恭的状况不容乐观,太子长琴顾不得这么多。无法,女娲终是应太子长琴之求,立即布法阵。

      本意让十巫来护法,但因有应龙悭臾在,这个任务就交由他了。人虽然个头缩小,法力可是半分没弱下去。女娲挥手布下法阵,阵眼悭臾护持。前后不到一刻钟,所有都准备妥当,阵法启动,移魂开始。

      是的,移魂。

      世上命魂千千万,你见过哪个是长得一模一样?君不见就连双胞胎也是有差异的?好比树叶,一棵树上决计找不到两片相同的,命魂也是这个道理。女娲纵然有牵引命魂之术,可当年太古之时长琴的命魂已定,便代表着不可更改,即,非本命魂不可,否则便不能相融。这也是欧阳少恭漫长的渡魂生涯中为什么不直接抢别人的命魂充当自己的原因。至于让女娲造一个一模一样的……只能说想太多了。一个画家前后画一幅名画都会有差异之处,更何况命魂这种东西。造魂的心情、天气、时间、地点统统统统都要考虑进去。一样的魂魄,哪是说造就造的,女娲也毫无办法。

      但是,总有但是……平行世界的另一个太子长琴来到了这个世界。所以,当日女娲才会感慨天道的仁慈。欧阳少恭和太子长琴魂魄同出一源,只要太子长琴命魂三魄补给欧阳少恭,那么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祖洲时太子长琴就想到将自己命魂补给少恭,也同悭臾商讨了许久的可行性。本来定好施法地点就在祖洲,不过后来碰见女娲,她愿意出手相助再好不过。

      至于长琴自己,他亦没有轻生的念头,他想要活下去,就得倚靠昔日和悭臾共同所制的纯阳琴。是的!化为琴灵,只有这一个办法。

      什么?为什么不让欧阳少恭化琴灵?

      记不记得他另一半魂魄原是焚寂剑的剑灵?他原本魂魄已被冶炼过,剩余二魂三魄不过边角料,也就是用剩下的,简称废料。虽说变废为宝并非不能,宝到琴灵这种的想都别想,不然欧阳少恭也不会只有夺魂这条路走了。更何况变为琴灵凶险万分,十分来算只有两分把握,更多的是敌不过灼烧之苦以及各种折磨就此散魂的。且不说废料这个问题,但就欧阳少恭此刻这种濒死的状态,化琴灵的也只能是太子长琴。

      阵中二人,欧阳少恭面色不变,太子长琴却一点点苍白下去,再后来竟是连身体都开始变淡得仿佛透明。有光从他身中浮出,肉身顷刻之间消失不见。半数光点向他身前欧阳少恭体内去,半数留在原点。

      只见那一半魂魄慢慢浸入欧阳少恭体内,之后,竟又有三魂七魄流出。似是找不到归途,那整个魂魄在阵中如无头的苍蝇一般乱闯,整个法阵已经维系到最后了。

      神殿上悲天悯人的女娲大神叹了口气,出手如电,快的几乎看不清。那流出欧阳少恭体内的魂魄被她推送出娲皇神殿,去的方向乃是轮回井。长琴所余魂魄还在他手中,她双手齐动令长琴半魂浮上半空,另一个阵法开启。

      女娲将早已备好的纯阳琴也笼罩在新阵法中,所余魂魄绕着纯阳琴转了三四圈似在确认什么,最后,终是进到了纯阳琴里。

      法阵撤销,女娲脸白如纸:“凡人之躯承载这许多上古秘书终究不成,吾需静养,通向幽都的途径亦将关闭,悭臾,你自去吧。”

      “多谢女娲大神。”悭臾道谢,载着欧阳少恭和一把纯阳琴飞天远去。

      ——————————————————

      五十年后。

      江都有神医,年约二十,心地良善,治病救人从不拿捏身份,不恶意奉承权贵之人,不冷眼相待贫苦之人,皆一视同仁。擅琴喜琴,弹出的琴曲若天籁之音。其名欧阳少恭。获江都少女心无数,却从不见他与任何女子亲密接触,可越是如此,便愈发引人神往。

      不可否认,欧阳少恭在江都近几年里是一段传奇,而另一段传奇花满楼老板娘瑾娘却早已离开江都,不得踪迹,随着时光流逝,也早已淡出人们的视线。

      时光匆匆,岁月难觅。五十年也恍如弹指之间,五十年,呵,太子长琴的五十年确实也不算什么。欧阳少恭轻抚着他面前的一把纯阳琴,面色凝重。

      他知道太子长琴做到了他一直怀疑的事,欧阳少恭是不信除夺下百里屠苏的命魂外还有什么方法能令他继续活下去。可,太子长琴却证明了确有他法。以其命为证。欧阳少恭单手轻抚着纯阳琴,有些恍惚。

      五十年前他在祖洲醒来,魂魄完整,他犹不相信。当时,除他自己躺在水湄边外,四周竟寂寂无声,空无一人。欧阳少恭从地上坐起来才发现他怀中有一枚龙鳞,而在他的边上有一架纯阳古琴。他看第一眼就知道那琴分明是太子长琴的。

      欧阳少恭心中极是震惊,连忙从地上站起,然因动作太急一阵眩晕,他轻揉着太阳穴慢慢恢复过来,再细下察看了一番才确定此处确再无他人。

      悭臾,长琴去了哪?他活着,因何续命?无数疑惑纷涌而来,欧阳少恭摇摇晃晃走了几步想看看那一人一龙是否在他处。有些事他可以预测却不愿去想,找找再说。走出不到几步,欧阳少恭感受到有什么阻力,无法再前行。是结界。欧阳少恭皱着眉头。

      龙鳞!欧阳少恭想到一物,龙鳞在身即可召唤悭臾。思及此忙从怀中取出悭臾龙鳞施法,刺眼的光芒从龙鳞内迸射而出,欧阳少恭不适应的闭了闭眼,再睁开,他周围的结界自行运转起来。刻在结界上的字清晰浮现出来。欧阳少恭好看的眉头一直皱着一字一句看起来。

      显而易见,法阵上的字乃悭臾所设,讲述事情因由。

      太子长琴在纯阳琴内,生死不明,一念之间也许可成琴灵,但更多的是魂飞魄散,个中几率连五五之数都不到,走到这一步也仅是为了救他。欧阳少恭看向地上的纯阳琴心中情绪复杂难言,这便是长琴的保证!欧阳少恭扯开嘴角脸上勉强算是绽开一个笑容,眼中嘲讽毫无遮掩。他一步步,慢慢的走过去抱起地上冰冷的纯阳琴发了会呆,似是思考长琴为何会愿牺牲,又似是只在沉吟。最终,所有一切只化为一声冗长的叹息。

      欧阳少恭抱紧纯阳琴,继续往下看去。法阵中字刻还提到他的手术(划掉)移魂很成功,一月即能恢复如初。欧阳少恭以此推算距青玉坛一战已经过去一月,最少一月!那么悭臾也……

      “呵呵呵。”欧阳少恭突然笑出声来,低低的,然后一声比一声大,状似疯狂。榣山幻境内回荡着这癫狂的笑声,除外,再无一丝声音,亦再无其他活物。欧阳少恭神色难平,胸中有各种情绪翻涌。他独自一人站立在水湄边,形单影只,茕茕孑立。

      笑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满含讥讽的喊声:“太子长琴注定寡亲缘情缘,注定寡亲缘情缘。太子长琴!实现一诺便要毁去一诺?太子长琴!”欧阳少恭抱着纯阳琴的手捏的很紧,像是随时想要毁掉它,可最后那琴到底是丝毫无损,只是心中各种负面情绪难以抑制。

      蓦然,流转的法阵破碎,与此同时,一曲《榣山遗韵》响彻榣山幻境。

      抱着纯阳琴的欧阳少恭一愣,将力道放轻怔怔的看着手中无人弹拨却响起旷世琴音的纯阳琴。

      曲中淡薄和寡稍去,温和不减,抚慰又添。欧阳少恭闭眸静听,神色渐缓。榣山遗韵,太古仙人,如一不变的太子长琴,可记曾许一诺,伴着一人,自己与自己,或和一曲或研讨医理?望你不负。

      一曲毕,榣山幻境又回到寂寂无声之时,欧阳少恭睁开眼已完全平静下来。再看向纯阳琴时,眼色凝重。他一手置好琴,一手探向琴弦试着弹了几下,却再无任何动静。欧阳少恭摇了摇头:“太子长琴,君子一诺当重逾千金,望勿毁约。”

      之后他背着纯阳琴回去琴川接走巽芳,未在方兰生等人面前露一面。巽芳阳寿即将行进,他与她并未说上一句话只来得及冲彼此一笑。纵情深意重,嫌隙生,到底不再完满。

      欧阳少恭把巽芳藏在一个山水秀美,花鸟相绕之地,在其墓边不远搭起一个小茅庐,相伴一月。一月后,欧阳少恭独留下一把琴,昔日的“千载弦歌,芳华如梦”结束。

      再后来欧阳少恭辗转各地不作停留,琴川那场盛大婚礼,天墉城执剑长老成婚,白帝城酒鬼与江湖女侠的结合他都有耳闻却并不放在心中。如今能挂怀心上的,只那一架从不离身的纯阳琴罢了。

      回忆到此结束,欧阳少恭渐渐拉回思绪。他手中动作稍歇,眼看一曲毕,站在一旁的学童忙出声唤:“欧阳先生。”

      早感觉出有人靠近,却因心中怅然没有理会,欧阳少恭轻而珍之的抚摸着纯阳琴,低头道:“何事?”

      医馆的生意用好到爆来形容绝不过分,所以欧阳少恭才会窝在内间。前面大堂坐诊的却是他招来的学童,以此挡住某些胆大花痴,无病称有病的女子。此番童子进来自是有事,学童恭敬道:“先生,江都第一大家巽家大小姐求见先生,道是家中母亲身染重病,卧床不醒,亲身前来请求先生过府上一看。”

      巽家能歌善舞,据传一舞足以倾城的巽家大小姐?欧阳少恭终于抬起头来,适时,柔和不失端庄的女声响起:“巽芳方才见先生弹曲甚为用心,不敢相扰。烦请先生能过府一探母亲病因。”

      音落,杂乱的琴音分飞,欧阳少恭心中震惊手上力道没控制住。巽家姑娘眉头微不可见的蹙起。

      杂音停,欧阳少恭却愣在那儿。这次看的不是巽芳,而是那架纯阳琴,连学童迭声唤他,都做不见。

      不为别的,欧阳少恭这般震惊只因方才他根本还没缓过神来,放在琴弦上的手却被一股力道拂开,这才停了‘魔音’。小院里算上他自己只得四人,余下三人肯定没有能力做到这件事,周围亦绝无他人,况凭他修为谁敢窥伺?那么,剩下的只能是……欧阳少恭心中微动,止不住的狂喜,面上仍旧一派温和之色。因有外人在,不好一探琴中究竟,他收好纯阳琴起身拱手一礼:“巽姑娘抱歉在下方才有些失神,姑娘所求在下应允,稍后便来。”

      巽芳点头,脑海中不知怎的,又响起方才的旷世琴音,琴中情意着实令人动容,便显得略迟疑道:“先生方才曲中有怅然追思之意,可是……可是心中思念谁?”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了。对方与她无亲无故,只是此人名声响彻江都,从不与任何女子有牵扯,原是已有心上人吗?巽芳出神的想着。

      前世情人,转生再见,欧阳少恭心中长叹,但更记挂琴中之人,摇头道:“姑娘还请先回吧。”

      送走巽芳和她的丫头,童子自觉出了后院。欧阳少恭置好琴,着手试探,然而,这次无论是故意错调还是有心引导,那琴仍无一丝动摇,他不由有些焦急无措。盼了五十年,等了五十年,那太子长琴还以为他能再等下去吗?他长琴于琴中无知无觉可知他心忧,心急,心焦和……独走五十年的茫然孤寂?琴心剑魄,他只是琴心也只要琴心,那剑魄再与他无任何干系,孤身天涯,太子长琴你于心何忍?

      琴者心中思念,欧阳少恭将他心意作曲传入琴中……仍无动静。欧阳少恭恼怒的重重拍了下琴弦,他素来自律,此番实心苦到一定境地,便怎么也忍不住了。“太子长琴,你就不怕将我逼疯吗?”他这喊声有隐含的绝望,孤寂,也不惧被外面的人停了去。若心将如死灰,还理他人眼光作甚。欧阳少恭自问心志坚定,但无论怎样心志坚定之人经历几番沉浮,几多变迁,也很难似初时无畏。

      都道黄连苦,可有谁瞧见他心里的苦比黄连更重,更浓?往日他虽心苦,咬牙忍着便是了,左右天地只得他一人在乎自己,又有什么办法?然后,巽芳出现,温言软语抚慰心中苦楚,那苦即被压在了心底最深处,本以为生生世世也就如此,并无不甘,可,蓬莱天灾毁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浓烈的怨恨,苦涩再次被引发出来。沉吟世间百年,至欧阳少恭等来太子长琴,有人曾言‘可替他分担一二’,那么他苦,那人便承担一半。可是,现在呢?现在呢太子长琴!

      欧阳少恭放在琴上的手不觉间捏成拳头,像是极力在忍受什么。如今,连巽芳转世都遇见了,太子长琴,你又在哪?

      蓦地,拳下琴弦轻颤,灵力微动,欧阳少恭双手一震,收回,置放在膝上。

      ……

      他好像找到什么关键口了?欧阳少恭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双掌,脑中迅速闪过许多可能,最后汇集成两个字。

      欧阳少恭指尖重新放到纯阳琴上,面无表情吐字:“巽芳。”

      “叮。”琴弦又是一颤,双手再次被震回膝上。

      ……

      果然。欧阳少恭挑了眉毛:“太子长琴,你这是在吃醋吗?”语气中竟有喜悦。

      有反应了就是最好的,有了反应便可说明,太子长琴没有消散,甚至,他快要醒了。欧阳少恭欣喜的轻抚纯阳琴弦,胸中大石落地。不过,让他担心了这么久,一人孤身这么久,醒来后可不要怪自己对他怎样!欧阳少恭微微眯眼,眼中划过危险的信息。

      确认长琴无碍,欧阳少恭心中大定,收拾东西预备往巽府去,纯阳琴依旧不离身背在身后。他在哪,长琴便在哪,以前如是,现在如是,琴化灵后依如是。这点在江都人人皆知,众人都说这是欧阳少恭的一个怪癖,也可以此认人。话说名人一般都能引领潮流,后来少恭这打扮甚至在江都引起了‘身负古琴热’,令当事人啼笑皆非。

      去巽府进入大堂的时候,欧阳少恭明显感受到外间氛围的不对,他甫一出来所有人的目光全胶在他身上,什么眼神都有,想是刚才在内院的喊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欧阳少恭神色微凝,一一扫去……总算他人还知道收敛,某人心情好,又要维系温文儒雅的形象,也不与人计较了。

      始至巽府,下人领了欧阳少恭先去见巽芳,一见才知,巽家当家人不知请了哪来的所谓道士,正在给巽母驱邪,某道士还谓巽家只是‘狐臭’多了些。巽芳一脸不好意思让欧阳先生等待一会儿,后者表示无碍。其实,欧阳少恭细问之下觉得也不用等了,那巽母多半确实得让道士来看看了。适才在医馆后院见巽芳,心中因牵挂太子长琴未能仔细观察,而今细看巽家姑娘身上却有极淡的妖气,再看她家丫头抱的小狐狸,约莫就是那小家伙做的怪。

      某只在丫鬟怀里的白狐见有人看它,突然幻化张成年男子人脸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四周其他毫无知觉,只得欧阳少恭一人瞧见,咳,这是在吓唬他吗?“巽姑娘,未知那狐狸是哪来的?”说着指向怀抱白狐的丫鬟。

      巽芳解说郊外捡到的,那时见受了伤,好心收养治好了它却又不愿离开,便养着了。

      这样一来,欧阳少恭心中有些明白了。看那狐狸时不时挑衅的眼神,想必是有了灵性,然心智并未全开,不明世人习俗,身上不沾任何血腥,亦并未恶意,想来应是什么时候不慎或者故意吓到了巽母,倒也确实不用他这个大夫来看了。

      事情豁然明朗,欧阳少恭说明缘由起身告辞,也不管巽芳会如何处理某只狐狸,要是不听话直接叫那请来的道士处理便是。既然能看出妖狐气息,想来道行不低。巽芳连声挽留,欧阳少恭依旧坚持,小姑娘无法,只得任人走了。

      倒不是欧阳少恭不愿久留,身上的某把琴在抗议罢了。这么说也不对,显得好像只是太子长琴不让人留,而某人很想留似的。事实上欧阳少恭很无所谓。无所谓……前世情缘,今生俱断。原来,他早对巽芳断了情缘,心中牵系唯那一人。

      出巽府时看见路的另一头的另一个人很想感叹一句孽缘,奈何大门只有一个,避也无法避,欧阳少恭淡定走过去,出门,然后……

      “哎哟,这不是少恭吗?真巧真巧,江都久传你大名,我还怕不是你这个少恭,想着什么时候前去看望看望,就在这儿遇见了。嘿嘿,喝两盅去?”五十年再遇,所有牵挂惦念,只化为一句故作轻松的语言。“我说少恭你也忒不厚道了点,我与你好歹几年交情,我嫁妹子你不来观礼也就算了,怎的我成亲你也不来?不够意思,不够意思!嘿嘿嘿,无妨无妨,你请我喝酒,我也就大人大量不计较了!”

      “千觞成婚又未送我喜帖,我如何得知,又如何闻讯赶来?”欧阳少恭淡道。

      某依旧如以往一样的落拓男子一噎,心说我哪找得到你,活下来的究竟是谁他都不知道呢,嘴上却道:“就知道黑不过少恭。”尹千觞快步上前,作势欲揽欧阳少恭肩膀,手还没放下去被一道力量强势拂开。尹千觞满脸无奈,“少恭啊,哥俩好揽揽肩膀都不许了,忒见外!”

      哪知欧阳少恭一脸笑意,看得尹千觞一头雾水

      ——那灵力非欧阳少恭所发。看来,某人,不某灵的生命力越来越强盛了。

      “千觞既已成婚,怎不见你娇妻?”两人边走边叙旧。

      尹千觞翻了个白眼:“少恭你就不要笑话我了,什么娇妻,嘿嘿,也是酒鬼一个!”

      欧阳少恭点头:“投其所好。千觞娶妻,若真为‘娇妻’,怕是你自己先受不了。”

      “那是,那是。”

      尹千觞眼珠子转了一圈,嘴唇动了动又闭上,欧阳少恭斜眼看他:“要说什么不妨直言。”

      于是尹千觞也就直言了:“怎不见那人?”

      欧阳少恭脚步一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尹千觞暗骂自己嘴贱,依照那两位若那人还活着必是陪伴少恭左右,既不在,多半是……尹千觞也不敢再想下去了,刚想转话题欧阳少恭又跟没事的人继续走了起来:“我亦极想知道,何时方能见到他。”快了吧。只要一想到这点,欧阳少恭的心情想不好都难,“千觞呢?千里迢迢,只为来江都寻我,你那妻子不担心你一人出来?”

      既然当事人主动转移了话题,尹千觞也不欲纠结在这上面,虽然他很想知道有个人到底死没死。尹千觞答道:“五十年不见面,自是旧友相聚,阿芜已去桃花谷,我是被派送出来打酒的。少恭的名声才起不过年余,自然不能传得这么快啊,我也是到江都才听闻你大名。那些人都还不知道呢。怎么样少恭,皆是老友,可愿一叙?”

      桃花谷,老友,尹千觞虽没名言欧阳少恭心下也已明了,他微微一笑,揶揄道:“百里少侠当真胆大,放你出来打酒,就不怕你还没回去就已经醉在酒肆?”

      尹千觞又是‘嘿嘿’一笑,全没半点尴尬:“少恭怎如此了解我?所以阿芜才在我身上下了个咒,偷喝一点酒她都知道,啧,好生伤感。”尹千觞做出一副夸张的伤心表情,欧阳少恭很给面子的轻轻一笑。两人走了小半会尹千觞才想起对方还没说去不去桃花谷做客呢,遂问之。

      欧阳少恭挑眉:“这不是正在走吗?”尹千觞觉得过去这么多年,这只狐狸坑人的水平依旧很高。友情提醒,勿靠太近。掉坑里爬都爬不起来。啥?代表人物?某只狐狸的另一半,另一个自己,现在还在坑里。

      桃花谷的桃花早不是当年的景象,桃林一片,时值盛夏,桃花纷纷扬扬,如梦如幻,若口渴还可自行从树上结桃子,不可谓不是一个避世好所。看得出来桃林的主人是如何用心在照顾它。风晴雪当真会挑地方。

      因将近旁晚,林中不见人影,想是大家寻了一处宽敞之地摆好宴席。尹千觞先去打了酒,才带着欧阳少恭穿过桃林,宴席就摆在院子里众人的房前,大家早寻好位置坐正,宴席竟是早开。尹千觞高声道:“这是几个意思,打发我出去你们却在这边开席了,忒无情,不够意思!”

      “少废话,酒打回来没,光有菜没有酒,不够味啊。”当先发话的是一红衣女子,她转过身风风火火冲尹千觞去。女子容貌艳丽,身段姣好。这里面有两人红衣,一位妩媚端庄,一位泼辣带劲,风情各有千秋,然姿色都是一等一的好。欧阳少恭看向尹千觞眼里传递着‘巫咸大人好福气’的讯息,尹千觞望天。阿芜夺过尹千觞手中的酒坛才发现还有人存在,当看清欧阳少恭面容时愣愣吟唱道,“谦谦君子珠玉容,悦色和颜沐春风。”唱罢反应过来提高嗓门,“尹千觞你行啊,才出门这么会儿就勾搭了这么个……这么个……”仿是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后脱口道,“勾搭了这么个人间绝色的好基友!你妹控就算了,我绿帽子都绿到黑了啊喂!”

      “……”。欧阳少恭额头三条黑线。

      尹千觞拍了下阿芜头顶:“乱想什么,人家好基友早就备好了。”

      事实证明女子的想法非一般人能悟,阿芜的回答是:“我去,尹千觞你傻啊,这么个极品你都不要,脑袋被酒虫注满了吧?”脸上满是扼腕。欧阳少恭觉得,他此时脸应已黑。然而,还没等他黑完,背负的琴似乎颤动了起来……

      不知谁的一声‘是少恭!’,围坐席间的五人唰唰唰站起来,奔得最快的是方兰生,那货直线飞奔伸出手看样子是想拉少恭或者直接给个拥抱。只不过,他动作再快,也快不过一位曾经的仙人,现在的琴灵一句吟唱,一道术法,一个结界。方兰生还没碰到少恭的衣角便被反弹了回去,连带离欧阳少恭最近的尹千觞两夫妻也被拂开很远,尹千觞距离最远…………

      桃花谷里的桃花无风自扬起来,欧阳少恭背上纯阳琴横空而起,金色光点越来越大,光束亦越来越刺眼。除欧阳少恭眼神胶在纯阳琴上,哪怕一秒也不愿挪开外,其余几人纷纷掩袖或扭头避开刺目光芒。尔后,光芒一点点暗下去,直至全无,欧阳少恭眉头越皱越紧。

      “竟再见世间灵物化灵。”红玉放下手感叹。

      欧阳少恭不管这些,不看其他人一眼,紧盯着那具太子长琴栖身的古琴。所幸不负所望,纯阳琴无人弹拨琴弦却轻颤起来,一曲《榣山遗韵》和五十年前欧阳少恭初初醒时安慰他的琴音一般无二。因见此景众人心中大惊,再加上欧阳少恭一副十分着紧的模样,是以众人皆不敢说话四周一派安静,琴音响彻桃花谷,婉转悦耳。

      仍旧不放心的死盯着琴,直到曲毕,一道并不似刚才刺目的白光自琴内飘出,欧阳少恭方才松了口气。天知道他这五十年来第一次这么紧张,一惊一乍的。初始飘出琴外的白光只有指甲大小,慢慢越展越大,最后所示的身形正和欧阳少恭一般,只是着装打扮却是榣山时太子长琴的打扮。飘扬的花枝洒下片片桃花,浮于半空的白衣男子面容如旧,沉着温和。

      “终于舍得出来了,太子长琴!”欧阳少恭咬牙一字一句对着飘在半空上的人。

      太子长琴微愣,随即浅浅一笑:“欧阳少恭,你没事便好。”

      再大的委屈,再大的埋怨,再大的痛苦,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你没事便好’,他能活至今日是他舍命换来的,他又如何能再忍心谴责他扔下自己?本想好待太子长琴‘苏醒’后就好好黑他一番,骂他一顿,可真到这个时候,如何舍得?

      太子长琴飘下来脚落地定定看着欧阳少恭,神色淡漠:“我在琴里面隐隐约约听见……听见你找了另外的男子?”欧阳少恭觉得他有点胃疼。

      ‘噗嗤。’此起彼伏的笑声,太子长琴后知后觉转身。哦,是跟他不熟的尹千觞啊。太子长琴低头琢磨着要不要直接人道主义了。

      “尹千觞,还有买一送一的买卖?好啊好啊,你一个我一个,皆大欢喜!”笑声里阿芜干净利落的嗓音响起。

      一片寂静。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张仍旧淡然,一张越来越黑。

      方兰生嘟囔:“我就说臭酒鬼脑子有问题,娶了这么个媳妇。”阿芜眼睛一瞪,方兰生捂着嘴摇头。

      红玉掩唇笑道:“阿芜妹妹就是风趣。”

      风晴雪点头附议:“嫂子是挺幽默的,苏苏也说哥哥和嫂子他们十分与众不同,可见是挺好的呀,兰生。”姑娘你确定你夫君说的与众不同是挺好?

      “兰生说得对,两个都是怪人。”襄铃表示坚决和呆瓜夫君站在一条线上。

      尹千觞打哈哈:“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也不知你老婆是有多小才能称‘童’。

      “开席。”简短精炼一向是百里屠苏的风格。

      果然这样的场面还是得百里少侠出马才行。打堆的众人散开纷纷找准位置。长桌上放满了可口菜肴。长琴与少恭坐一起,晴雪与屠苏,兰生与襄铃,阿芜和尹千觞,红玉忧伤的抬头,她大概有点想紫胤真人了,可惜,紫胤不爱出门跟小辈玩儿。

      甫一坐下,方兰生马上又咋咋呼呼站起来:“不行不行,少恭回来了,我得多做几个菜!”

      欧阳少恭微笑:“小兰如当年一般贤惠。”

      红玉顺势接:“猴儿今时可是已经嫁出去了的。”

      襄铃捂脸,方兰生炸毛,四周是友人善意的笑声。

      方兰生终是被拦了下来,欧阳少恭示意不必费心。

      “今朝有酒今朝醉。”尹千觞替所有人斟满酒,当先站起来举杯,豪气的一饮而尽。

      阿芜紧接其后动作与其夫差不了多少,百里屠苏面无表情饮尽杯中酒,顺便替妻子喝了一杯——晴雪是好姑娘,从来没喝过酒,尹千觞一个妹控灌谁不会灌自家妹子。欧阳少恭快速饮尽,自然而然夺下太子长琴的杯子,再喝一杯——天知道太子长琴才化灵的身体受不受的了刺激的东西?有时候就算知道那个人很强大,可就是止不住的关心紧张,谁让喜欢上了呢?方兰生秀气的一点点抿,襄铃喝得比方兰生快,喝完了某只呆瓜还没喝完,跺脚抢过。红玉琢磨着似乎从没见紫胤喝过酒,如果他来了,是他替她喝,还是她替他喝?

      月上中天,席上斛光交错,昔年旧友终于全部聚齐,各自为安。

      那么,但愿我们都一世长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番外、所谓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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